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十天本是讓嵐妁將長息殿休整好,卻因她的傷而變成了讓她臥床休養。獨孤宸把她的一切都攬到了自己身上,閒暇之餘更要處理崑崙事務,根本無太多時間顧及嵐妁。好在桫欏偶爾過來陪她說說話,如此,她也不算太過無聊。
只是讓嵐妁有些不解的,她的傷好說歹說也得月余才能好到可以下床如之前般走動,如今不過七天,她趁沒人在房間看着,小心翼翼試了試。竟發現除了有幾分腫脹而帶來的疼痛,並沒有其他不適。
好的這麼快,是因為崑崙傷藥的原因?
嵐妁隨手將身邊的瓶子拿到了手中把玩。
醫術她是不懂的,但這藥看起來也沒什麼不同。
「小師妹。」桫欏在門口喊了一聲,嵐妁瞬間扶床坐了上去。剛坐好,桫欏就抱着幾本書撩簾而入,道:「偷偷給你找了幾本閒書,你可得藏好了。」
嵐妁愣了愣,繼而笑道:「謝謝桫欏姐!」
前幾天她將獨孤宸要她看的書翻了翻,發現不是劍術就是法術,現在自己這模樣,根本無心去讀。就算勉強記住了,不加以招式配合,很快也會忘記。也就在與桫欏聊天的時候隨口提了幾句,沒想到桫欏卻把此事放在了心上,現在還破例的給她帶來了幾本閒書。
「千萬別讓獨孤師叔看到了……」桫欏又叮囑一句,「不過看起來師叔很疼你這個徒弟。」
嵐妁淡淡笑了笑:「師父不是未曾收徒麼,師姐怎麼就知道師父疼嵐妁……」
桫欏亦笑,坐到嵐妁身邊:「師叔年紀輕輕卻一本正經,我入派有好幾年了,記憶中他多餘的話從來不多說一句,也不怎麼和我們多交談……我們其實都有些怕他。」頓了頓,「但是有些小弟子反而因為這樣會覺得師叔特別迷人,膽子大些的想去和他說上幾句,可……」說到這裏,掩唇一笑,「師叔眼神一掃,再大的膽子也都沒了。」
嵐妁也忍不住笑開,繼而道:「他這麼凶?我倒是不曾察覺……但一本正經倒是真的,我很少見到師父笑呢。」
「……」桫欏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他……對你笑過?」
「有什麼問題麼?」
桫欏微是頷首,輕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只是,我們都覺得他這個人是不會笑的。」頓了頓,「看來師叔對小師妹是真的不一般呢。」
不知怎麼的,聽到這句話嵐妁心裏隱隱生了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一瞬間低了頭,用手撫了撫發,繼而沉默。
桫欏意識到自己失言,微咳嗽一聲,轉移話題道:「不過今天獨孤師叔有其他事要忙,你可以放心的看一整天閒書。」
嵐妁「嗯」了一聲,又回神:「什麼事呀?」
桫欏便坐好,道:「你知道崑崙山下有一個村落叫阿布羅蘭麼?」見嵐妁點頭,「那你知道之前的阿布羅蘭天火麼?」
她的身子微微一顫。
在桃舞的事情之後她曾經好奇過為什麼獨孤宸會認識越清明,獨孤宸也沒想過對她隱瞞,便一一告之,因此她也知道了阿布羅蘭曾經天火一事。
於是她又點頭,道:「未明燃之緣由,無法阻隔,蔓延之至。」頓了頓,「上次天火不是好些年前的事了麼?現在怎麼……」
桫欏抿唇:「上次天火一直沒有徹底消失,只是被高人用高深術法暫且控制住了而已。那個結界後來一直由我們負責,不時靈力加固,說來結界是沒有理由會突然失效的。」
嵐妁一驚:「結界失效?」又道,「那不就是意味着……」
「不錯,現在阿布羅蘭天火肆虐,已經非人能居住的地方,不少弟子已經下山去幫忙安頓了,師叔是去查探結界到底有什麼不妥,再看看有沒有其他法子將天火重新控制住。」
嵐妁微微皺眉。
越清明的手段她已經見過,那個結界可靠度自然非同一般,之後還加上不時靈力加固,若是這都能出岔子,嵐妁只能覺得這是有誰刻意為之。
只是誰有這麼大本事呢?
而且……他會不會有危險?
……
「小師妹?小師妹?」桫欏的手在嵐妁的眼前晃了晃。她不明白嵐妁是在想什麼能在一瞬間就這麼失神,而且她已經喚了好多聲,嵐妁還是沒有一點反應。
直到嵐妁自己越想越是擔心,恨不得立刻也跟過去瞧瞧,繼而準備下床時,才發覺到有人按住了自己。
「小師妹你這是……?」對上桫欏很是擔憂的眼,嵐妁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的失態。便掩飾的一拂鬢髮,笑了笑,道:「只是想去關窗戶,有點困了呢。」
桫欏有些不大相信,但還是起身走到窗邊幫她合上,道:「既然小師妹困了便休息一會兒吧,我也就先走了。」
這正是嵐妁想要的結果,於是她點頭淺笑:「好,桫欏姐慢走!」
*
大概一盞茶的時間後,嵐妁脫下門派服,換上了之前的衣衫。
要偷偷下山自然就要掩人耳目,崑崙門派服顏色雖不出挑,但上面全是門派標誌的紋路,讓人不多留意也難。
瞬息千里嵐妁倒是已經能夠隨意使用,片刻她便已是到了崑崙山下。讓她大吃一驚的是山腳的天空已被天火熏成岩漿色,不少崑崙派的弟子還在幫扶那些村民,嵐妁微微皺眉,環視四周也沒有看到任何熟悉的面孔。
心裏突然就浮起一絲沒有理由的不安。
獨孤,你在哪兒。她一臉嚴肅,手中的紫綾瞬間幻出。
這時,面前路過兩個相互扶持着奔走的人,他們看了嵐妁一眼,稍微放慢了腳步道:「姑娘,你還不走……這兒危險啊!」
嵐妁微微一愣,扯回思緒問道:「天火已經蔓延過來了?」
「唉,倒是沒有……不過也差不多了吧……」其中一個人嘆了口氣,「去了好些個山上的人了,都是有去無回……」
「請問,他們往哪邊走的!」嵐妁着急問道。
「那邊那邊。」那人抬手往她身側一指,而後又開始往相反的一方跑了。
嵐妁望着那人所指的方向,蜷了蜷指。
彼時,天火層內。
獨孤宸已經試了好些術法,可都於事無補,且這天火還有愈演愈烈的架勢。為了避免更多人傷亡,他已經下令讓所有弟子往阿布羅蘭外側撤退,而自己一人留在了裏面。
沒理由的,他心底不可思議的呢喃。就算他不想承認,可天火蔓延的直接原因確實是結界破碎。
且這次的天火又較上次不同,上次尚可用術法禁錮,這次……恐怕除了水靈珠,再無他物能夠阻止。
「獨孤……」遠遠的,就聽到熟悉的聲音在喚自己。獨孤宸愣了一瞬,又想到這樣叫自己的人此刻受了傷必定是在自己的房間裏休息,又怎麼可能會在這裏。頓時啞然失笑,搖了搖頭。
可下一秒,他已經察覺到了嵐妁的氣場。
詫異轉身,果真見她離自己不過十步開外。
見到獨孤宸回頭,渾身上下毫髮無損,嵐妁長舒了一口氣,又小跑到了獨孤宸旁邊,道:「這是怎麼回事?我有什麼能忙你的麼?」
「……胡鬧。」直到她已經到了自己身邊,獨孤宸才想起開口責備她。但他也知道嵐妁的性子,看着柔和,實際上骨子裏卻帶了一股堅決。於是他嘆了口氣,道:「這裏已經被燒成這樣了。」
順着獨孤宸的示意,嵐妁往面前看去。
她和獨孤宸所站的地方原本應該是處平地,而此時面前的地已經開裂下陷,連泥土岩石也呈現出一種在高溫炙烤下才會有的紅色。且這斷裂還在不斷蔓延,稍微不小心她現在所踏的這一塊地方也會立刻破碎。想到這裏,嵐妁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獨孤宸似明白她心中所想般,道:「我用了凝冰訣把我們站的這裏同外面隔絕了,所以不會出現你擔心的那般。」
嵐妁微咬唇,道:「那,你現在打算怎麼做?」
獨孤宸道:「是聞毒蛇出沒之處,七步內必有解藥,我想,水靈珠應該也在這附近。」
「水靈珠?」
「書上載,盤古身體不斷成長,原來的混沌狀態不能容納其身體而分裂,「清氣」上升為天,「濁氣」沉降為地;天地距離九萬里。天地間靈力已經全部被盤古吸納進體內,盤古失去了生存的能量來源,逐漸委頓而死,其身體崩解,原本蘊藏在盤古身體內的「靈力」逸散,結合天地間光、色、型變幻成不同的形體,成為「神」,居於天。而盤古骨肉沉降於地,形成山川。剩餘沒有成型的靈力則分解為「水」、「火」、「雷」、「風」、「土」,稱之為「五靈」。它們散於天地之間。而盤古之心懸於天地之間成為連接天地的紐帶。神不老不死,天地間又不斷有靈力聚合形成新神,因神為清氣所種,天地間清氣勝而濁氣衰,維持天地距離的清濁平衡被打破,因此天距離地越來越遠,並且有脫離大地而飛升之勢,這樣天將無法吸收地之靈力,天界的能量供給產生危機,神界將重蹈盤古的覆轍。於是,神界因靈力最強被稱為「三皇」的伏羲、女媧、神農合三人之力,將大地上的五種靈力凝結成五靈珠,用靈珠的能量束縛天,令其不能遠離大地。使神界能夠繼續從大地獲得靈力的供給,而結果卻是靈力都被靈珠吸納,大地本身因靈力過度消耗而趨於崩解。三皇只得還靈珠於地脈,令其維持住大地的形態。但是,由於靈力已經被聚集,大地原本的面貌失衡,原本是處處山明水秀的大地,因受到靈珠地脈的影響,有些地方嚴寒而有些地方酷暑,水、火之災常常發生。五靈環環相剋,生生不息,構成天地間力的源泉。」頓了頓,「崑崙山常年嚴寒,水靈珠本就大有可能在此存在,加之經久不息的天火,更有理由相信水靈珠就在附近。」
見到獨孤宸異常肯定,嵐妁點頭道:「好,那我們分頭去找?」
獨孤宸愣了愣,而後目內浮起一絲遲疑,道:「卻是不知從何找起。」目光掠過她的足踝,「而且你不宜奔波,還是我去。你就在此處等我。」
「不……」嵐妁搖了搖頭,「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我沒問題的,同你一起去找。」又道,「你不是說了麼,毒蛇出沒之處,七步之內必有解藥。那天火蔓延之處,崑崙山下附近的村莊肯定有一處是水靈珠在的地方。除了阿布羅蘭,附近還有喀米爾、斯多蘭格。」說到這裏,她又想到了什麼,「不過……我卻覺得水靈珠出現在喀米爾和斯多蘭格的可能性不大,畢竟天火,就是在阿布羅蘭反覆而已。」
獨孤宸思索片刻,贊同道:「不錯,你說的在理。」又道,「你……真的可以堅持?」
見他鬆了口,有帶上自己的意思,嵐妁頓時點了點頭:「嗯,我沒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