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司已經是下午四點,跟平時的忙碌緊湊不同,宏德這個時候已經是亂作一團了。
很多部門的資料被翻了出來,地面上還散落了一些零散的紙張。
如果是平時,行政部早通知清潔部的來搞衛生了,然而今天卻沒有人還有心情管這事。
林至誠急着回去他的辦公室,上面有人在等他,我就自己先回去自己的位置了。
一回到,就聽到了採購部的那些人聚集在一起,在那裏熱火朝天地聊着。
從她們那些熱乎的聊天裏面,我終於大概了解到了這個事的大概。
原來,有人舉報宏德的工廠在生產仿各種國內外品牌的產品。
在華強北混久了的人都知道,有些在華強北出貨的品牌手機,未必來自原廠,而是由深圳一些廠家生產的,通俗一點的說話,那就是高仿,就是造假了。
華強北的電子數碼產品又魚龍混雜,很多去買手機的人未必能分清是真貨還是高仿,所以這一塊的利潤空間還算大,就跟一塊蛋糕似的,很多這類的生產廠家都愛湊上去分一杯羹,哪怕是冒着被打假辦肅清取締的風險,都要掙這個錢。
然而,宏德這樣的大公司,原本就有自己的品牌,做的更多的是出口,有它更有發展空間的產品線,根本不可能為了一時的蠅頭小利冒着巨大的風險去仿冒別的品牌。
可是執法隊的卻在宏德的工廠搜出了幾批絲印着「htc」logo的手機半成品,數量還不少,合計金額有兩百萬左右。
我的腦袋轟一聲炸開了。
一個下意識就是,有人在陷害宏德。
正想得出神,陸小曼忽然風風火火地跑過來跟我說:「周沫周沫,這下慘了。林總給執法隊的人帶走了。」
她太急了,聲音有點大。
當時,採購部這些女人一直在嘰嘰喳喳,挺吵的,卻因為陸小曼這兩句話全部停下來,然後很快話題變成了宏德會不會破產,她們的工資能不能拿到巴拉巴拉的。
我騰一聲站起來,急急忙忙想要往門外沖,卻被陸小曼一把拉住,她說:「林總讓我跟你說,別太衝動,他沒事,他讓你早點回去休息。」
我的腿腳有點發軟,卻強迫自己穩穩地站着,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問陸小曼:「張磊在公司嗎?」
一想到林至誠被人帶走了,我的心就跟給大火燒了一樣,急得都快瘋了。
可是一想到他都出這事了,還讓陸小曼提醒我讓我別衝動,我也怕自己衝動起來反而給他添亂,只得把內心的狂亂生生壓制下去。
我知道自己就一*絲,一點門道都沒有,這個時候需要找張磊問下,才知道林至誠被帶到哪裏去了。
陸小曼伸手摸了摸鼻子,她說:「這消息也不知道是誰放出去的,宏德造假的事被人做成了圖片在行業群內大面積地傳,張磊去騰訊那邊了,說是找個校友看看這個能不能限制下來。他出去之前讓我通知大家先下班,不然等晚一點那些投資人還有供應商擠上門,場面就難以控制了。」
陸小曼的話音才剛剛落下,我就從天花板上面的喇叭裏面聽到人事主管王紹鵬通知大家先自行下班的消息,他還一本正經安撫了大家一下。
從宏德裏面出來,我心急火燎的,卻一點勁都使不上。
這時張磊打來電話,說是他已經把圖片亂傳的事解決了,現在他找下林正看看後面怎麼樣,等下他就給我電話。
站在沙尾路口的榕樹下,太陽的光線還是很強烈,通過樹葉的間隙投下來,我卻站在下面走來走去,陸小曼想拉着我回去宿舍休息一會,我都不肯去。
天氣熱,我的額頭上面很快出了一層細細的汗了,正要拿手去擦汗的時候,我的電話響了。
掏出來看了一下,又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有點焦躁地接起來,我的語氣都不算特別好,有氣無力的,我說:「你好。」
李先勇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特麼的,也不知道他特麼的到底有多少個電話號碼!
我一直在擔心林至誠,也是電視看多了,還怕他會不會被打啊什麼的,越想就越擔心,越想越煩躁,一聽是李先勇,就想把電話給撂了。
可是我還沒來得及撂電話,李先勇就收起了那讓人很不爽的笑聲,飛快說:「周小姐,聽說你家男人給帶走了,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比如你晚上深閨寂寞,我也不介意代勞一下。」
我都快煩死了,哪裏有心情陪他這樣的人渣扯淡,於是我冷冷地說:「李先勇,你別太無聊。我掛了。」
我不去懷疑是李先勇乾的,那是因為我覺得他還沒那麼大的能力。
畢竟他曾經為了能讓林至誠幫他調二十多萬的材料,就做了拿我去威脅林至誠讓步的事。
一個需要計較二十多萬材料的人,我敢肯定他不可能能砸兩百萬高仿產品去陷害宏德。
於是我就這樣打算掛掉電話,可是他卻繼續說:「急着掛電話幹嘛,我打給你,當然是有事找你。」
他的語氣忽然變得認真,我穩住,問了一句:「請問是什麼事?」
李先勇呵呵笑了一聲,慢騰騰地說:「跟你做個小交易。」
又是交易!
可是,我潛意識裏面覺得,他應該是在說林至誠的事,所以我耐着性子說:「什麼交易?」
李先勇又是輕笑,很輕蔑的樣子,他說:「這事在電話裏面三兩句說不清楚,不然坐下來聊。當然了,周小姐你要不樂意找我聊也行。我可要提醒你,最近華強北那邊造假那麼猛,打假的勢頭也烈,宏德如果真的坐實了有違法生產高仿手機,那麼作為企業法人,林至誠估計得蹲好幾年再出來,運氣不好的直接還不用出來了。」
我早已一團亂麻的心,因為李先勇的話變得更混亂,拿着手機貼在耳邊,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正在這時,站在一旁的陸小曼電話響了。
她一接起來就說:「張磊,現在情況怎麼樣?」
也不知道張磊在電話裏面說了什麼,陸小曼的臉色暗淡得很,她說沒兩句就把電話掛了。
我正顧着看陸小曼,沉默太久了,被李先勇提高聲音叫了我一聲,我嚇了一跳,最後他說了一句什麼我都沒聽清楚,他就把電話掛了。
顧不上給李先勇打回去,我問陸小曼張磊到底怎麼說,陸小曼垂頭喪氣的,她說:「張磊給大林總打了電話,大林總早上被氣得夠嗆,估計還在氣頭上,他直接撂話,等林總被關老實了再說,他不想管這破事。現在可怎麼辦啊!我真怕明天會鬧罷工,然後供應商又擠上門來催收貨款,那就麻煩了。」
就跟被人用繩子綁了一塊石頭在心裏面一樣,我的心變得沉甸甸的,一直一直往下沉,最終我咬咬牙,給李先勇回了個電話。
看他那麼快就打來電話陰陽怪氣的,他可能知道這幕後的黑手是誰。
下手那麼狠,還能在宏德的工廠投放那麼大數額的高仿產品,這個人肯定不簡單,也不能靠亂猜。
弄清楚敵人是誰,會比現在一點兒頭緒都沒強一點。
晚上七點,在家樂福門口,我總算見到了李先勇。
他還是跟之前沒兩樣,一副色眯眯的樣子盯着我的胸部看,看了好一陣朝我揮揮手說:「上車。」
見過鬼我當然怕黑了,但是我更怕林至誠有什麼事。
我當然也知道他有個牛氣的老爸,而我人微力薄,估計再折騰也幫不上什麼忙,但是如果讓我回去家裏等消息,我做不到。
遲疑了一陣,我終於還是坐上了李先勇的車。
跟林至誠開車的平穩不一樣,這個男人簡直就是一個瘋子,一路上他除了提速還是提速,我在一路顛簸中搖搖晃晃,不得不抓住了車的扶手。
最後,李先勇把車停在中心公園這邊的停車場,然後自顧自地下車,叼了一支煙在嘴裏面,就站在那裏衝着我不懷好意地說:「你還不下車,是想在車上震嗎?」
我在心裏面氣得要死,卻不敢現在得罪他,只得忍着,扯開了安全帶爬下車,直接問他:「李先勇,你還是說正事吧。」
瞥了我一眼,李先勇把煙直接掐熄了,他說:「現在我就是在做正事,你陪我在公園裏面逛一圈,我給你提供一個重要情報。」
一直在擔心林至誠這個點有沒有飯吃,我哪裏還有心情逛公園。
站着原地沒動,我絞着手指掰了一陣,終於語氣軟下去,我說:「李先生,我現在真的沒心情逛公園,如果你知道是誰陷害了宏德,能否告訴我一下,我…總之我後面會想辦法回報你的。」
在昏暗的路燈下,李先勇掃了我一眼,他把煙拿在手裏把玩一下,半響才說:「我肯定是會告訴你的。但是要什麼時候告訴你,我還得看心情。現在我想知道你要怎麼樣報答我?」
我怔住,一下子也答不上來。
也確實,就我這樣一小*絲,我後面拿什麼來報答李先勇。
見我發愣,李先勇呵呵笑了一聲,忽然伸手過來作勢要抬起我的下巴,我卻急急忙忙退後一步。
李先勇的手一個懸空,有點尷尬地掛在那裏,最後他把手放了下來。
氣氛驟然緊張起來,在沉默對峙了不下一分鐘後,李先勇最終收起那些正兒八經,換上吊兒郎當的表情,嬉皮笑臉地問我:「我改變主意了。我手上有兩份能證明林至誠清白的資料,需要你陪我一晚來換,你換嗎?「
我僵在那裏,咬了咬嘴唇,李先勇更是步步逼近,他笑意濃濃地說:「你可以考慮三分鐘。」
我依然僵在原地,手捏成一團,不知所措,卻在這時就跟突然被雷劈了一樣巧,我的手機響了。
我終於有個堂而皇之的理由躲開李先勇的目光,掏出了手機一看,打給我的人,竟然是林至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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