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是何等模樣?」翌日,打從驛站離開以後,蒙毅主動開口詢問。
「水,到處都是水。」趙泗百無聊賴的回答到。
「如大九州說一般?汪洋環繞?」蒙毅再問。
「嗯,時有風暴,傾覆於海上基本是十死無生。」趙泗點了點頭,不過卻對蒙毅口中的大九州說提起了興趣。
這個時代已經對海外有一定的研究了麼?
「何謂大九州說?」趙泗開口。
蒙毅笑了一下派人送來了《鄒子》《鄒子終始》《大聖》等書。
「看完後,若有疑慮可以問我。」蒙毅笑着說道,他對徐福的觀感並不是很好,相應的對於趙泗這個奪船出海不負王命的少年人觀感就好一些。
趙泗看着手裏的竹筒陷入了沉思,面對蒙毅突如其來的友善,趙泗並沒有拒絕,而是認真的問了蒙毅一個問題。
「不認識的字也可以問麼?」趙泗略顯尷尬。
他畢竟是一個現代人,出海的時候又完全喪失了記憶。
在船隊停泊扶桑的日子裏,趙泗有在努力的學習當代的文字和語言,可是說話學起來簡單,識字學起來可沒那麼簡單。
因為說話人人都會說,認字可不是人人都會。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這個時代的小篆真的真的很複雜很難寫,除了某些通用文字以外,趙泗壓根就和記憶中的漢字對應不起來。
眼下的趙泗,認識的字並不是特別多,閱讀能力很差,想要看完一本《鄒子》都是問題,蒙毅屬實是太高估了自己。
蒙毅頓了一下爾後點了點頭道:「可!」
趙泗臉上露出笑容,身為一個現代人,根本無需解釋讀書識字的重要性。
爾後幾日,趙泗拿出了頭懸樑錐刺股的氣勢。
畢竟身邊有一個白來的先生,蒙毅文化水平高不高趙泗不知道,但是肯定比自己文化水平高。
趙泗突出了一個多看,多問,保留自己的意見。
一邊看,一邊問,一邊識字,用了許久才把這幾本書大略看了一遍。
看完的時候,車架已經來到了咸陽。
蒙毅和趙泗一行人也即將分別。
「陛下很看重你們!好好干!」蒙毅拍了拍趙泗的肩膀。
在大概明白了鄒子的思想以及對世界的認知方式以後,趙泗大概有了一定的了解。
趙泗上輩子壓根沒聽說話什麼鄒子,上一輩子作為一個現代人,誰會深究這種東西?
春秋戰國耳熟能詳的,無非也就是老子莊子墨子孔子等人,出身陰陽家的鄒子對於現代人來說就顯得有些默默無聞。
當真正讀了鄒子的巨作以後,趙泗才能夠大概理解為何蒙毅贈自己鄒子書。
因為始皇帝,很重視鄒子的學問。
首先,鄒子終始里提出的五德始終說為秦始皇代周提供理論基礎。
即鄒衍說「五德從所不勝,虞土、夏木、殷金、周火。」木克土、金克木、火克金、水克火、土克水。
而秦人尚黑,黑屬水,恰好對應水德,代周而立合情合理。
而大九州說更不用提了,趙泗可以肯定的是,大一統以後,只要想要繼續對外擴張,就必須以大九州說作為理論依據。
生活在齊地,比鄰大海長大的鄒子,在很早的時候就已經浮現出對外面世界的嚮往和猜測。
而這個猜測相比較於九州說,更加準確。也更加符合大秦的國情。
大秦如果想要擴張,就不能推崇九州說的理論。
否則質疑者必以九州說為論,言問天下一統,其餘皆為不毛之地,會給擴張帶來很強的思想阻礙。
某種意義上來說,其實打從一統天下以後,九州說就應該被掃進上個時代的塵埃。
一統以後,不管從任何方面來看,九州說都只剩下了考古價值,客觀來說,後世諸夏形成的天朝上國高傲自大的思想和九州說是有一定關係的。
「蒙毅!」趙泗握着手中蒙毅親手批註的經書看着蒙毅離開的背影露出幾分感激。
蒙毅的無私幫助不僅僅在於讓趙泗學到了大量的知識。
還有難能可貴的提點。
讀懂鄒子,看懂大秦國情,就知道始皇帝為何如此看重趙泗一行人的出海歸來。
「嘶!那這麼說來,大秦豈不是真的有可能進行殖民擴張?」趙泗看着手中鄒子巨作倒吸一口涼氣,為全球變暖出了一份力。
和其他時代的國情不同,大秦的基本國策就決定其必須不斷的向外膨脹,不斷的向外轉移壓力。
壓力如果過大,或者持續無法向外轉移,那麼這個國家就必然崩塌。
趙泗感覺自己有了一些頭緒,但是又有點想不明白,畢竟他不太清楚這個時代的具體律法,不明白秦朝耕戰體系的根本架構。
但他能夠模糊的感覺出來,向外轉移壓力是一個不錯的手段,前世美帝經常如此,雖然無恥,但是架不住好用。
只要能夠一直贏下去,不對,不需要一直贏,只要有足夠的收穫即可!
而這一次,自己帶來了世界地圖,還有四百多名有成熟航海經驗的船員,還有這個時代第一份遠洋海圖。
不客氣的說,趙泗完成了最難的,從零到一的突破。
而恰好,大秦擁有這個時代頂尖的造船技術,是唯一有能力進行跨海航行和打擊的國家。
二者結合,趙泗眼睛眨了眨。
他還真不確定,大秦會不會因此踏上對外掠奪的道路,畢竟國情不同,大秦的內部壓力太大,必須轉移壓力。
南北兩個方向,收穫明顯不足,大秦需要一條收穫更大的方向。
可是這個時代的大海,真的能給大秦帶來足夠的收穫麼?趙泗不知道,畢竟這個時代除了大秦和廖廖一些國家,說其餘地方都是原始人都不為過。
聯想到四百多個船員籍貫單獨成冊,聯想到蒙毅贈書,趙泗可以肯定的是,或許自己贈上世界地圖的第一時間,始皇帝已經有了征服擴張的想法。
始皇帝是不可能信奉九州說的,作為秦國的帝王,他必須信奉大九州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