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府小事 第六十八章,恩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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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是每個國家繁華熱鬧的地方,新年給這種氣氛添上熊熊火焰,從早到晚的街道上充滿人流,如果沒有宵禁,全天都將人山人海,勞作人借新年休息,富貴人借新年炫耀,武正盛帶隊襲擊謝運的時候,周圍拜年的人駱驛不絕。

    這一波的弓箭手還算長眼睛,他們的箭籠罩在一個範圍之內,那就是武正盛等人撲出來的地方,而謝運一步之後就後退回去,武家人倒地呻吟,箭矢都沒有碰到謝運的衣角。

    他振臂傷到一個人,疾呼聲中,街道的人群里撲出好些士兵,帶着如狼似虎的氣勢對着弓箭過來的方向準備搜索,弓弦聲又響,這一迴響的更加迅急和猛烈,劈頭蓋臉的把下面的街道全部籠罩,謝運也好,行人也好,武家還沒有離開的人也好,全面臨着烏鐵的箭頭鋥鋥而至。

    武正盛嚇得頭腦發暈,瞬間忘記兩處箭傷的疼痛,可他還是跑不動,雙腿發軟戰戰顫抖,大叫一聲:「娘呀!」就讓一枝子箭當胸穿過,這就氣絕。

    這箭的力量很大,把武正盛射個對穿,釘在京里的石板地上,箭羽搖晃着,上面閃動一個圓形的烙印,圓圓的圈內一個清晰的字:謝。

    武正盛旁邊的人腦海里剛閃過,鎮西侯府當街殺人了,就被半空箭矢釘在地上,他最後的眼神看到鎮西侯的馬車周圍衝出無數盾牌護衛,想法仿佛明燈划過他的世界,借刀殺人,就閉上雙眼。

    「世子您看。」

    跟隨謝運頭回進京的周明,拔了一枝子箭捧給謝運:「這是咱們西疆的箭。」

    謝運看看,嘴角冷笑蔑視而又高傲,兩軍對壘的時候,誰接不到對方的箭?十八般武器在戰場上任意的搜取。

    在馬上的目標太大,箭矢響時他就跳下馬,也沒丟下坐騎,牽着避開的時候,事先準備好的盾牌手從人堆里出來,他們的盾牌是摺疊的v那種,和門軸差不多,大家帶着並沒有遇到有人疑心,見到的人還以為拎着的大鐵牌子,這一打開來,把世子和侯夫人的馬車護在中間。

    謝運在盾牌後面想往哪看就往哪看,他最早盯的是箭矢過來的方向,頃刻間就目光犀利的的定在另一個方向,那裏有一個不起眼的閣樓,裏面微放亮光,不知道是有神采的眼睛還是新式的武器。

    在謝運看來,那是女人頭上的首飾!

    「周明,你去!」

    世子看向哪裏,周明也看向哪裏,這位從沙場上走出來的男子不到三十歲,佔據男人最好的年華,他年青而且敏捷的身子反射般的彈跳出去,沒有幾下子就躍到牆上,有箭射向他,周明反手拔出腰間的短刀格擋開,向着小閣樓疾沖。

    烏漆的閣樓裏帶着常年沒有使用的厚厚灰塵,楊歡姍的口鼻全在帕子的後面,她見到周明壁虎般的翻牆越壁,失聲道:「這麼快!」

    聲音從帕子後面泄露,把附近的灰塵帶動,幾大團棉絮般的灰肉眼可見的出現在楊歡姍身邊,她忍不住幾個噴嚏打出來,發上的扭絲金鳳鑲着紅寶石仿佛一道雪光中的小紅燈。

    頭髮這麼剛一扭,楊歡姍電光火石般的明白,難怪謝世子即刻就鎖定自己的位置,她本想偷摸的看個笑話,如果他死了那當然好,京里將大亂,西疆也將大亂,他不按自己的安排定親,就讓他剛定親的曾姑娘當個小寡婦吧。

    如果謝世子沒有死,那也挺好,姐姐楊樂姍繼續對他痴心不改,遲早把曾姑娘攆出西疆,曾家不按自己的安排出現,就讓曾姑娘哭去吧。

    可縱然蒙着雪帽,罩住大半個頭臉也擋灰塵,可扭絲金鳳造型凸起,悄沒聲息的揭開一線亮光。

    楊歡姍不無遺憾,這個笑話看不完了啊,雖然事後聽的結果也差不多,不過哪裏現場的看到具有衝擊力呢。

    張五和計良這兩個楊家出眾的護院在她的身後,感覺到楊歡姍的顰眉,張五聳起寬厚的肩頭,粗聲大氣地道:「二姑娘,我攆他走。」

    張五不是楊大人從京裏帶到西疆的護院,他是數年前投到楊大人門下,他的容貌帶着漢人的輪廓,眼睛裏卻常有微弱的藍色,他說自幼在關外長大,嗓音里也帶着怪異的異邦腔。

    鎮西侯見到他後,曾連說可惜,屢次招攬張五到麾下,張五都推辭不應,另一個讓鎮西侯看上的楊家護院,就是此時站在張五旁邊的瘦小漢子,名叫計良。

    張五說過話後,計良卻道:「二姑娘咱們離開吧,您的計策已成功,謝家將在京里處於被動的地位,不管武家的人是不是他謝家殺的,武家在這場行刺里死了人,武貴妃又因為侯夫人進宮而失勢,臨江侯都將恨謝家入骨。」

    楊歡姍覺得他們說的都有道理,街道上原來的喜氣洋洋變成哭聲震天,第二波箭矢傷到很多無辜的路人,原本是紅色炮紙鋪滿地,現在浸滿鮮血紅遍雪地,她看着挺高興的,就不覺得自己敗退而回。

    擺擺手,她可不願意再說句話,就惹得灰塵往鼻子裏飛,而看看張五和計良,他們也是用手捂着鼻子說話,生怕灰塵再起肆虐。

    計良一彎身子把楊歡姍負在背上,瞬間就穿窗越過房頂,張五猛的一把握住木窗戶,窗戶格格的搖動着,顯然這不是他的目的,整個閣樓開始搖晃時,張五露出一絲嗜血的笑容,舞動整個閣樓對着周明砸過去。

    如果是在平地上,周明可以硬接,可他換着氣剛躍上來,就見到整個閣樓飛到面前,周明往後面一倒避開整個閣樓,再看前面灰濛濛的,什麼人也看不到。

    「啊嚏,這家的懶婆娘過年也不打掃房屋,啊嚏!」周明罵罵咧咧的嗓音里,雪裏的主僕三個人消失無蹤,這裏離驛站挺近的,楊歡姍回去並不困難。

    謝運看到閣樓斷裂橫飛,就移開眼睛,他現在看的是街口剛剛出現的一隊人。

    京里的應變不可謂不快,新年更要防範心懷叵測的人,比如鬧事不怕事大的鎮西侯府,京都護衛雖不敢把謝家怎麼樣,卻要維持治安,而放聰明的做法,就是讓金標、金鵬、金雷三兄弟當值,這樣治起罪來,謝家永遠逃不掉。

    金家三兄弟是鎮西侯的人,謝世子是鎮西侯的兒子,謝家再鬧事,就自己打自己吧。

    這其實更方便謝運,就像容氏離開曾家的那刻,金家三兄弟就把相關的街道控制住,這個時候他們已衝到可疑的地點,抓捕相關的人員。

    第二批放箭的人讓逼出來,他們深眼高鼻,帶着異邦人的特徵,謝運也懶得多看,西疆關城外常年的對手,泥窩、烏域和大樹,都是這樣的血統。

    據說他們是從一個國家裏分出來,血脈相近,面容所以相似。

    身為一位世子應該從小就具備什麼,顯然謝運是知道的,比如他生下來就是別人的目標,不管是讀書還是習武,親事還是地位,他的父親教導他,不管遇到什麼奇異的人事物,極有可能都與他有關。

    就像這京里的天空忽然變了,跑出一批異邦的人,謝運也不怪宮裏那位看不住京門,全怪自己吧。

    他看向第三批人時就沒有怒容,不過對方怒容滿面,謝運也同樣的不會姑息,本世子都怪上自己,你們憑什麼不怪自己?

    臨江侯一步一步走在雪裏,或者說血里,這些不全是他武家人的血,可在臨江侯看來,滴滴都是武正盛他們流出,縱然不說武正盛是他要好的兄弟,只憑一個「武」字,他謝家就得拿命抵命,拿血換血。

    這條街的店鋪算遭殃,上門板緊閉戶,幌子收不回來在風中凌亂,一年的氣運都讓破壞,臨江侯站在一片帶着箭洞的幌子下面,灰敗的面色可比天空。

    「鎮西侯世子!」

    他用力的憤怒着喊出來,仿佛喊給宮裏那位聽,仿佛喊給天地聽。

    「你在京里殺了人,滾出來就擒吧!」

    因為他的嗓音足夠尖厲,謝運賞臉的看看他,給他一記眼光,相較於臨江侯的怒火燃燒,謝運冷靜的嚇人,他不冷靜也不行,第二波行刺的人居然是異邦人,他和臨江侯就地火拼的話,豈不是同胞相殘外人笑話。

    他看向臨江侯身後的兩個男子,沉思的面容和盔甲表明他們的身份,這是京都護衛的正副統領,他們難道也看不出什麼。

    正統領齊曉和副統領管青交換一個眼神,這顯然不是謝家的行徑,以謝世子當街打王爺的氣勢來看,他犯不着埋伏弓箭手,管青也這樣的看。

    同時,管青回一個眼神還有其它的意思。

    他們和臨江侯同時出現,因為他們也在武家等着迎接貴妃省親,人到一定的位置,不管是憨直還是天真,都自帶世故,齊曉和管青未必瞧得起臨江侯武家,也沒必然公開的拒絕。

    本來武家鮮花着錦的轟轟烈烈,燒的太旺了些,轉眼就頹敗無力,管青的意思是時候了,這些寵臣們上去的快,下來的也快,貴妃縱橫六宮這些年,皇后娘娘一擊就中,他們兄弟是時候拉開距離,對武家遠遠觀望。

    鎮西侯府和武家又不一樣,武家再厲害也仗着貴妃,不過就是得意得意再得意,而鎮西侯府衝冠一怒要死人,死誰都不奇怪,謝家的腰杆子本來就硬。

    臨江侯要出氣,齊曉管青可不想為他墊背。

    見到謝運目光過來,齊曉板起臉往外走出,該他說兩句,他不能推辭。

    一個人忽然跑出來,擋到謝運的面前,雙手往後面護着,大聲地責備道:「你們都眼神不好嗎?我們全在街上,我婆婆在,謝世子也在,我們會在這個時候殺人行刺嗎?」

    齊曉和管青愕然,這不是近來整個事件的焦點,曾家三姑娘嗎?

    曾寶蓮臉漲得通紅,全然不顧自己的身子貼緊謝運,她只是用力的護着,感覺到身後有力量出來,就拿出吃奶的力氣把謝運擋回去。

    她激動中有淚出來,梗着脖子往下咽回去,她不能在這裏哭,讓別人笑話她曾寶蓮是個沒出息的,錢呂杜雷四家也好,曾家的族長四奶奶也好,都敢盯上她的親事,不就是認為她柔弱可欺。

    臨江侯怒嗎?

    曾寶蓮更怒。

    她雙目幾乎噴出火來,看向臨江侯語聲悽厲:「你失心瘋犯了別處發作!是誰衝出來擋我婆婆的馬車,是你武家!難道他們出來以前你敢說不知道?」

    「你,你算什麼東西.....」臨江侯也認出這是哪位,手指曾寶蓮氣得直哆嗦。

    「你才算什麼東西,貴妃娘娘跋扈專橫,在宮裏目無皇后娘娘獲了罪,我婆婆出宮就遭到你武家人的行刺,這是全京里都看到的,難道不是你指使的?你倒聰明,背後鼓動親戚們犯王法,再出來當個好人,為他們喊冤鳴不平,他們拿刀拿劍的時候,你怎麼不出來?這些人全是你害死。」

    臨江侯有些慌亂,這些話確實扎中他的內心,他就是這樣想的,想要扳倒謝家,非有幾條人命不可,他沒打算讓武正盛送死,但他交待武正盛,死幾個家人沒有什麼,反正要把人命官司攤在謝世子身上。

    他義憤填膺的走來,因為事先知道,未免有失正氣。

    曾寶蓮的一通罵,揭開臨江侯偽裝的面目,也深深刺激到他。

    曾寶蓮忽然跳下車,容氏嚇一跳,她也下車就聽到這一段對話,容氏又坐回車裏,天氣冷,婆媳各有一塊蓋腿的小綾被,容氏自己把桃紅繡春鳥的綾被蓋上,慢慢的吩咐:「看着別傷到少夫人,這武家也忒大膽了。」

    「是。」

    車外的人恭敬答應。

    少女的嗓音又尖又高,把雪空仿佛穿個大窟窿,齊曉和管青對視一眼,都覺得人家說的對,這滿大街上全是證人,你武家先衝出來的,順天府這時候趕到,剛好聽到曾寶蓮的一番斥責,順天府眨巴下眼,武家不敵皇后娘娘,他也後退吧,往旁邊屋檐下面一站,支着耳朵聽着後續。

    秀才不敵兵,男人也休想和女人比嗓音,臨江侯面色鐵青還擊,聲聲數落謝家不對,曾三姑娘他還看不上;曾寶蓮一句尖嗓子反覆不變:「是你鼓動,是你害死.....」臨江侯就半點討不到好。

    武家的人群起而攻之,音量高起來,嗡嗡的貫穿整條街。

    「沒有你說話的地方,」

    「事實俱在,你謝家殺了人。」

    「你謝家居功自傲然不是一天兩天,舊年,前年,大前年.....」

    曾寶蓮怒從心頭中,抓起旁邊一個東西,是什麼她也沒看,對着武家的人掄起來,用足力氣砸過去。

    現在的路邊會有什麼呢,拜年掉落的物品,這是條大鹹魚,估計還挺值錢的,這天氣里凍得像根棍子,帶着鹹味落到武家人的頭上,方圓三五個人這就咸了,雪衣下湯鍋應該不用鹽。

    曾寶蓮又撿起來,是個大桔子,對着臨江侯的臉砸過去:「讓你胡說!」

    砸得脾氣大發作,蹲地上團把雪,對着臨江侯的臉砸過去:「仗勢欺人你還有理了!」


    越砸越生氣,越砸越難過,她的眼前閃過一幕又一幕。

    吳泰為什麼要曾家的宅院,還不是為了武家?武家得到貴妃省親的別居,難道就不問一聲這是誰的舊宅院,是怎麼到的手?吳泰以便宜到接近地的價格拿到手,難道這裏面沒有武家的身影。

    親眼在宮裏見到武貴妃的蠻橫,她的宮女太監率先對皇后的人動手,武家在曾寶蓮的眼裏沒有一個是好人,現在又想行刺世子,還想陷害人,曾寶蓮嗚咽着開罵。

    「你武家魚肉百姓!」

    「啪。」

    一個雪球。

    「你武家傷天害理!」

    「啪。」

    一個雪球。

    雪球砸在身上,濺開來噴上別人,齊曉和管青往旁邊站站,武家別的人罵着過來幫忙,一堆的雪球後發先至,撲通通把他們砸倒,這是雪地失腳就是一個屁股墩兒,地上全是血,摔倒痛而且噁心。

    周明覺得少夫人這招兒不錯,咱們不能打打殺殺,難道還不能打雪仗,指揮着護衛們團雪球砸人,給少夫人有力的支援,都看得出來,她今天只想揍臨江侯。

    謝運跟在曾寶蓮身後,曾寶蓮走一步,世子跟一步,蹲下來團個雪球遞給他。

    男人的手有力,曾寶蓮團出來的雪球砸人也疼,像個小拳頭,謝運團出來的雪球就是大拳頭,曾寶蓮氣狠了,偏偏對着臨江侯的臉砸。

    這玩意兒有可能把人砸暈,卻沒可能把人砸死,除非臨江侯破了皮血流不止無人過問,謝運就樂呵呵的跟着未婚妻,她砸一個,他就遞一個,間中想想,萬一太實在砸死臨江侯怎麼辦?

    就讓他給武家死的人陪葬也罷,沒聽自己未婚妻在說,武家讓射死的人全是臨江侯害的。

    春晴看得笑出聲,有請容氏:「夫人,您看少夫人大展威風呢。」

    容氏拉開車簾看看,撲哧地樂道:「真是淘氣。」放下車簾舒舒服服歪着,春晴伸半個身子進來,為她送進一杯人參紅棗茶:「這半天進宮可累到了,補補氣血才是真的。」

    容氏接着茶盞,挑眉暗想,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個媳婦算讓侯爺找到了。

    本來嘛,謝家祖訓不許納妾,給兒子挑媳婦可是謝家頭等大事。

    臨江侯沒有暈也沒有破皮流血,讓砸出幾個紅包,等到他想到跑,雪地里這麼冷,氣氛也冷,他的腿麻了跑不動,扭臉見到順天府,臨江侯當他是救星,一瘸一拐地對着順天府走去,嘶啞着嗓音:「你管不管.....」

    曾寶蓮一直在活氣血,幾步跑到臨江侯前面,撲通跪下:「冤枉!我曾家是冤枉的!」

    順天府打個激靈,他站在這裏挺背靜,本想找到機會再出面,現在可不是合適的時候,他最怕的,就是清算曾家的案子,就在半天以前,因為曾家宅院打算送給武家,還指望武家頂一頂,現在武家眼看完了,順天府無枝可依,他可怎麼辦?

    面對狼狽的臨江侯和悲憤的曾寶蓮,順天府堆滿笑容:「這雪仗打得好,本府若不是當差呢,也打上一回,哈哈,雪天就要滾雪球吶.....」

    臨江侯氣不打一處來,這個趨炎附勢的小人,這就當武家下去了是怎麼着,虎老還有一把骨頭和虎威呢,他的頭臉這就不痛,叉起腰打算給順天府一頓罵,後面謝運走來。

    一把拉起曾寶蓮,冷笑道:「誰給誰跪?」

    謝家今天算是出夠風頭,先是謠傳侯夫人進宮沒多久,就把武貴妃扳倒,然後當街遇刺,行刺他家的武家人大部分倒在血泊中,武家的人大多過得不錯,遇到強弓弩根本不是對手,就是謝運也是事先準備好才躲過這劫。

    本來這事情會鬧得百官分裂,朝野轟動,不到口伐筆誅幾百回合,連累死一批人以後不會結束,現在讓曾寶蓮一頓雪球砸成新年雪仗。

    順天府見到謝運就顫,順着他的話往下道:「呵呵,世子和少夫人還沒有成親呢。」

    他也沒想,就這麼說。

    謝運把曾寶蓮往身後一推,怒道:「你惹煩我,我下午就成親,明兒坐你家一天,讓你跪個夠。」

    曾寶蓮從保護階層變成被保險階層,還不太習慣,幾回想從強硬的臂彎里突破,讓謝運擋回去,謝運好笑,剛才你把我擋在身後,現在該我了。

    感受着身後再次撞擊的力量有力卻並非強大,真不知道她剛才從哪裏出來的勇氣,把自己一直擋在身後,並且對着臨江侯聲嘶力竭的指責。

    她聲聲有力鏗鏘震鳴,不容反駁也不容忽視,她字字句句刻骨銘心,抒冤斥憤決不容情。

    謝運輕輕地笑,很像我謝家的風範,父親果然又是對的,他選對了兒媳婦。

    看着順天府對自己行禮,謝運是請封過的世子,不是謝家自己封的,論起來當然是順天府吃虧,謝運為曾寶蓮找回剛剛那一跪,就懶得跟這個順風草多說話。

    對每個人的理解是一回事情,原諒他是另一回事情,順天府跟着京里的風向走,謝運不認為他錯,不過他撞到謝家槍頭上,謝運可拿不出來同情。

    一旁臨江侯還在瞪眼睛呢,怨毒幾乎迸出實質,謝運朗聲道:「今天這事情一定要有個說法,明明白白的給全京里一個說法,我謝家候着你!」

    說完,他轉身往後,把一直想出來再次保護他的曾寶蓮摟入懷中,風雪迎面疾馳,打得人睜不開眼睛,謝運穩穩的摟着未婚妻,另一隻手張開雪衣擋住迎面的風雪,在風雪中走去。

    憤怒的曾寶蓮忽然就安靜,雪在她的眼前迷離茫然,卻吹不到她的近身之處,她的背後溫暖熨帖,世子的胸膛是一道無法摧折的高牆,把這世上的風雨飄搖盡數屏蔽。

    她本來也排斥這親事的,她不喜歡他退親,他瞧不起她的家,跟瞧不起她的人有什麼區別?也就是字面上的區別罷了,一個字多些,一個字少些,現在她喜歡他了,她發自內心的覺得這親事值得感激涕零,不像半天以前,她雖經過小夫妻醉酒,內心對世子少了生疏,卻還是只認公婆雙雙大好人。

    她轉動烏黑明亮的眼眸,對他笑了笑,嘀咕了句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的話,謝運的話她卻聽清。

    他含笑道:「哦,沒事。」

    又道:「你不用怕。」

    沒事?

    她當然知道沒事,從她無所畏懼的面對臨江侯時,她不認為有事,天大的事不過是真,要麼就假;不過是你有能力維持真,或者沒有能力而承認假,她知道的沒事,她爆發心中的強,那應該來自祖先戰魂中的強,而他儼然是世上的強,那同樣來自他祖先魂魄中的強。

    兩個人都向對方迸發出內心中的暖意,都感受到對方發送的暖意,嫣然含笑着,回到馬車的旁邊。

    金家三兄弟跑出來,把謝運擋到身後,老兵們跑出來,把謝運擋到身後,曾寶蓮從謝運的肩頭看出去,除去大片的雪地和血地,她看不到別的。

    眼前沒有臨江侯,沒有順天府,沒有武家遍地的人,只有世子謝運給她維持的一片乾淨雪地,和那片沾染不到她的血地,她盈盈的笑容徐徐的綻放開來。

    「上車去吧,可別再出來,新年裏凍出病,你是幫醫生掙錢的嗎?」謝運把她扶上馬車。

    容氏接住她:「你這個傻孩子,你出去能做什麼?打雪仗嗎?」容氏說着又要笑。

    春暖送上人參紅棗茶:「少夫人補氣血,這半天的,可累壞了吧。」

    白芍把手爐換上炭送上來:「少夫人快抱着,倘若病了誰看雪賞梅花呢?」

    「起!」

    車夫悠揚的喝上一聲,金家三兄弟清出道路,鎮西侯夫人的馬車緩緩駛動,向着住處行去。

    這裏沒有人阻攔,也沒有跳出來舞刀弄槍,馬車一路到曾家門外行下。

    曾家的人得到消息,街道戒嚴不許走動,急得他們在門口翹首,蔣氏母女咒罵曾寶蓮是災星,讓平時最溫柔和氣的曾三奶奶打了,帶着面上兩個巴掌印子哀哀的縮在門後,見到婆媳回來,大家接着,一面噓寒問暖一面安慰,曾寶蓮往後面看,見到謝運微笑,這才覺得放心。

    下半天,京里亂糟糟,皇帝在御書房砸了一書案的東西,不管是硯台還是筆洗,統統不放過,武家新上彈劾奏章被皇帝也踹了兩腳,京里出現異邦刺客,武家在這個時候出現,謝家早有準備,這一切一切的都枉顧天子尊嚴。

    有層窗戶紙還是不揭開的好,就像武貴妃面對皇后娘娘,一旦揭開就得倒霉一個,皇帝現在還不想和謝家揭開君君臣臣的那層窗戶紙,卻另有一把刀劃開來。

    這算他殺謝家,還是謝家打算殺他?

    皇帝咬着牙下旨:「查東王府中。」

    「查南王府中。」

    「查北王府中。」

    太監回話:「皇上,臨江侯帶着武家全族跪在宮門之外,聲稱貴妃是謝家陷害,武家人是謝家害死,請皇上明查,否則他武家在宮門前跪死。」

    望着外面再次繽紛的大雪,將很快降下雪被,把該隱瞞和不該隱瞞的全蓋起來,只有來年春發,才會露出端倪。

    皇帝冷笑拂袖:「那就讓他跪着吧,朕,難道就不過年嗎?」

    平王妃的馬車轆轆回到府中,下車的時候,平王妃已經從震驚中恢復自然,扶着丫頭的手走回房,忽然問道:「王爺還在伍氏的房裏?」

    接她的丫頭道:「是。」

    「去看看。」

    平王妃出現在伍側妃的房外,就聽到裏面哭鬧聲:「我姐姐讓謝家害了,王爺你還能白看着,你這就進宮去,這就向皇上申冤,我姐姐是貴妃娘娘,讓謝家害了.....」

    伍側妃並不心服伍貴妃,如果不是貴妃娘娘需要家裏的姑娘,臨江侯一枝正眼也不看旁枝一眼,不過大家現在息息相關,貴妃失勢,伍側妃也安生不了。

    平王讓她鬧的頭痛,卻不肯鬆口,陰沉着臉只是不說話。

    「喲,這是怎麼了?」

    平王妃走進來,對着平王斜眼睛:「原來是您還在這裏呢,難怪這位鬧的慌,繡草,把王爺扶你房裏去吧。」

    繡草是平王的通房。

    「你敢!」

    伍側妃逼上兩步:「你這個老了的丑婆娘,別太得意,我姐姐只是一時的大意,皇上明天會就回心轉意,說不定現在已經去了.....」

    平王妃哈哈地仰面笑了,笑得很不像個女人,不過她得痛快,管她像不像女人呢,也沒指望再和平王修好,笑出心裏的暢快,平王妃悠然地道:「你也別太囂張,你武家剛剛行刺鎮西侯,一波子放箭的不算,又請來一波,這後面一波居然是異邦人,那箭法好的喲,把你武家的人全射死了,鎮西侯府要是能放過你武家,我可不信。」

    伍側妃氣勢洶洶:「你不信,咱們走着瞧。」

    ------題外話------

    謝謝麗麗親愛的,腫麼我不要,就沒有票了,就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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