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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外的月亮確實好像比國內的要圓,抬頭還能看到朗朗星光,薄雲相伴。童思千聞着空氣中漸漸與她融為一體的香味,眼神恍惚着帶點笑意。
其實江慕炎並沒有說什麼不得了的事,只是她愛自己嚇自己,說到底還是她沒有信心,不敢去聽他到底想說什麼。
那個時候氣氛已經十分不對,包括那個男人的表情,仿佛下一刻,他就要抬手戳破她一個人好不容易搭建起來的幻想世界一般。所以她膽怯了,畏懼了,逃避了不敢面對了旆。
手指觸到金屬欄杆,童思千突然輕呼一聲後退兩步,心有餘悸的看着微蜷的手指,指尖那觸電感覺似乎還久久不散,她甚至聽到了輕微的「噼啪」聲。
這小意外讓她從思緒中走出來,抬手摸摸胳膊已經冰涼窠。
童思千轉身,只見床上的男人還睡得安穩,這一點江慕炎倒沒有什麼金貴的認床少爺病。
沒心沒肺的人才能活得很開心,童思千抿唇,抬腳的時候已經有些發麻。她小心的走到床邊,帶着一身更深露重的寒氣坐在床上。
男人眉目清朗,月光在她身後,所以她的陰影投射在他身上。童思千抬起手,小心的碰碰他光潔飽滿的額,不期然就看到那雙鳳眸徐徐掀開。
童思千像是已經知道死期已到的囚犯,也不怕被再一次被逮到「作案」,她的指尖輕輕的順着他的額往下,來到他挺直的鼻,抿着的薄唇。
江慕炎抬手握住她的手,目光沉沉,聲音微啞,「好涼。」
童思千沒有開口,看着那雙沒有光芒的鳳眸,彎唇一笑,就要收手,卻發現他用了些力道。
江慕炎一把拉過她,就着這力道將她攬到自己胸口。不防她整個人直勾勾摔進自己胸膛,悶吭一聲,就將她整個環抱起。
「會凍着你。」童思千終於開口,原本麻木的腿,冰涼的手臂都漸漸好轉。他身上的溫度其實也不高,甚至比平常的她還要低上幾分,現在卻給她傳來了暖意。
「別多想。」江慕炎覆唇在她鬢角親了親,「要留兩天還是明天就走?」
「明天就走吧,這裏……也沒什麼好玩的。」童思千合上眼,回摟着他的手指緊緊的收起,腦袋靠在他胸膛,聽着他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直到聽到男人越發沉穩的呼吸聲,童思千才從他鐵臂一般禁錮中小心掙脫,她抬手抓住江慕炎的手,掌心相對十指相扣。壓下直覺帶來的濃烈不安,遵從心底的強烈暗示——
別多想,什麼事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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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時那麼激動興高采烈,回去途中卻都默契的保持着能不說話就不說話,不過氣氛也沒有更僵,兩人都像是沒事人一般。
「我洗個澡。」江慕炎討厭身上有汗,掏出手機扔桌上,又將脫下的衣服掛起,「待會兒叫服務員來拿去洗。」
童思千應聲,注視着他走進浴室,聽着水聲響起,這才拿出包包里的相冊坐在沙發上。
江慕炎不喜歡拍照,也許只是不喜歡和她拍照,所以這本相冊只記錄了她一個人的喜悅。她翻開寫真第一頁,誰知就看到夾在扉頁兩人的合照……
他丰神俊朗深情款款的摟着她,而她那樣得意表情囂張,只憑着他眉目染笑的縱容。
童思千發現自己的手會顫抖,她記得江慕炎來抱她時候,攝影師們分明已經在收拾東西了……
仿佛是上天突然賜予的驚喜,童思千連連往後翻了好幾頁,卻只有扉頁一張,她將那照片剝下來,手忙腳亂那鋒利的相片夾劃破指尖,食指有一道不深不淺的口子,沒有流血。
她終於將相片抽出來,又急急的掏出包包里的皮夾,卻發現照片太大藏不進。
突然矮几上的手機響了,童思千嚇了一跳,就聽到從浴室傳來男人關水的聲音。童思千匆匆的將照片放到包包里的內袋,起身將手機拿起。
手機上「秦莫深」三個大字正跳得十分歡脫。
浴室被打開,童思千及時將手機遞上去,「秦大哥的電話。」
江慕炎「嗯」了聲,一邊擦着頭髮一邊走到大客廳隔間的小健身房。
他這是不打算給她聽了,童思千看着他的背影,卻沒有時間失落難受。她踮着腳輕聲的繞到另一側,貼着牆壁豎起耳朵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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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傅茉晴的失蹤確實和這個有關,恐怕等你回來,那邊馬上就會有動作。」秦莫深微一沉吟,「我最擔心的是慕錦會首當其衝,如果沒有童思千的話。」
聽着那邊秦莫深的回答,江慕炎抿唇頓了一會兒,「那麼,就按你之前說的做吧,童思千這邊交給我。
「你組織一下語言,童思千看着人大大咧咧,其實一顆心脆弱的不行,而且人家婚姻剛破裂。」秦莫深有點擔心這個情商不怎麼高的好友,怕他說話太直接,傷了童思千。
「你放心,我有數。」江慕炎放下啞鈴,目光沉沉,「童思千現在很喜歡我,這麼點事情,不至於不同意,別說我們的交易時間也沒有到。」
「炎,你明明……」秦莫深聽了不是滋味,「你要記住,我們也是無奈之舉,到時候我會問阿均借倆狙擊手,時刻保護着童思千,她不會出什麼事。等事情落幕,我再給她安排一個安全的去處。」
「我信你。」江慕炎斂眸,又猶豫了一會開口:「如果……」
「什麼?」
江慕炎一頓,鳳眸突然划過一絲茫然,半晌眸中神色恢復親密,他握手成拳,勾唇笑,「沒事,那我們明天的機票回來。」
掛掉電話,江慕炎低頭看手機,他剛剛想問什麼?他明明最不喜歡做假設的事情,不切實際又白白浪費腦力。
可是他有那麼一瞬間卻很想問——
如果傅茉晴回來,童思千可以繼續做他秦莫深的助理嗎?
明知道不可以,傅茉晴再大度,也不會同意一個和她長相一樣的女人留在他身邊,何況那女人還和他曖/昧不明。
將複雜的心情稍微整理了一下,江慕炎就出了健身房,迎面就看到那個女人一臉的得意笑容。他心口一松,也許事情還沒有那麼糟糕,雖然童思千有時候很斤斤計較,卻也很深明大義。
等慕錦的事結束,傅茉晴失蹤背後策劃的人揪出來。那個時候,再做決定也來得及。
「你看,那攝影師的技術好好噢,我從來沒發現我竟然還是蠻漂亮的嘛。」童思千櫻唇彎彎,一雙大眼睛閃着驚喜的瑩瑩亮光。
「是麼。」江慕炎來到她身側坐下,傾身看,相片中女人和身後紫色的花海渾然天成,就像是花朵衍變的精靈,眉目靈動巧笑嫣然,他勾唇,「一般般。」
童思千輕哼了一聲,粗魯的蓋上相冊,雙手叉腰挑眉看他,「剛剛秦大哥打電話來幹嘛~老實交代~」
江慕炎聞言一頓,沒有直接回答卻也沒有隱瞞的意思,「傅茉晴失蹤的事情不簡單。還記得我們是怎樣認識的麼?」
「廢話,那個時候你撞了我!」童思千理直氣壯。
江慕炎哭笑不得的掃她一眼,沉重的心情都拋到九霄雲外,「那是因為不僅你的車子被沈其宣動了手腳,我的也被人動了手腳。而那人和直接導致傅茉晴在節骨眼上失蹤的人是同一夥。」
「然後呢……」童思千眨眨眼,一臉的無辜和好奇,「所以你要提前結束蜜月旅行回國嗎?」
「對,我們都要回去。」江慕炎應聲,抬手揉揉她的腦袋,「你跟我一起回去。」
「江慕炎……」童思千癟癟嘴,可憐又期待的拽拽他的衣袖,「我還沒有玩夠。」
「下次再帶你來。」
童思千抬頭看他,看着那雙鳳眸淡淡,俊臉上一臉的坦然自若。她偷偷的聽到了所有,聽到他那麼得意又倨傲的說她已經喜歡上他,不會拒絕他的要求。可是……
「我回去,當誘餌麼?」
江慕炎一愣,看着那雙大眼睛裏流轉着無辜又單純的光,眸中情緒漸漸沉澱,輕飄飄反問,「你怕嗎?」
「我當然怕。」童思千坦言,看到江慕炎聽到這話後又是一愣,她也不覺得害臊,反而站起身,「生命只有一次,你們豪門是非,想要置你於死地,想要讓你和傅家鬧不和的人一定也不是什麼善茬,對麼?」
「……」江慕炎沒有說話。
「當然,我們的協議確實沒有到期,還有一個半月的時間。」童思千頓了頓,走到他面前蹲下。
江慕炎的手指有意識般的捧起她的下頷,一時間原本整理好的心緒因為她的直言有些凌亂,可是看到她那樣公事公辦的表情,心裏難受得慌是為什麼?
「可是協議里沒有說過要搭上我的性命,只是說哄傅家人開心,讓傅家人早點給慕錦做手術不是麼?」童思千的聲音輕輕的,看着他的表情認真而虔誠,「江慕炎,所以……」
「錢不是問題。」江慕炎用拇指抵住她的唇,讓她暫時停下話語,他沒有別開眼,對上那雙聞言彎起卻透露着一點水光的眸子,沉聲,「代價和之前一樣不會太大,但是報酬,相信我,只要你開口,我就能給你一個滿意的價錢。還有,我保證你的平安。」
「江慕炎。」童思千抬手小心的握住他的手移開,眼底的水光更甚,眼眶泛起一抹嫣紅,她欲言又止。
「嗯。」江慕炎應着,看着女人小心翼翼的樣子,只覺心口有些悶,仿佛被放進了一個不透氣的角落,它反覆呼吸着渾濁的空氣,難受得五臟六腑有種奇怪的疼痛。
只見童思千突然咧嘴笑出聲,「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別怪我獅子大開口。」
江慕炎心口一松,心臟迅猛的跳動。這還是頭一次,他會因為等待一個女人的話兒屏息,又因為自己原本胸有成竹的答案心反倒更空落起來。
「隨你開。」江慕炎鎮重其事的開口,看着女人的笑,仿佛這樣重複一遍就能讓自己稍微好受一點。
「嗯嗯,待會兒叫服務員送餐來吧,我坐了一天動車好累,要去睡覺了。」童思千又摸摸相冊,然後隨意的將它放在桌子上,跑到浴室里洗澡。
江慕炎翻開金絲鑲邊的相冊,裏面的童思千巧笑倩兮,旋轉時裙裾自然飛揚,仿佛他現在還能聞得花香撲鼻。她的表情那般乖張不羈,像是沒心沒肺的丫頭,可這女人很容易感動,典型是個記吃不記打的傢伙。
和傅茉晴比起來……
傅茉晴……
傅茉晴是什麼樣的?他好像在不久前還想起過的,現在卻已經記不真切了。應該長得和童思千一模一樣,但是氣質迥然。
氣質迥然?那又是什麼樣的,端端大方的貴族千金書香門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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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童思千自始至終都不喜歡吃那些生的東西,身為一個土包子,哪怕在國外也不願意吃那些和自己胃過不去的東西。誰知道今天送來的幾樣菜都是在中國菜,而且手藝和江慕炎別墅大廚有的一拼。
吃晚飯刷了牙,童思千就躺在床上了,她把發高高的拿頭繩紮起,發尾還有濕漉漉的水珠。她低着頭,嘴角噙笑美滋滋的一遍又一遍看着那相冊。
江慕炎坐在她旁邊看着她,她真的很喜歡普羅旺斯,如果不是秦莫深的電話,也許他會陪她在那邊多待幾天也未可知。
明明前一刻還那麼明朗萬分的關係,到現在竟然撲朔迷離起來,此時兩相無言倒有幾分相敬如賓的模樣。
不知不覺夜幕已深,童思千關了燈,哪怕兩人的關係有點奇怪,她卻依然遵從養成的習慣本能依偎到江慕炎的懷中。
江慕炎攬着她,那顆原本還有幾分彆扭的心終於舒緩了下來,親親她發頂,他道:「晚安。」
「晚安。」童思千甜甜的回應。
夜很靜,童思千閉着眼睛,能聽到時鐘走動的聲音,她靠在他胸前,稍微蹭了蹭就抬頭。
男人的下頷如他的臉一般毫無瑕疵,線條明朗英俊,她抬手碰了碰,湊上前親了一下,確定他已經熟睡,這才小心的挪開他的手。
從他懷抱中出來,時鐘已經直指凌晨。
童思千走到洗手間洗了個把臉,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她抿抿唇,「童思千,你還在猶豫什麼。」
就着洗手間沒有關掉的燈光,童思千換了套衣服。
走到門口又折返,可整個箱子裏沒有一樣東西是屬於她,甚至是護照都是那個叫做傅茉晴的女人的。突然想到什麼,她拿起沙發上的包包,拿出錢包打開取了一沓錢。
一張皺巴巴被撫平的支票慎之又慎的夾在最裏層,她猶豫了一下,沒有拿出來。反倒是將那張合照給找出來塞兜里,小心的穿鞋開門輕輕帶上。
她的心狂跳,腳步努力的加快同時放輕,下了樓,她沒有和在大堂里值班的人打招呼,直接疾步走出酒店。
才一出酒店,迎面就是一陣風,巴黎的夜晚風有點涼。童思千一哆嗦,四下一看,有些白日經營的店鋪已經關門,但是門前卻都亮着一盞燈。
童思千摸摸口袋裏的一沓紙幣,心口的堅定仿佛都被剛剛那陣風吹走了,此時空蕩蕩的。一氣之下跑出來,卻發現在中國她都無處可去,何況是這樣人生地不熟的法國。
不過這也是巴黎夜生活的伊始,大街上不少夜貓子在逛盪。
童思千漫無目的的走,腦子裏一回想的就是江慕炎那毫無起伏的聲音,江慕炎已經那麼肯定她喜歡他,所以知道她一定會沒有任何原則的答應他的要求。
在他眼底,所有東西都可以拿錢來衡量,因為他不曾去想過,一開始她會那麼獅子大開口決定去訛他,又答應他的條件,無非是因為想要還清沈家欠下的債款。
明明昨天,他還溫柔的為她戴戒指……他有沒有答應她來着?不過也不重要了。他從來沒有將她當一回事,一件工具而已,心情好的事情就稍微哄哄,心情不好就扔一邊。
只有她一個人像是小丑一樣,將他每一字一句都視如珍寶。
果然愛情這東西碰不得。
「小姐,一起去玩玩?」身後有男人搭肩,酒味撲鼻。
童思千連忙躲開,看着喝醉的外國男子,連忙搖頭拒絕。
只見他擺擺手,跌跌撞撞的進了一家店,童思千抬頭一看,那麼巧,竟然是「lose」。
在江慕炎面前,她之所以會欣喜若狂得寸進尺,也是因為這裏吧……
她抬步走進去,卻和上一回一樣被攔在門口,要求她出示證件。
童思千沒有多說,緩緩坐在收銀台前方的地毯上,雙手環膝,目無焦距,能感受一個個進出的客人都會在她身上投射幾眼。
有好心人以為她喝醉了要扶她起來,也有醉鬼差點被她絆倒而罵罵咧咧。
童思千擼擼胳膊,門口有風吹進來。她穿着來巴黎之後,江慕炎叫人買的藍色運動衫,短袖長褲,天氣臨近秋天竟然已經涼風習習。
江慕炎說,他喜歡她。
那個男人不屑撒謊,童思千相信他是喜歡自己,但她並不知道江慕炎的「喜歡」到底是怎樣的定義。是不是因為能容忍她在身邊,或者身體對她有反應,亦或者是看到她和其他男人在一起有佔有欲。
無論哪種,都是好的開始,只要他不是因為……她像傅茉晴。
江慕炎說他分得開她和傅茉晴,可是她看過那個女人的照片,說如出一轍並不過分,她都分不清,何況是一個男人?
而且她一介野丫頭怎麼可能和豪門千金相比,人家舉手投足都是風度,而她呢,在奶奶去世之後她就知道,要堅強,一旦你好欺負了,人人都會踩你頭上。
所以她讓自己看上去兇悍不可欺,斤斤計較,睚眥必報,連賣菜的小販都不敢在她這兒賺多少差價。
這樣的人,會有人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