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琮雖然感覺上首八皇子的目光很是詭異,但卻並沒有放在心上,這位的癖好,他也有所耳聞,但他畢竟出身榮國府,功臣之後,即使對方起了什麼不好的心思,也要看他肯不肯配合。
而且,他總感覺這位的目光有些怪怪的,並不像是前世應酬時經常會遇到的那種貪婪渾濁的讓人噁心的目光,悄悄用眼角餘光掃了一眼,那目光里···他一時間甚至有些想不明白。
不會是看錯了吧?他不記得什麼時候得罪過這位,見都沒見過好不好!
或者是有人暗地裏給自己使絆子?好像也不可能啊,除了二房的那位大姐姐在宮裏,自己又莫名其妙的認識了睿王外,以往認識的人里好像還沒有能給皇子王孫們遞上話的呢。
這八皇子的目光實在是太莫名其妙了一些!
暗暗的低下頭翻了個白眼,今天真是流年不利,或許他今天就不應該出來玩兒!
心裏存着疑惑,並且剛剛也才受了驚嚇,賈琮整個人便顯得有些蔫噠噠的。
乖巧的坐在位置上,除非有人將話題問到他身上,否則能不開口便不肯多說一句話。
自從賈琮進來之後,八皇子一直都是帶着挑毛病的眼光看着他。
這時候見他空有一張好看的臉,卻半點精氣神也沒有,自然是怎麼看他怎麼不如意,看那悶聲悶氣的,真是一副小家子氣,縮手縮腳的,一副上不了台面的樣子。
訥訥訥,這么半天了竟然只是夾着他面前的那盤菜,筷子連稍微往外面伸一點都不敢,真是膽小如鼠。
還有那衣衫頭髮,雖然表面上沒什麼,但是細瞧還是能夠看出些許褶皺凌亂,心裏便有些鄙夷,又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身形,撇了撇嘴,暗道三哥也有看走眼的時候,這麼一個小崽子,雖然長得不錯,但是哪裏能讓人看出有才來?
坐下這麼久了,別說水酒了,連杯茶都沒想起來敬一杯,連討好都不會,要麼自尊自大,要麼就是假清高或者為人太過木訥,這樣的性子,以後人緣兒肯定不行,能有什麼用處?
這一番心裏活動幸虧沒讓賈琮聽到,否則他一定會被氣死,他之所以不說話,還不是被這位給鬧得?一進門就用那種『我一定要抓住你的小辮子』的眼神牢牢的鎖着他,讓他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只能小心行事,否則哪裏會是這麼被動的樣子。
而且他哪裏縮手縮腳了?他的用餐禮儀明明是最標準不過的!
還有這滿桌子的雞鴨魚肉,竟然除了肉就是肉,他早就吃膩了好不好,無論哪一盤兒還不是一個樣子?所以當然選最近的一盤兒來夾着玩兒!還有,他剛剛可是親身經歷過一場拐賣未遂啊,只是衣服頭髮稍微亂了一些,已經很好了,這還能不能再挑剔了!
八皇子當然不會去管那些,他現在只覺得這個賈琮跟三哥前些日子說的那個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三哥一定是將其給美化了,才會覺得他比自己強的。
腦袋一轉,三哥不會是看在其祖上的功勞,又兼之賈家現在實在沒有什麼可用之人,所以才把這麼一個小豆丁給顯了出來吧?
這麼想着,心裏倒是痛快了很多,矮子裏面找高個兒,倒說不定真是個人才呢?!
八皇子心裏將賈琮從上到下,從裏到外貶損了個夠,又暗暗鄙視了一番自家哥哥的眼光,心裏的那點不滿才終於全部消散。
他那裏高興了,賈琮這裏的壓力也終於消失了,他只不過稍微借個地兒等一下人,誰知道這位是抽的哪門子瘋呢,剛剛竟然盯着他不放,雖然他早已經習慣了睿王的氣勢,這點目光很容易忽略,但是人家意思不明,這又是在皇權時代,所以在確定對方的意圖之前,他也只能小心應付。
感覺落在身上的目光終於移走,心裏壓力一輕,剛想鬆一口氣,鼻子卻突然痒痒了起來。
完了,剛剛在外面的時候一心想擺脫拐子,只顧着瘋跑了;進了酒樓之後又因為有事情而沒有注意;之後來這裏又因為被人盯着要小心應對所以並沒有什麼感覺,現在剛剛放鬆點,才發現自己身上竟然已經全身都是細汗,裏衣早已經被打濕了。
這個時代的人可能都比較耐寒,諾大的屋裏雖然燃着幾個火盆子,但是窗戶卻一直是半開着的,冷風呼呼的吹進來,感覺身上的汗水有凝成冰的趨勢,他已經不自覺的打了幾個哆嗦,現在忍不住想打起噴嚏來。
這是妥妥的要傷風感冒的節奏啊!
低頭一隻手臂側擋,一隻手直接捏住鼻子,將馬上要衝出的「阿嚏!」聲嚴防死堵的捂住,賈琮心裏知道如果今天他將這個噴嚏打出去,以身邊幾人的尊貴身份,只要有一個人是個大嘴巴,估計他以後就不要出去混了!
但是···忍噴嚏好難受,鼻子好酸,眼睛裏也充滿了生理性的淚水,小臉兒更是已經漲的通紅,嗚嗚,家裏的人什麼時候能到啊,他好難受!
而且這噴嚏好像並不是一個,忍了一個竟然還有一個,感覺鼻涕要流出來了怎麼辦?
伸手向着袖子裏一掏,還好還好,手絹並沒有被弄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轉過身去,將面部清理乾淨,還是忍不住想打噴嚏,實在是有些害怕失禮,想了想還是起身告退從雅間裏面走了出來。
廊道上雖然更冷些,但是有些事情做起來卻不會讓人有那麼多顧忌。
痛快的打了幾個噴嚏,根據經驗,賈琮知道這次恐怕難逃感冒的命運了,他這時候頭也隱隱的痛了起來,身上越發的冷了,感覺越來越不好。
靠,真是流年不利,這麼冷的天,暖呼呼的被窩不呆,沒事跑出來幹嘛呢?真是沒事找事!
他這裏想着找人去給弄碗熱乎乎的薑糖水來喝喝呢,門口雖然有兩個守門的小廝,但一看就不是酒樓裏面的,自己也不好叫他們做事情。
來來往往的夥計,又一個個忙的健步如飛,連逮都逮不住!
正在那裏躊躇是否要到樓下掌柜的那裏轉一轉,轉角處便走出來了一個中年人,細看之下,竟然是剛剛領他上樓的人。
那人放佛已經看出了他的身體有些不適,知道這位是自家主子重視的,便緊走了幾步上前將他的手扶住,並問道:「琮三爺怎的獨自出來了?」
賈琮這裏正要他回話,所以如實答道,「我應是受了冷風,有點發病的徵兆,還請大人代為向兩位殿下還有兩位世兄解釋一下,便說是我的意思,恐過了病氣,便不進去打攪了。」
這年頭,缺醫少藥的,普通傷風都能死人,生病了自然不好往貴人面前湊合,那人聽到賈琮如此說,又看了看他面相不像是裝出來的,便爽快的點頭答應了下來。
賈琮喜他為人爽快,便直接說道:「還請大人讓人給我備一碗濃濃的薑糖水來。」
那人又點了點頭,將他安排在了隔壁的耳房裏,又命人在他腳邊多放了兩個炭盆,找了件厚厚的大毛衣服給他裹在身上,賈琮感激的對着他笑了笑,身上雖然還是有些發冷,但卻沒有那種刺骨的感覺了。
沒過多久那人又親自端來了一碗薑糖水,並轉了裏面人的話,無非是一些要不要請大夫之類的。
賈琮聽過也就算了,只道都是小事,好好休息過就沒事了,這大節里的哪裏好找大夫了,沒的讓人說是晦氣。
捏着鼻子將還有些微燙的薑糖水一口氣燜完,感覺整個人在那股辛辣的刺激下都活過來了一樣,汗水不停的又流了一身,臉上腦門上還可以用帕子擦一下,但身上卻是沒有辦法,感覺裏衣都已經盡數貼在身上了,很不舒服,皺着眉頭,雖然現在身體感覺好些了,但好像還是有些失算,不能立馬將濕衣服換掉。
哎,這麼一直穿着這套濕衣服回家,好像還不如回家再喝了!
算了,不想這些,大不了病上幾日而已!
這時候才想起來,別人幫着自己忙乎了半天,竟然連人家的名諱都沒有問清楚,不禁有些尷尬,但是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露出一個笑臉對剛剛將碗收起來的中年人問道:「還沒請教大人名諱?」
&人姓王名進,乃是睿王府小吏,琮三爺如不嫌棄喚我名字便是,大人兩字卻不敢當。」
雖然嘴裏說着『不敢當』、『小吏』之類的話,但是那態度不卑不亢不驕不躁,可見為人沉穩有主見。
以睿王府現如今的風頭,對他這麼一個無爵無職的沒落世家的庶子,都能做到如此體貼周到,看不見一點兒囂張跋扈的樣子,雖然可以說成是睿王御下有方,但細節上也可看出此人本來的德行。
可能是這一個晚上經歷的事情太多了,現在又正是身體不舒服的時候,這時候身邊有這麼一位可靠的人,心裏便不由自主的親近了幾分,靠在那裏腦子裏面胡亂的想着事情,嘴上也有一句沒一句的跟人閒聊着。
這之間,徐浩和馮紫雲都抽空過來看過他,看他雖然臉上有些不正常的嫣紅,噴嚏不斷,額頭上卻並不見有多熱,身邊還有王府的人照顧,畢竟往日並不曾有什麼交情,所以只是叮囑了幾聲,便又回去了。
又過了一會兒,賈琮感覺自己好像迷迷糊糊的已經要睡着了,忽然聽到外面一陣亂嗡嗡的腳步聲,忙睜開了眼睛,只來得及看到王進的一片衣角消失在門帘處。
等他掙扎着站了起來的時候,自家老爹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賈赦看到眼前活生生的兒子,想着下面奴才的回稟還有那個店小二的描述,心裏就是一陣後怕,現在又看到本來生龍活虎的兒子一身的嬌弱樣,哪裏有不心疼的,抱着賈琮就在那裏大哭了起來。
賈琮還從來沒看過自家老爹這個模樣,一下子被嚇得愣在了那裏,之後趕緊手足無措的安慰起自家老爹。
幸好賈赦也只是一時失態,他自己可能也反應過來這個樣子好像比較丟人,所以很快便收斂了情緒,父子兩個也不好多談,賈琮只將隔壁四個人的身份說了一下。
親自領了自家已經詫異的目瞠口呆的老爹前去拜謝。
終於上了自家馬車之後,裹着老爹帶過來的厚厚的狐裘,抱着熱乎乎的手爐,腳上也踩着微燙的腳爐,靠着柔軟厚實的大抱枕,賈琮終於感覺溫暖了起來。
困意也不由自主的一**的湧來,弄得賈赦一肚子的話想問兒子,但是連一句話都沒有問出口呢,兒子竟然已經昏睡了過去,看他那睡夢中還有些微微皺着的眉頭,也不好將他叫起來,只能一個人在那裏憋着!
心裏正鬱悶着,前面卻突然傳來一陣喧譁聲,聽着好像有人在驚叫,還有人在大笑着說些什麼,馬車也被擋着突然停了下來,「外面這是出了什麼事情?」心氣兒不順,心裏便已經帶上了一些慍怒!
外面守着的王善寶也正在那裏犯愁,今天可真是夠倒霉的,先是陪小爺出來一趟,差點將爺給丟了,如果不是小爺自個兒機警,估計明年的今日就得是他的忌辰了。
本來這趟跟着老爺出來便是一個將功補過的意思,不指望老爺能將他的罪都恕了,但降低點懲罰,或者能夠留在以後將功補過都好啊。
可是這才走到半路上怎麼就遇到了薛家的那個混不吝了呢?
要說這個薛大傻子,他們這些下人可沒幾個不愛跟他親近的,人傻錢多,隨便哄哄好吃的好喝的甚至白的黃的哪次都不會少得,要說以往,他一定幫着圓場子,現在只能讓他自求多福了。
他現在正求表現,不敢隱瞞,親自上前探明了情況,才過來回稟了賈赦。
賈赦聽了也有些無語,原來是這薛蟠趁着上元花節帶着幾個妓子出來賞燈,這本也沒什麼,不少所謂的文人雅士也都這麼做,大家也只是認為此乃風流雅事,如果能趁着花燈節有些佳句,流傳出去更是能引人羨慕。
但是也不知道是這薛蟠倒霉還是怎麼的,聽旁邊的人七嘴八舌湊出來的話,他們在這裏賞燈的時候,可能是遇見了這妓子以前的恩客,正常人都會當做沒看見或者不知道,但他們面前的人卻顯然不在正常人之列。
看着本來在自己身邊伺候過的女人,如今竟然在這麼一個胖子旁邊巧笑嫣然的,完全不見在自己面前時候的高冷,心裏如何能舒服。
便上前挑釁了起來。
薛大傻子是誰啊,那就是金陵一霸,從小到大就沒怕過誰!
剛剛到京城的時候,還因為換了一個地方稍微收斂了幾日,但很快的適應便適應了過來,手裏銀子財物又多,又沒人管束着,這些日子正是春風得意,大有老子天下第一,誰不服,拿銀子砸死你的時候。
現在對面竟然冒出來一個拽的敢出言諷刺自己?這還了得,一言不合,就下令讓身邊的人動手,先揍一頓再說。
好在他身邊的長隨有點見識,知道這京城不同金陵,即使一個門子都可能跟哪府哪官扯上關係呢,看對面那人一副鼻孔長在腦門頂上的樣子,就怕真的是有什麼後台的,所以一心勸住了自家少主子不要輕舉妄動。
那薛蟠卻不能體會他的一番好意,總感覺這下人不聽話,抬手竟然直接給了兩個巴掌,看那長隨跪在地上之後,竟然上腳直接踹了起來。
這舉動更是引得他對面的那位看起來人模狗樣,面相上卻頗有點尖酸刻薄的年輕男子一陣恥笑。
&本來還以為你是個什麼人物!現在一看竟然連個下人都管不住,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鄉巴佬,不會還沒斷奶吧,要不要回家趴在你娘懷裏去哭啊?」
這話說的忒粗俗,不是世家公子該說的,連賈赦都皺起了眉頭。
薛蟠雖然人品不怎麼樣,但卻是個孝順的,聽到對方敢提他老子娘,哪裏還忍得,大喝一聲便沖了上去,下面的人自然不會放主子一個人過去,便也或提着拳頭往前沖,或護在了他身側,連本來勸諫他的那個長隨都站了起來,在他身邊護持着。
賈赦那裏剛剛要叫人過去喝止了,卻聽到賈琮在那裏啞着嗓子問道,「對面那個是什麼人,你可知道?」
那王善寶家的在京城住的久了,一般二般的人物倒是都認識一些,忙回道,「回三爺,那位應該是喬家的獨子,家裏倒是沒什麼人在官場上,不過他姐姐本是西寧王爺的侍妾,後來連生了兩個兒子,便被抬了側妃。據說,即使現在年紀有些大了,因為所生兩子均是聰明伶俐,連帶着這位側妃也很是受西寧王寵愛。」
賈琮點了點頭,就着賈赦的手喝了點茶水潤了下喉嚨,雖然稍微好了一些,但輕咳了一聲,嗓子裏面還是有些異物感,看來扁桃體或者咽喉要發炎了。
心情很糟糕,皺了皺眉頭,越過自家老爹,直接對着王善寶吩咐道,「留兩個人在這裏看着,不要讓他們將事情給鬧大了,我們繞路走。」
王善寶雖然有些疑惑,但近幾年來也知道這位小主子在老爺面前說句話,比老太太璉二爺都好使些,也不敢多問,直接吩咐趕車的繞了個圈子,轉到了人少的地方繞了過去。
幸好他們來的時候人群都圍好了圈子,他們的車馬只在外圍打轉,並沒有被擠到裏面去,否則這時候想擠出來都難。
賈琮從窗簾後看到那密密麻麻的一大圈人,以及傳出來的陣陣叫好聲還有驚叫聲,不禁有些瞠目,國人愛看熱鬧這可真的是天性,無論古今,即使換了個時空竟然都沒變。
馬車很快駛回了榮國府,賈琮洗了個熱水澡又喝了一碗熱薑湯,甚至還從空間中翻騰出了一點咽喉含片含了起來,蓋着厚厚的被子躺在床上,但即使做了這麼多的努力,半夜還是起了高燒。
索性身邊櫻桃和絮兒伺候的都盡心盡力,又有以前太醫留下的風寒的藥方子,兩個人熬了藥餵他喝了一碗。
這才終於在早上的時候險險的將高燒給壓了下去,但是身上卻一絲氣力都無,晚上的時候雖然鬧了一夜,但都是在賈琮自己的屋子裏,有他的話,並沒人敢去擾了賈赦和邢夫人。
所以,兩個人還是見他沒有過去請安,仔細詢問之下才知道了這麼回事。
賈赦氣的將兒子屋裏的大小丫鬟都罵了一遍,但看她們一個個也都熬得兩眼通紅,到底沒說什麼重罰的話。
這還沒出正月,不好大張旗鼓的請太醫,雖然賈琮一個勁兒的說沒什麼大事情,但賈赦和邢夫人終究不放心,到底使人請了京里有名望的老郎中來給看過。
賈琮見那位鬚髮都有些發白的老郎中號了半天脈,說了一大串的話,但其實歸納起來也不過兩點,一是有些受驚,二是被凍着了。
雖然對他雲裏霧裏的表達方式有些無語,但這人竟然能在沒有問診的情況下,單靠診脈就知道自己這是受了些驚嚇,想來應該不是胡庸醫之流。
再看他開的方子,跟以前太醫開的差不多,差異的地方應該是換了些壓驚的成分。
按照方子喝了兩天藥,雖然瞌睡多了一些,但是身體卻好了大半,人也精神了起來。
賈赦這兩天也長住前面的院子,離他更近了些,每天幾趟的來,管這管那的,將屋裏的幾個小丫鬟指使的團團轉,讓賈琮有點又好氣又好笑,真不知道自家老爹何時這麼雞婆了,竟然在那裏咕噥着他這次這麼倒霉一定是屋子裏的風水不好,想將他的房子佈局徹底改一下。
賈琮聽到這話一陣無語,他是在外邊出的事情好不好?關屋子裏的擺設什麼事情啊!背着老爹無奈的嘆了口氣,只能躺在那裏轉移話題道,「爹爹,那天跟着我出去的人都怎麼樣了?」
賈赦聽到這個不禁冷哼了一聲,臉上也帶出了一絲寒意,這一刻的他莫名的有一種強大的氣勢,連賈琮都有些受到影響,不過這氣勢來的快去的也快。
一瞬間之後又變回了之前那個有點糊塗有點醉生夢死的賈大老爺,向着賈琮揮了揮手說道,「乖兒子別怕,那些人老爹都給你收拾了,一個個都送到莊子上去做苦力了。」
賈琮卻有些無語,大房一共也沒有幾個可信的人,這些可都是嫡系中的嫡系,就這麼送到莊子上,也太浪費了些。
但是這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雖然錯不全在他們,但終歸是自己差點出事,也不能輕饒了,否則顯不出威嚴,讓他們到莊子上呆兩個月,好好清醒一下也是好的,到時候再找個藉口一個個的調回來,也省的有些人總是認不清自己的位置。
父子倆正這麼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家常,外面卻有婆子來報,說是老太太那裏有事情,請老爺過去一趟。
老太太那裏除非有什麼不利於自家老爹的事情,否則絕對不會這麼主動將人請過去的。
賈琮聽了有些不放心,正好因為生病,也有幾天沒有參加府里的飲宴,更沒有去老太太那裏請過安,當下便起了身,換了身厚實的衣裳,要跟着一起去那邊請安去。
賈赦看他精神還好,想着他去那邊跟兄弟姐妹們說笑一番,許還能好的快些,所以也沒有攔着,父子倆穿戴整齊便坐車去了榮慶堂。
到了那裏的時候,果然三春和黛玉寶釵寶玉都在,便是史湘雲也在過了十五之後,被賈母找了藉口從史家接了出來,聽說是一直住在黛玉原來的住處。
這人眼裏向來沒有他和賈環兩個,所以賈琮也懶得理她,而且,過年之後他已經滿了八歲,有些事情還是避諱些的好,所以並不往姐妹們那裏湊合,給老太太請了安,也不知道她老人家知不知道自己剛生過病,反正是一句安慰的話都沒聽到,只一句「琮哥兒不要太淘氣,鬧着了你姐妹們和寶玉。」便將他給打發了。
真想對着老太太翻兩個白眼兒,從來都是寶玉在鬧他們這些人好不好,他這麼乖的孩子什麼時候做過那種事?
但跟一個老太太講理是講不清楚的,只能無奈的應了一聲,轉身看到賈蘭賈環也在,聽說這兩個人也都已經上了家塾,便找了個地方跟他們坐在一處說話。
環哥兒被趙姨娘教的基本上只能看到眼門前的那點子東西,這麼爭搶着去家塾里也只不過是被那每年八兩銀子晃花了眼睛,要說能學到什麼東西,一來本人是個沒定性的,二來也缺人管束,三家塾里的風氣便是那樣,老太爺年紀漸大已經越來越力不從心,平日裏也只是混日子,並不用心教養,像蘭兒那樣想出頭的都難以學出個名堂,更不用說賈環這樣混日子的了。
所以,聊了半天,除了一開始賈琮跟賈環聊了幾句家常,剩下的時間竟然都是在給賈蘭講解經義句子,兩個人一個聽的認真,一個說的開心,旁邊的賈環卻無聊的快要睡着了,但又沒有另一個差不多年紀的跟他玩兒在一處,即使快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也不肯走開,只拿一雙幽怨的大眼睛盯着他們兩個看個不停。
那眼睛亮亮的,再加上他剛剛吃東西落在臉頰上的一點殘渣,如果不是身上的衣服尚算的上鮮亮乾淨,竟和他以前遇到的一隻流浪狗像了個十足。
忍不住低笑了一聲,拿起了一塊點心投餵過去,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說了聲>
本來環哥兒嘴裏被塞了點心,只當這個兄弟沒有見了侄兒就忘了他這個兄弟,心裏還有些高興的,但是那個『乖!』字一出口,卻讓他差點被噎住。
這是哄小貓兒呢?還是哄小狗兒呢?太驚悚了有沒有!
賈蘭在旁邊也一反有些小大人的樣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賈琮剛剛的行為完全屬於無意識,這時候被兩人一鬧才反應過來,但他卻完全沒有尷尬的想法,看到賈蘭在那裏笑話環哥兒,直接又拿了一塊點心,笑眯眯的遞到他唇邊,「蘭哥兒不要羨慕你環叔,琮叔也賞你一塊就是了!」
賈蘭自小喪父,懂事起便是一副小大人的做派,被這麼一逗弄小臉兒竟然紅了起來,眼中也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因為他是小輩,又不怎麼敢反抗的樣子,讓賈琮賈環兩個不良叔叔相視了一眼,都下定了決心,以後這個侄子還是多逗逗的好,這臉兒也太嫩了!
他們這邊玩兒的高興,賈母那邊聲音卻是漸漸大了起來,賈琮細細的聽去,好像是賈母在那裏指責着什麼,賈赦站在那裏大聲的抗辯,但是看看屋裏眾人的目光,便知道,根本就沒幾個人站在他那邊。
這裏有些聽不清楚,他便又試着靠近了些,幾句話之後,便已經清楚了來龍去脈。
果然,這些人但凡有那麼一點事情便都要扯到老爹頭上來,難道是老爹欠他們的不成?
這幾天他雖然生病躺在床上,但有些事情他還是知道的,包括賈赦給那間酒樓的掌柜以及那四位的家裏都送了厚厚的謝禮。
還有他們路上遇到的薛蟠還有喬家的大爺,據說最後兩邊的人實打實的打了起來,驚動了五城兵馬司的人,結果全都被抓了進去,最後還是薛姨媽求到了王夫人那裏,最後賈璉出面去將薛蟠給保了出來,又是設宴又是拖人情的才將喬家的那位給擺平了。
璉二哥好歹是他們大房這邊的人,他都已經出了力,現在竟然又能因為一句「有人看到當時府里大老爺的馬車就打旁邊過」!而又來找自家老爹來鬧,這還要不要點麵皮了?
心裏雖然有氣,但是臉上卻是笑容不變,爹爹那裏能夠被她們氣到失態,還不是因為心裏有這麼一個老娘,有這麼一個家!
這些在他心裏可什麼都算不上,他只想讓欺負他家老爹的人不痛快就好了!
向着環哥兒和蘭哥兒擺了擺手,就這麼笑眯眯的走了出去。
明明那樣子可愛的很,賈環和賈蘭卻都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哆嗦,不明白為什麼,這樣的哥哥/叔叔好像有點嚇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