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錄像帶里的老宅
同樣鬱悶地還有胖子,胖子對她的意見很大,原本是打算拍拍屁股就走的,但我實在不願意和這個女人單獨吃飯,所以我死拖着他進了酒店,現在他腸子都悔青了。
我們兩個人也沒吃多少口。 胖子就一直在那裏喝悶酒,兩個人都緊繃着臉。 我心裏琢磨她到底來找我幹什麼,一邊想着應對的方法,甚至都想到了怎麼提防那女人突然跳起來扔袖箭過來。
服務員過來結了賬,看着我們地眼神也是納悶和警惕的。
兩個小時沒有對話。 臉色鐵青,悶頭吃喝的客人在「樓外樓」實在是少見,從她地眼神看,她可能以為我們是高利貸聚會。 這個好身材的女人吃完就要被我和胖子賣到妓院去了。
而我自己感覺,卻是考試沒複習的學生突然發現老師家訪,也不知道是福是禍,等着老師進入正題的那種忐忑不安的感覺。 總之,這是我一輩子吃地最鬱悶的一頓飯。
服務員走遠之後,胖子看着桌子上的菜,冷笑了一聲:「看不出你吃飯也是狠角色,怎麼?你為你們公司這麼拼命。 你們公司連個飽飯也不給你們吃?」
「我們一年到頭都在野外,帶着金條也吃不到好東西。 」阿寧揚起眉毛,「和壓縮餅乾比起來,什麼吃地都是好東西。 」
胖子冷笑了一聲,朝我看了看,使了個眼色,讓我接他的話頭。
我咳了一聲,也不知道怎麼說。 不過阿寧顯然是來找我的。 讓胖子來幫我問,肯定是不合適。 於是硬着頭皮問阿寧道:「我已經請你吃過飯了,我們有話直接說吧,你這次來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阿寧翹起嘴角:「幹嗎老問這個,沒事情就不能來找你?」
這一翹之下,倒也是風情萬種,我感覺她看我的眼睛裏都要流出水來了,胸口馬上堵了一下,感覺要吐血,下意識地就去看胖子。 胖子卻假裝沒聽見,把臉轉向一邊。
我只好把頭又轉回來,也不知道怎麼接下去問,「嗯」了一聲,半天說不出話來,一下子臉都憋紅了。
阿寧看着我這個樣子,一開始還很挑釁地想看我如何應付,結果等了半天我竟然不說話,她突然就笑了出來,好笑地搖頭說道:「真拿你這個人沒辦法,也不知道你這樣子是不是裝的,算了,不耍你了,我找你確實有事。 」
說着她從自己地包里掏出一包四四方方地東西,遞給我:「這是我們公司剛收到的,和你有關係,你看看。 」
我看了一下,是一份包裹,我一掂量,心裏就咯噔了一聲,大概知道了那是什麼東西。 這樣地大小,這樣地形狀,加上前幾天的經歷,實在是不難猜,於是我不由自主地,冷汗就冒了出來。
胖子不明就裏,見我呆了一下,就搶過去,展開一看,果然是兩盤黑色錄像帶,而且和我們在吉林收到的那兩盤一樣,也是老舊的制式。
我雖然猜到,但是一確認,心裏還是吊了起來,心說怎麼回事,難道悶油瓶不止寄了兩盤?寄給我們的同時,還有另一份寄到阿寧的公司?那這兩盤帶子,是否和我收到的兩盤內容相同?
這小子到底想幹什麼?
「這是前幾天寄到我們公司上海總部的,因為發件人比較特殊,所以很快就到了我地手上。 」阿寧看着我,「我看了之後,就知道必須來找你一趟。 」
胖子聽我說過錄像帶的事情,如今臉上已經藏不住秘密了,直向我打眼色。 我又咳了一聲,讓他別這麼激動,對阿寧道:「發件人有什麼特別的?帶子裏是什麼內容?」
阿寧看了一眼胖子,又似笑非笑轉向我,道:「發件人的確非常特別,這份快遞的寄件人——」她從包里掏出了一張快遞的面單,「你自己看看是誰。 」
我看她說得神秘兮兮的,心說發件人應該是張起靈啊,這個人的確十分特殊,我現在都感覺這個人到底是不是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地,但是阿寧又怎麼知道他特殊呢?
於是我接過來,胖子又探頭過來,一看,我卻愣住了,面單上寫地,寄出這份快遞的人地名字,竟然是——吳邪——我的名字。
「你?」一邊的胖子莫名其妙地叫了起來。
我馬上搖頭,對阿寧說:「我沒有寄過!這不是我寄的。 」
阿寧點頭:「我們也知道,你怎麼可能給我們寄東西。 寄東西的人寫這個名字,顯然是為了確保東西到我的手裏。 」
胖子的興趣已經被勾了起來,問阿寧道:「裏面拍的是啥?」
阿寧道:「裏面的東西相當古怪,我想,你們應該看一下,自己去感覺。 」
我心裏的疑惑已經非常厲害,此時也忘記了防備,脫口就問阿寧道:「是不是一個女人一直在梳頭?」
阿寧顯然有點莫名其妙,看了一眼我,搖頭道:「不是,裏面的東西,不知道算不算是人。 」
在吉林買的幾台錄像機,我寄了回來,就放在家裏,不想阿寧知道我實際的住址——雖然她可能早已經知道——所以差遣了王盟去我家取了過來,在鋪子的內堂接駁好,我們就在那小電視上,播放那盤新的帶子。
帶子一如既往是黑白的,雪花過後,出現了一間老式房屋的內堂。 我剛開始心裏還震了一下,隨即發現,那房子的佈置,已經不是我們在吉林看的那一盤裏的樣子,顯然是換了個地方,空間大了很多,擺設也不同了,不知道又是哪裏。
當時在吉林的時候,和三叔看完了那兩盤帶子,後面全是雪花,看了很多遍也沒有發現任何的蛛絲馬跡,此時有新的帶子,心想也許裏面會有線索,倒是可以謹慎點再看一遍。
王盟給幾個人都泡了茶,胖子不客氣地就躺到我的躺椅上,我只好坐到一邊,然後打發王盟到外面去看鋪子,一邊拘謹地儘量和一旁的阿寧保持距離。 不過此時阿寧也嚴肅了起來,面無表情,和剛才的俏皮完全就是兩個人。
內堂中很暗,一邊有斑駁的光照進來,看着透光的樣子,有點像明清時候老宅用的那種木頭花窗,但是黑白的也看不清楚,可以看到,此時的內堂中並沒有人。
胖子向我打眼色,問我和悶油瓶給我的錄像帶里的內容是否一樣。 我略微搖了搖頭表示不是,他就露出了很意外的表情,轉頭仔細看起來。
不過,後面大概有十五分鐘的時間,畫面一直沒有改變,只是偶爾抖一個雪花,讓我們心裏跳一下。
我有過經驗。 還算能忍,胖子就沉不住氣了,轉向阿寧:「我說寧小姐,您拿錯帶子了吧?」
阿寧不理他,只是看了看我。 我卻屏着呼吸,因為我知道這一盤應該同樣也是監視的帶子,有着空無一人內堂的畫面是十分正常,阿寧既然要放這盤帶子。 必然在一段時間後,會有不尋常的事件發生。
見我和阿寧不說話,胖子也討了個沒趣,喝了一口茶,就想出去,我按了他一下,讓他別走開,他才坐下。 東撓撓西抓抓,顯得極度的不耐煩。
我心中有點暗火,也不好發作,只好凝神靜氣,繼續往下看。 看着上面地內堂,自己也有點不耐煩起來,真想用快進往前進一點兒。
就在這個時候,阿寧突然正了正身子。 做了一手勢,我和胖子馬上也坐直了身子,仔細去看屏幕。
屏幕上,內堂之中出現了一個灰色的影子,正從黑暗中挪出來,動作非常奇怪,走得也非常慢,好像喝醉了一樣。
我咽了口唾沫。 心裏有幾個猜測,但是不知道對不對,此時也緊張起來。
很快,那白色的影子明顯了起來,等他挪到了窗邊上,才知道為什麼這人的動作如此奇怪,因為他根本不是在走路,而是在地上爬。
這個人不知道是男是女。 只知道他蓬頭垢面。 身上穿着猶如殮服一樣的衣服,緩慢地、艱難地在地上爬動。
讓我感覺到奇怪的是。 看他爬動的姿勢,十分的古怪,要不就是這個人有殘疾,要不就是這個人受過極度地虐待。 我就看到一個新聞,有些偏遠農村里,有村漢把精神出了問題的老婆關在地窖里,等那老婆放出來的時候,已經無法走路了,只能蹲着走,這個人的動作給我的就是這種感覺。
我們都不出聲,看着他爬過了屏幕,無聲息地消失在了另一邊。 接着,我們面前又恢復了一個靜止的、安靜的內堂。
整個過程有七分鐘多一點,讓人比較抓狂的是,沒有聲音,看着一個這樣地人無聲息地爬過去,非常的不舒服。
阿寧按着遙控器,把帶子又倒了過去,然後重新放了一遍,接着定格住,對我們道:「後面的不用看了,問題就在這裏。 」
「到底是什麼意思?」胖子摸不着頭腦,問我道,「天真無邪同志,這人是誰?」
「我怎麼知道!」我鬱悶道,原本以為會看到霍玲再次出現,沒想到竟然不是,這就更加讓我疑惑了,看着那傴僂的樣子,如果確實是同一個人寄出的東西,那錄像帶應該還是霍玲錄地,難道,霍玲到了這一盤錄像帶里,已經老得連站也站不起來了?
胖子又去問阿寧,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拍的是什麼東西?
「你們感覺你們自己看到了什麼?」阿寧問我們道。
「這還用問,這不就是個人,在一幢房子的地板上爬過去?」胖子道。
阿寧不理他,很有深意地看着我,問道:「你說呢?」似乎想從我身上看出什麼東西來。
我看着阿寧的表情,奇怪道:「難道不是?」
她有點疑惑又有點意外地眯起了眼睛:「你……就沒有其他什麼特別地感覺?」
我莫名其妙,看了眼胖子,胖子則盯着那錄像帶,在那裏發出「嗯嗯」的聲音,搖頭:「沒有。 」
阿寧盯着我好久,才嘆了口氣,道:「那好吧,那我們看第二卷,我希望你能做好心理準備。 」
說着第二卷帶子也放了進去,這一次阿寧沒有讓我們從頭開始看,而是開始快進帶子,直到進到十五分鐘的時候,她看向我,道:「你……最好深呼吸一下。 」
我給她說得還真的有點慌了,胖子則不耐煩,道:「小看人是不?你也不去打聽打聽,咱們小吳同志也算是場面上跑過的,上過雪山下過怒海,我就不信還有啥東西能嚇到他,你別在這裏煽動你們小女人情緒,小吳你倒是說句話,是不是這個理兒?」
我不去理他,讓阿寧就開始吧,在自己鋪子的內室里,我也不信我能害怕到哪裏去。
阿寧瞪了胖子一眼,錄像又開始播放,場景還是那個內堂,不過攝像機的鏡頭好像有點兒震動,似乎有人在調節它。 震動了有兩分鐘,鏡頭才扶正,接着,一張臉從鏡頭的下面探了上來。
剛開始對焦不好,靠得太近看不清楚,但是我已經看出那人不是霍玲。 接着,那人地臉就往後移了移,一個穿着灰色殮衣一樣的人出現在鏡頭裏,他發着抖坐在地上,頭髮蓬亂,但是幾個轉動之下我還是看到了他的臉。
與此同時,胖子就驚訝地大叫了一聲,猛地轉頭看我,而我也頓時感覺到一股寒意從我的背脊直上到腦門,同時張大了嘴巴,幾乎要窒息。
屏幕上,那轉頭四處看,猶如瘋子一樣的人的臉非常熟悉,我足花了幾秒才認出來——那竟然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