楚歡緊緊地抿了抿唇,強壓下悲傷如潮,把她媽媽扶到一旁沙發前坐下,轉頭,對上那人如潭的深邃眼眸。
對方英俊的五官在她模糊的視線里染上溫潤和憐惜,他兩步上前,骨節分明的大手伸到她臉上,溫熱的指腹輕輕抹去她眼角的淚,輕啟薄唇,聲音低沉而溫柔:
「過去吧。」
言下之意,他會照顧好她媽媽。
她眸子裏閃過感激,轉身,走到顏面前,跟她一起跪在她父親的相片前。
沙發前,墨晉修和江博陪在任雨霞左右,他從茶几上抽出一張紙巾遞給任雨霞,後者接過紙巾,低頭擦淚。
「乾爸,我回來了……還帶了你最喜歡的下酒菜……這次回來,我再也不走了……」
顏洛橙哽咽的話語不成句,楚歡無聲的落淚,纖瘦雙肩隨着悲傷而顫抖。
靜靜地聽着顏和爸爸說話,過了幾分鐘,她把她拉起來,用手替她擦掉眼淚,說:
「顏,我帶你去見爸爸,把下酒菜帶給他嘗嘗。」
「好!」
走在最後的阿南已經把她的皮箱提了進來,顏洛橙走過去打開皮箱,從裏面拿出幾樣下酒菜,都是楚父生前最喜歡吃的,還有他最愛的酒。
「晉修,你陪她們兩人去墓園吧,我留下來陪任阿姨。」
任雨霞此刻已淚流滿面,不適合再去墓園,相對堅強的楚楚和顏,她這樣子更讓人放心不下。
墨晉修輕輕點頭,這個時候說什麼安慰的話都顯得蒼白,他只是交代了一會兒就回來,然後跟着楚歡和顏洛橙一起出了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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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季節,天黑得快。
他們到墓園時,天地間已是一片昏暗相連,吹過耳畔的風,帶着深深的寒涼。
楚歡和顏洛橙手牽手,心情沉重地邁上一步步石階來到楚氏的墓碑前,墓碑上的相片和客廳里是同一張洗出來的。。
「爸,我和顏來看你了,沒有經過你的允許,我擅自作主把顏叫了回來,你可別怪我,實在是我太想念顏,這麼多年過去,我想,她住在a市也不會有任何危險的是嗎?就算有什麼事,爸爸也會保佑我們的,對嗎?」
楚歡臉上流着淚,卻帶着撒嬌的笑,雖然很難看,還是努力的讓自己笑着。
兩步外,墨晉修頎長身軀挺拔而立,正好替她們擋去從這邊刮過來的風,籠在陰影里的五官稜角分明,線條深邃堅毅,墨玉的眸靜靜的停落在楚歡肩膀微顫地纖影上。
這是他第一次陪着楚歡來墓園。
之前楚歡給他的感覺就是一隻長着利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野貓,他分分秒秒都想剪了她的利爪,讓她變得溫順可愛。
直到這一刻,他突然覺得,她其實很脆弱,那些堅強都是裝出來的,只因最疼愛她的人,恣意縱容她的人已經離去,剩下她和媽媽,她必須要長大,必須要堅強。
見她強裝笑顏,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一陣緊過一陣,終是忍不住邁步上前,長臂有力的攬過她肩膀,將她顫抖的纖瘦身子攬進自己溫暖而寬闊的胸膛里。
懷中的人兒身子微僵,抬眸看他。
觸及到她凝滿了悲傷的淚眼,他的心又狠狠一抽,眸底泛起濃濃地憐惜,情不自禁地抬手去幫她擦淚。
替她擦了淚,墨晉修微側的頎長身軀才轉向墓碑上的楚父。
楚歡怔怔地,不知他要做什麼,直到他低沉的嗓音如誓言般落在耳畔,她心頭狠狠一震,倏然抬眸看向把自己攬在懷的男人。
「爸,我以後會替你照顧好楚丫頭的……」
「墨晉修?」
她顫抖地聲音里滿是震驚,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對她爸爸許諾,他若是做不到,那豈不是欺騙她爸爸。
墨晉修垂眸,如潭的深邃眼眸里有着她從未見過的陌生情愫和無盡的溫柔,她微顫的身子再次僵住,愣愣地,眼睛都忘了眨。
「我和爸以前就認識的,就算你不相信我,爸也會相信我能夠替他照顧好你。」
凝着她茫然震驚的小臉,墨晉修心柔軟成了一汪湖水,他不是隨便說說,既然對楚父許下承諾,便一定會做到。
一旁的顏洛橙淡淡地抬眼看向墨晉修,儘管天色昏暗,但視線極好的她依然能看清這個男人英俊堅毅的五官,他看楚楚的眼神深情而溫柔,她滿心悲傷里泛起一絲為楚楚得到幸福的開心和放心。
她相信,這個在乾爸面前用低沉淡定的話語說着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承諾的男人,是楚楚可以依靠的人。
她收回視線,從袋子裏拿出幾個精緻的碟子和酒杯,動作輕柔而熟練的撕開她買的下酒菜,將其一一倒在碟子裏。
楚歡除了震驚和感動,還着她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滋生,她怔怔地看着這個用溫暖包裹自己的男人,鼻翼尖縈繞的全是他溫熱而陽剛的氣息,這些她熟悉的氣息似乎真的有驅逐悲傷的作用,強勢而霸道的滲透進到心底,把滿心的悲傷驅逐……
墨晉修嘴角勾着一抹溫柔的弧度,溫熱粗糲的指腹耐心而溫柔地替她把淚擦掉,一遍又一遍,直到把她臉上的淚全部擦乾,他才停下動作。
旁邊,顏洛橙已經把下酒菜都倒在了碟子裏,又開了酒,倒滿四杯,一手端着一杯站起身來,清亮的眸子看着墨晉修,輕聲說:
「墨晉修,當着我乾爸的面,我敬你一杯,記住你剛才說的話,若是將來有一天你傷害了楚楚,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她的聲音輕柔沉靜,很快被吹散在拂過耳畔的夜風裏,可是,墨晉修卻她從輕柔的聲音里聽出了狠戾,他心裏微微一怔,這個表面看起來柔弱沉靜的女子,肯定不簡單。
他接過她遞來的酒杯,揚頭一口喝盡,並不回答她的話,也不在意她的威脅,只是深沉而深邃的眸子裏噙着堅定。
顏洛橙也把一杯酒一口喝盡,又斟滿,和楚父一起喝……
香濃的酒味隨着夜風擴散,四處飄香。
許久後,三人才離開墓園,由於阿南沒有一起來,剛才就是墨晉修親自開車,回去的路上,自然也是他當司機。
氣氛溫暖而寧靜的車廂里,顏洛橙和楚歡的手交握在一起,彼此的頭相靠,若看背影,還會以為她們是雙胞胎。
相同的身形,相同的髮型,相同的氣質。
墨晉修車開得並不快,不時從後視鏡里看一眼後排的情況,看到楚歡和顏洛橙姐妹情深的畫面,他眸子裏閃過一抹暖意,竟然不忍心出聲破壞她們這份相倚相偎的姐妹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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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晚飯,楚歡捨不得走,和顏洛橙聊不完的話題,最後還是顏洛橙把她推給墨晉修,讓他們都趕緊回家,她累了,要休息,楚歡和江博才戀戀不捨的離開。
自始至終,江博並沒有和顏洛橙說過幾句話,從楚家出來,江博情緒有些低落,似乎想說什麼,可是幾次欲言又止,終是什麼也沒說,開着車離開了。
墨晉修和楚歡回到墨宅,一走進休閒居,楚歡便發現了不對勁。
光線幽暗淡暖的走廊欄杆上多出了各色盆栽,她心裏微微驚訝,並沒作聲,墨晉修走在前面,打開主臥室里的門,她跟在後面進去。
按着墨晉修品味裝潢的主臥室里和外面走廊一樣,一下子多出了好幾盆盆栽,都是藥材類的,她認識一些,有些根本不認識。
她驚訝的抬眼看向墨晉修:
「這些東西是你弄的?」
奢華明亮的水晶燈光如瀲灩光環籠罩着男人頎長精碩的身軀,英俊的五官線條溫潤柔和,在她詫異的目光下,他嘴角勾起愉悅而性/感的弧度,深邃的眸環視偌大的室內,笑着說:
「這是今天佈置的。你那晚說在爺爺養生宛外面的時候用特殊能力都不會覺得難受,我想,肯定是因為他那滿園子的藥材,也許你之前被注射的基因變異的藥物里會傷害你身體的某種成份可以通過其他藥物而壓制。也許就應了那句『天地萬物,相生相剋。』」
「我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出真正的原因,只能暫時弄來這些藥物盆栽,既然你使用特殊能力時它們能修復你的疲勞,那平日看着它們定然也對你的身子有幫助。」
楚歡再一次被這個男人感動了。
心裏不受控制地泛起熱潮,她移開視線,往前走了兩步,清弘水眸里有着晶瑩的液體在凝聚,目光停落在一盆何首烏上,抿緊了唇,暗自平息自己被他惹亂的心緒。
她不知道這些東西是不是在平日也對自己有幫助,但她看着這些植物,會覺得神清氣爽,確實很舒服。
而且,這些東西代表着這個男人對自己的關心,他說一時半會兒找不出真正的原因,只能暫時弄來這些藥物盆栽,言下之意,是不是代表着他會儘自己所能,儘快的找出原因……
這個男人雖然和她認識不到一月,甚至一開始還恨不得把她趕出他的世界,可從什麼開始,他會關心她,為她着想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當她需要幫助時,他就會出現。
她媽媽有病,連她這個做女兒的都不知道,他卻細心發現,給她做檢查,給她開藥。
上次在c城,若不是他,她早已萬劫不復。
cs溶癌藥的申報,若沒有他,秦均成斷不會爽快答應。
傅家收購的藥材,也是他讓人給毀了,只為了給她報仇。
……
他欺負她最多,可幫她也不少,昨天在墨家早餐桌上公開轉讓股份給她的事,雖把她推到了風口浪濤,可實際上,亦是向天下承認她是他妻子的身份。
就算真有人想對她如何,也要顧忌他墨晉修!
身後的男人並不說話,只是靜靜地凝視着她纖瘦的背影,如潭的深眸里溫潤柔和,似乎在等着她轉身的那一刻。
寂靜的主臥室,空氣里流淌淡淡地暖意。
「墨晉修,謝謝你!」
幾分鐘後,楚歡平息了自己的情緒,轉頭,清弘水眸看向墨晉修,輕柔的聲音里滲着易不可察的感動。
她小臉微仰,凝脂肌膚在水晶燈光照射下越發的瑩白如玉,淚水浸濕的眸子裏仿若揉進了細碎的鑽石,一片瀲灩璀璨。
墨晉修心頭微漾,凝着她水眸的視線遽然變得幽深,薄唇微抿,上前兩步,居高臨下的凝着她水色無邊的美眸,心頭某種念起,突然將她拉進懷裏,大手扣住她的腦袋,低頭,吻鋪天蓋地將她席捲——
「唔——」
楚歡呼吸一窒,身子驟然一僵。
他的吻來得太快,她一時間根本反應不過來,腦子轟然一聲後陷入空白,唯一進步的是她這一次沒有睜大眼,纖長的睫毛顫了顫,然後緩緩覆下,蓋住了晶瑩的水眸。
墨晉修的吻其實並不粗魯,只是落下得太急,當他薄唇觸及懷中人兒如花瓣般柔軟的唇瓣時,急迫的吻里便注入了溫柔,變得繾.綣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