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讓嵐妁減少奔波,獨孤宸拿出地圖,好好研究了一番,把最近的地域劃出來分給了她,而自己則是去了阿布羅蘭的邊沿。
二人首先都排除了村民的住房,那時常染有人氣的地方並不適合靈氣的聚集。嵐妁偏向於水井或者河流,可走到水井邊她又覺得自己這樣好像很傻。
水靈珠總不會生在井中吧?否則人們一桶下去,就盛上個珠子,那水靈珠成什麼了?
嵐妁一拂鬢髮,點點焦急浮上眉頭。
「……」不知什麼時候,身後多了幾隻狐狸。嵐妁意識到背後有不尋常的目光在注視着自己,瞬間回頭。發現是崑崙試煉路上,不斷躲着自己的小傢伙,又鬆了口氣,道:「放心,我不會傷你們的。」頓了頓,「等等,你們怎麼出來的?」
其中的一隻便顫抖着小爪子,稍微把身子探出來了些許,道:「我們……我們也不知道,一覺醒來就發現可以四處活動了。不過也就我們能走,其餘的還在淬妖道呢。」又轉移話題,「其實我們大概知道你要找的東西在哪裏……」
嵐妁愣了愣,沒想到它們會這樣說,頓時詫異道:「你們知道?」
「嗯!雖然我們修為不算太高,被他們抓了起來放到淬妖道,但……我們知道的可多了呢!」另一隻在一旁附和。
「是的是的,天火的事娘親曾經給我們說過,需要制止它就要用到水靈珠呀。所以姐姐你是要找水靈珠吧?」最小的一隻狐狸膽子最大,掃着尾巴就蜷到了嵐妁的腳邊。
被她這麼一喚,嵐妁的心頓時柔軟下來,不自禁的伸出手將它抱入懷中道:「是啊,小傢伙你真聰明!」
小狐狸道:「我就是最聰明的~」而後又道,「姐姐、姐姐,我跟你說吧,從這裏走,到——」
「到東邊然後——」
「然後再右拐就能看到——」
「……」面對三隻狐狸的嘰嘰喳喳,嵐妁稍微有些頭疼,便騰出一隻手來按了按額角,嘆了口氣,「你們別爭,一起告訴我好不好?」
三隻狐狸一瞬間止了聲音,繼而又同時道:「好——」頓了頓,「從這裏走道東邊然後右拐就能看到一口枯井,從枯井下去再走就會到崑崙寒源!」
「崑崙……寒源?」嵐妁不解。
小狐狸道:「就是崑崙山最初的冰層。」頓了頓,「也就是當世最寒冷的地方啦,我們估計着水靈珠應該會在寒源里呢。」
嵐妁沉默片刻,心道它們所說的可能性極大,不過那樣的地方不知道路途中會不會遇到什麼危險。自己現在這樣的狀況能行走已是不易,若還對敵,那真是強人所難。
正想着,懷中的小狐狸突然「吱」的一聲,一蹦三尺高的,迅速跳落到了地面。其餘兩隻也瞬間張皇,着急的想找個地方躲藏。
還沒反應過來,她就感覺到了獨孤宸的氣場,頓時明白了狐狸們突然的不安是為何。動作比思維快的,一個轉身對着來者道:「我知道水靈珠在哪兒了!」
獨孤宸握劍的手一頓,目內肅殺稍減一分:「哪兒?」
嵐妁忙指着那三隻狐狸道:「它們告訴我在枯井的源頭。」
三隻狐狸瑟縮在一起,不迭的點頭。
獨孤宸又是皺眉:「它們說你就信?它們是妖!」話音剛落,卻看到嵐妁欲言又止。意識到自己的話可能語氣重了些,又垂目,道:「妖的心思非人能懂。」
知道這件事上和他爭論是毫無結果,嵐妁便咬了咬唇,因為用力而使得唇上有了一道白印。她側頭看向三隻狐狸,卻一愣,眼前已是一片空蕩。
「……」嵐妁沉默。
「有沒有受傷?」獨孤宸低聲。
「沒事,我……挺好的。」
「那繼續找吧。」獨孤宸將凌霄收回,又不忘叮囑一句,「現在你已經是崑崙弟子,要注意言行,切莫和妖類走的太近。」
「獨孤……」嵐妁微微抬袖叫住他,又撫發,「它們說的在理,嵐妁相信它們的線索,不妨一探。」
「……可笑!」
「並非可笑。」嵐妁前行幾步,「水靈珠無非是由水屬性靈氣匯聚而成,它們口中的寒源是崑崙山脈最早的冰層,也就是最寒冷的極冰,水靈珠真的很有可能在那裏。」頓了頓,「既然有線索了我們為何不去看看呢?總比現在沒有任何希望的到處找的好。這個時候我們就不要管是人還是妖了……嵐妁覺得它們的話還有一個可信之處,便是天火蔓延必然也會威脅到它們的生存,它們沒必要編造謊言。」
最後一句剎時擊中獨孤宸的心。
天火蔓延若不能控制,六界必將受其影響,如今之計只有儘快找到水靈珠,才能阻止這一場沒有緣由的浩劫。
側目,看到嵐妁正目光堅定的看着自己。
「獨孤,試一試吧……」她的語氣中帶了幾分小心翼翼。
終於,獨孤宸低頭,輕嘆了口氣:「走。」
*
照狐狸們所指的路,獨孤宸和嵐妁很快就找到了枯井。只是在枯井之外,不止是獨孤宸,連嵐妁自己都隱約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
「下面似乎……」嵐妁微一拂發,「有什麼。」
獨孤宸將凌霄握在手中,不消他多說,嵐妁也已準備好。
雖然雲端現在已經屬於她,可她還是不大習慣用劍,或許以後也就御劍會用上——當然這肯定不要讓獨孤宸知道。
順井而下,井壁石塊凹凸,正好適合攀爬落腳。但在嵐妁踏上地面的第一秒,她的心臟驟然一縮。
「唔。」她的身子微微弓起,下意識的用手捂住了心口。
「不舒服?」獨孤宸頓時問道。
「……不知道怎麼回事,剛剛有些難受,現在又好了。」嵐妁勉強直起身子,半真半假道。雖然此刻心臟已經無礙,可全身還是被先前那措不及防的一疼給牽引的很不舒服,不過眼下還有其他事要做,她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而過多耽擱。
井中光線暗淡,獨孤宸看不到此刻嵐妁已是面色蒼白,額角還滲着細密的汗珠。不過下意識的,朝她伸出了手。
「扶着我。」他低聲,竟不自覺帶了幾分命令的意味。
嵐妁怔了怔,順他伸來的手輕探而去。他的手指修長,骨骼分明,她都感觸得到。
驀地想起初見時自己的狼狽摔倒,他亦是對她伸出了手,不過那個時候的他卻刻意用衣袖將自己的手隔開。
什麼時候開始,二人變得如此熟稔?
她不知道,而他,自然的,沒有意識到。
於是她也僅遲疑了一瞬,將手完全放入了他的掌心。
被他半握半牽着,嵐妁的心思渾然不查飄向了遠方。而其實在她的放入他掌心的那一刻,獨孤宸也察覺到自己莫名有了一絲慌亂,竟想不如把手收回。
只是如美酒甘釀會使人上癮般,一旦他握了那柔軟細膩,便立刻接受,甚至不想放開。
他也覺得哪裏似乎不對了,不過他不想深究,畢竟——
沒有什麼不妥。
獨孤宸一手扶着她,稍側了身子,這樣的角度下,如果前方有什麼威脅,他也能第一時間護住她。
只是奇怪的,明明兩人都感覺到了枯井內氣息的不尋常,一路上卻沒見到任何東西。但不置可否,越往裏走,周遭的氣溫便越是低了幾分。
嵐妁用另一隻手攏了攏衣襟,卻突然嗅到一股說不出的味道。淡淡的,有些發涼,又帶着幾絲清新,吸入之後,卻覺得涼到了肺腑里,連經絡百骸都開始發冷。
這時,獨孤宸的步子一滯,停了下來。
「……」他雙唇微動,想說什麼卻又沉默。但他的目光落在前面拐角處,那裏有淡淡的光溢出。嵐妁將手從他掌心中抽離,往前行了幾步。
隨後她也明白了為何獨孤宸會是那反應。
他的修為高於自己,不需要肉眼已可感知前方,而嵐妁不同。因此當她將那前方看得完整時,深深吸了一口氣的轉身面向獨孤宸。
這裏沉睡着……崑崙冰龍。
它蜷縮着,但因為頭太大,從正面看過去嵐妁也就只能看見一點它的冰身。冰身隨着它的呼吸而微微起伏,也就在那麼一個空隙間,嵐妁的注意力瞬間被它體內的那團瑩藍色霧氣吸引。
直覺告訴她,那就是他們要找的。
想來獨孤宸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可崑崙冰龍可是崑崙山脈的守護神,豈是能隨隨便便打擾的?
但嵐妁不想放棄,咬咬唇,小心翼翼的往前湊了幾步。
獨孤宸伸手想制止她,但……
「咦?」走近之後,嵐妁發現了什麼,「它……它好像已經死了。」
「怎麼會?」獨孤宸不相信,可嵐妁已經離崑崙冰龍極近,沒有理由這樣的動靜它還不醒。
「之前我也以為它在呼吸……可,它只是身子在起伏,頭卻沒有一點動作。」嵐妁指向那團霧氣,「似乎是因為它。」
獨孤宸微是皺眉,走向那邊。
仔細端詳了一番,他又看向嵐妁,道:「與書上所載的水靈珠無大出入,」但他卻沒有因為找到水靈珠而增添多少喜悅。將手懸空在崑崙冰龍的身旁,他又道:「我大概知道這次結界破碎的原因了。」
「是為何?」
「它身上有術法的痕跡,想來上次天火蔓延時,越前輩用術法激醒控制了它,而使得雙方彼此牽制。」頓了頓,「如今它已死,就算我們在結界上加注再多的靈力也是於事無補。」又道,「也算是天憫,崑崙冰龍雖死,它體內盛寒的靈氣卻聚集起來,成了水靈珠。」
嵐妁抿了抿唇,道:「我們現在,把水靈珠取走?」聲線有些顫抖,「把它……就這麼扔在這裏?」
被她這麼一問,獨孤宸語塞。沉默了片刻,道:「它生於此,自然也該眠於此。我們出去之後,我會在此處設起一個結界,不再讓其他人來打擾,你看可好?」
嵐妁淡淡一笑,道:「嗯。」又道,「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