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常,很不正常。」
蘇辰心裏也在暗暗嘀咕,面色慎重,心裏卻沒有什麼懼意,反而被激起了一些豪氣。
「從這個世界的種種傳聞可以得知,修士的劫數既是劫難,又是機遇……此時越是艱難,渡過之後得到的好處也越多,就不知此方天地會如何體現了?」
許飛娘她們擔心,只是因為不知道自己練的是什麼樣的功法,如果捨棄肉身,只渡元神劫,那這麼長久的努力,好不容易練到四轉大成的九轉玄功,豈非白費?
「那麼,就看看是劫數厲害,還是肉身更強?」
雖然心裏稍微有些忐忑,但蘇辰還是隱隱有數,至少眼前的天劫還是留了一分生機的。
沒有一上來就出動天罰之眼、毀滅之雷。
畢竟只是渡第一劫罡煞劫。
無論什麼樣的罡煞,總還是罡風煞氣。而九轉玄功四轉功成,就有引煞化煞之能。
罡風雷火對自己這種比精鋼還堅固的肉身,應該也不至於有着太大威脅。
剛剛想到這裏,蘇辰就感覺身體一涼,血液都有些凝固,緊接着就是超越極限的酥麻,每一個細胞每一分骨血都震動起來,無窮的牛毛細針鑽進肉身深處,那熊熊金焰竟似不能阻擋分毫。
先是皮膜層,再是血肉,到骨骼到經脈,甚至是每一絲細小的真元法力。
看得見看不見的,是實體還是虛幻存在,都被整個滲透碾磨。
到最後,他的元神每一點烙印,都被青黑色的罡風穿透,連頭腦都變得迷迷糊糊。
過往的記憶走馬燈一般的閃動,越來越淡,就如紙上的濕痕,被風乾之後,只殘留下一點點印跡。
「這是什麼風?」
蘇辰敢打保票,他從未想過有如此厲害的風,不但吹進血肉骨骼最細微的細胞層次,還能吹進元神粒子之中。一層層深入,直刺最本源,想要將自己整個同化改變。
「如果真的被吹散,最好的結果,我會記憶全消變成白痴;最差的結果,當然是磨滅成粉,在天地之間,再不留下半點痕跡。」
心靈中間隱隱能聽到明珠小丫頭驚慌的叫聲,卻聽不分明,到底在說些什麼。
還有旁邊傳來的驚呼尖叫,那是誰?
應該是師父許飛娘吧,還有廉紅藥秦家姐妹等人。
對了,許飛娘是誰?秦家姐妹,嗯,是小狐狸,她們又是誰?
蘇辰感覺自己已經淡忘了好多人好多事。
他此時甚至有一種濃濃的睏倦,就仿佛以前還是凡體俗胎之時,來到了三月微薰的春風裏。真的很累,想要美美睡上一覺,極致的痛楚,痛到骨髓反而變成了舒坦麻木。
更有着一道道黑氣侵入體魄。
身體每一片都變得如同漿糊,整個融化成一鍋稀粥,再分不出什麼骨骼肌肉……
所有星光般晶瑩的烙印也化為一片雲霧,就如元神還未成就之時,那種衡薄的靈魂力量。
他有一種感覺,下一刻,自己的靈魂就會被這天地間的風吹散。
是幻象嗎?
「不但摧殘體魄元神,還帶迷魂效果,如果所有人歷劫都是這種檔次,很可能天下再沒有歷劫高人。」
「不存在有不可抵擋的劫數,一定是什麼東西我已經忽略了。」在昏昏欲睡之時,蘇辰拋下了一切對肉身和元神的掛慮,只是細細思索着,檢視心靈深處已經遺忘的某些東西。
「對了,我一直認為,自己的肉身此世無敵,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打破,這給了我巨大的信心同時,心裏也就無比自傲……正所謂一葉障目不見泰山,不論是任何時候,都得常懷警惕。我已經早就忘卻,自己一路走來,依仗的並非什麼肉身什么元神,而是心靈力量。」
這一刻,蘇辰記起當時自己還很弱小的時候,肉身根本不強,元神也基本沒有,可那時卻一直相信自己某一天可以站到最巔峰,俯視眾生……
這是一種謎一般的自信,因為相信,所以做到。
那種靈魂警覺,精神力超強的本能一般的東西,並不是功法賜予的,也不是晶片所做到的,而是原本就有。
是從十二歲那年辛苦撐起一個家庭,從陪練開始,從最卑微的存在一步步吸取營養,成長起來的。
「那是心光。」
心靈之中有一道光掠過,蘇辰豁然清醒過來。
這一刻,他不再去理會什么元神,什么九轉玄功四轉肉身,只是緊守心神,識海中就生起一絲明光。
先是微不可查,緊接着就大放光芒。
一片清清如水的光芒陡然出現,綿綿然柔和溫暖,厲嘯的罡風,如墨玄煞全都遮攔不住,向着四面八方照耀開來。
整座青螺山在這片清光照耀下顯得更加神秘幽深,瑟瑟發抖的飛禽走獸,此時全都平靜了下來,花朵吐出芳蕊,小草靜靜發芽……
「沒死,他沒死,渡過來了。」周輕雲一聲尖叫,差點蹦了起來,狂喜的指着青黑糾纏,清光繚繞所在,轉頭向着正哭得一鼻子鼻涕眼淚的幾個女人高聲叫道。
齊靈雲長長吐了一口氣,只感覺頭腦暈糊糊的,差點跌倒。連忙抓住周師妹的胳膊,好不容易緩過勁來。
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剛剛為什麼會那麼擔憂,心裏似乎失去了什麼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一樣,呼吸都有些喘不過來了。
至於廉紅藥幾人,那更不用說了,若不是許飛娘咬着牙梆子,鐵青着臉緊緊拖住,弄不好她會沖入罡風煞氣之中去。
兩隻小狐狸更是軟倒在地,此時才滿臉淚水的爬起來,全然不顧身上的灰塵泥土,還有剛剛的失態。
先前有那麼一刻,她們眼睜睜的看着罡風玄煞中的江大師兄全身融化成粉末灰粒。先是皮開肉綻,再是骨骼溶解,到後來更是元神散開,靈魂被吹散。
這一切,靜悄悄的發生在眼前,偏偏自己無能為力,除了絕望還是絕望。
一股巨大的悲傷湧上許飛娘的心頭,她甚至聽到了元神裂開的聲音,那是道心都漸漸崩毀了。
多少年前,就算混元祖師身死,門派四分五裂,自己委曲求全,也從沒有這般灰暗絕望。
她只是木然站在那裏,看似站得很穩,還不忘死死拖住廉紅藥,其實沒有人知道,她身上的真元已漸漸的消散。也許就在下一刻,就會元神崩開,血肉枯萎。
感覺突如其來,她卻偏偏不想去阻止,似乎覺得這樣也好。
眼前就是一道光,在青罡玄煞之中,突然就出現了三朵花骨朵,剎那花開,清光撲天蓋地,照徹四方。
在周輕雲的驚喜尖叫聲中,花朵化做細小人形光影,緊接着就長出骨骼筋肉,再到完整人形,一點點的重新凝聚。
沒有金芒耀眼,也沒有天花亂墜,地涌金蓮。
那無窮無盡的罡風玄煞,就在這一刻如同百川歸海一般,全被那具重新凝聚起來的白袍身影吸納一空,清光收全斂,陽光重新照耀下來,山上山下一片祥和。
剛剛發生的一切只如夢幻。
幾人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玄奇一幕,完全想不明白。
「這就渡過去了?剛剛的危險難道是假相?」
當然不是假相。
蘇辰微微一笑,感應着自己的元神和肉身,只覺得比起以前那種融合,已經高了一個層次。
他再也無需分出什么元神和肉身,也無需轉換,元神就是血肉,血肉就是元神,一動念間,百里群山都盡在心中。
不用揮出拳頭,他就能感應到此時此刻,天地之間有着一層隔膜封鎖着。
只要有着足夠的力量,就能直接撕開,看到另外的世界。
如果說以前的元神烙印就是水滴,此時內視看起來,就如一個個小小的湖泊,星羅棋佈在巨大的識海之間,就如宇宙星空。
只是微微凝神,八里之外的一處山丘毫無徵兆崩散成灰燼塵煙,變成了平地,就如從來未曾存在過山嶺。
一轉念間十里清光如海,雨絲飄灑,再一變雷霆轟鳴,電蛇亂竄。
聽着滿山弟子此起彼伏的驚呼起,蘇辰喜道:「師父,是不是書上弄錯了,我只渡了第一劫,怎麼就像是渡了三劫天雷劫一般了?感覺起來比極樂真人的元神還要強大。」
許飛娘驚魂未定怒道:「誰知道你練了什麼鬼法門,連天地劫數也不同了。」
她感覺有一雙柔和的手,正悄悄然撫平元神細微裂痕,梳理着剛剛崩散的真元,面色重新變得容光煥發起來。
感受到身體的異樣,她有些不太敢看自家徒兒,強自平靜道:「沒事就好,下次可不要如此弄險,這麼一大家子全指着你呢。」
「知道了,師父。」蘇辰笑吟吟的也不反駁,只是轉頭看向齊靈云:「靈姑,你們峨眉派消息最為靈通,應該知道哈哈老祖的所在吧?」
「知道,江師兄你要尋他晦氣,有把握嗎?」齊靈雲眼神一亮:「那老魔頭最是擅長保命,地底老巢也經營了許多年頭,很難抓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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