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從獵戶開始正文卷94.我守青燈,你持屠刀最新網址:北風怒號,像凌遲的刀子,割着人間的煙火,將凍雪在黑夜裏片出銀屑.
山寶縣,十二坊,銀溪坊,內城,9號宅院,在睡夢裏的人。
「鳳兒!」
閻玉驟然從夢裏驚醒,在黑暗裏呼吸從急促慢慢平緩,她往男人懷裏又依了依。
李元道:「做噩夢了?」
「嗯也許,是白天看了太多旁人的痛苦,心有所感吧。
過去,我們自己受苦,只是擔驚受怕;
可現在看着別人受苦,尤其是孩子,我總開心不起來」閻玉輕聲道。
李元笑道:「菩薩慈悲為懷,不忍見蒼生受苦,外面的人真沒叫錯。」
閻玉愣了下,臉紅了紅,道:「什麼菩薩?不是菩薩,是個人只要吃飽了、穿暖了都會這樣好吧?」
李元道:「我就不會。」
「我知道,相公不會,是因為求穩,求萬無一失,相公最謹慎了。
所以跟着相公,我和薛姐姐才會感到很安心。
這些事兒,我們會就行了,相公不用會。」閻娘子嘀嘀咕咕着,「以前我在老家的時候,寺里有菩薩,一邊兒是笑着的,一邊兒卻威嚴的嚇人。
我問主持,主持說佛有慈悲,亦有怒目;佛守青燈,亦可持刀。」
「所以呢?」李元打了個哈欠。
閻娘子道:「我守青燈,你持屠刀。」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見過閻菩薩。」李元笑道,「今日坐蓮否?」
「啥坐蓮?」閻娘子好奇地問。
李元湊她耳邊說了說,閻娘子羞的滿臉通紅,嬌嗔了句:「壞傢伙!」
但這麼一逗,閻玉剛被噩夢惹起的不安也散去了,她微微側身,臀兒靠着相公,面兒朝另一邊,水杏的眸子看着空寂的黑暗,忽地又輕聲道:「鳳兒今天沒來找我.」
「他們昨天下午就出城,回到那清香將軍的土匪窩去了。」
「啊?哦」閻玉不再問了,無論如何,鳳兒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她跟着她的男人離開了。可不知為何,她有些莫名地心神不寧。
「她和熊哥還好吧?」
「看不到,你真當你相公全知全能?」
「哦」
「伱真原諒她了?」
「剛開始是為了配合你的計劃,可當我說出原諒兩個字的時候,我發現我是真的原諒她了.
後來她又和我說什麼永遠不會害我,活着不會死了也不會之類的話。
她是個天真的姑娘,否則說不出這種話.
我.希望她過的好。」
空氣里沉默了下,李元輕聲道:「睡吧。」
「嗯」
轉眼又是兩天過去。
清香將軍的山寨匆匆開拔,他們選定了攻擊目標:花陌縣。
花陌縣,不同於原本山寶縣的「三足鼎立」,這裏是「雙派聯盟」。
一派乃是尼姑庵,名為浮月庵。
一派則是只收女子的劍派,名為霜劍門。
清香將軍的探子在三天前回來,說是「花陌縣發生了連環失蹤案,最終案子指向了一個木匠的家裏,而浮月庵的掌教師太與霜劍門的門主在調查這木匠時失蹤了」。
要知道,那掌教師太和霜劍門門主可是花陌縣排第一和第二的強者,兩人失蹤頓時引得門派大亂。
尤其是霜劍門,兩邊勢力爭奪起了門主位置,以至於產生了分裂,互相內耗,正是有機可乘之時。
而另一邊的天南縣,則正正常常沒什麼變故。
如此一來,進攻目標就很好選擇了。
山寶縣雖然內耗嚴重,可卻多了位血刀老祖坐鎮。
天南縣沒內耗。
花陌縣內耗一般,雖然兩位高手失蹤了,雖然霜劍門在內耗,但都是同門弟子,基本不會下殺手。
可相比起來,最佳選擇只有花陌縣.
所以,清香將軍拔寨,領着麾下三千人馬,準備進攻花陌縣。
天空中.
白雀翱翔,遠遠着目送着這支軍隊下山,但不敢靠近,只是高高地飛着,入目的三千軍隊也不過是條「小蚯蚓」。
而山寨.看似空了,實則卻未空。
因為還有些被拋棄的女人,這些女人多為擄掠而來、卻又沒被折騰死的。
她們正瑟瑟地縮在一起,有的已經目光呆滯,有的眼珠子還能動可全身污穢,有的已經奄奄一息即將被凍死,她們都精疲力盡,且心底再無一絲希望.可這些人里卻不包括一個人。
鳳兒她還有希望。
她執着地爬出了門檻。
門外,冷風如刀。
她又拼命地站了起來,跌跌撞撞踉蹌了幾步,摔倒了卻不覺得疼,又雙目漠然地爬起,抓了根木頭當拐杖,然後往外一瘸一拐地走去。
她瞳孔木然,幽深。
仇恨、怨毒、詛咒、壓抑在她心底宛如千層餅般堆了一層又一層,一層再一層,厚的難以想像
可即便如此,她還有希望。
她眼前的一切都是灰色的,可灰色的盡頭還有一扇門。
那門裏有光,還有閻姐姐的聲音
所以,即便這門再遠,她也要走到。
她要往那一線光明走去。
等她走入了那扇門,她要永遠留在那兒。
山下不遠處,有牛車緩緩而至,停在一處小林子。
牛車上,一個個鐵籠子堆疊着,其上還遮蓋着大黑布,顯然是黑市買賣活物的移動倉庫。
有人下了車,系了韁繩。
老牛開始「哞哞」叫着,舔着地皮,卷着枯草。
緊接着,又是幾個背着武器的壯漢跳了下來。
這些是牙人,專做活貨生意的。
而壯漢則是他們的護衛。
其中一名牙人看了看山路道:「這山匪撤了,肯定會留下不少好東西。說不定還能撿回些活貨。」
另一人道:「是啊,黑市人變多了,這人多了,東西賣出去的可能也大若能平白賺一筆也好。走,上去瞧瞧,有的話,我們直接抓下來運黑市去。
老丁,你帶你的人留着看車,我們帶人上去看看,若有活貨,等抓下來我們平分。」
第三個牙人道了聲:「去吧去吧。」
旋即,兩名牙人領着侍衛們往山上而去
七日後。
花陌縣外,旌旗舞,擂鼓動,廝殺震天。
而相比那極動、激烈的戰場,城門外遠遠兒的老樹枝頭上卻靜靜站着一隻白雀。
白雀鳥瞳似有人性地遠眺着戰場。
戰場鋪的面很大,就好像一抬絞肉機,不停有人死去.
可顯然,花陌縣並不好惹,霜劍門和浮月庵都不是任由清香將軍拿捏的勢力。
雙方你來我往,而今天清香將軍卻在拉鋸中取得了些優勢,他趁着夜色利用提前潛入城中的秘探突然暴起發難,裏應外合,從而攻破了城門。
可這邊山匪才衝進去,縣子裏很快就有一支武者隊伍出現了。
這是一支奇怪的武者隊伍,他們面無表情,背着奇怪而厚重的麻袋,袋子中正有什麼東西在不停地蠕動、隆起.
清香將軍辨認出了來人的身份。
「橙花門!天南縣的毒術門派.」
「沒想到他們居然來暗中支援花陌縣了。」
清香將軍咬牙切齒,想到橙花門毒素的殺傷力,再遠遠瞥了一眼那些可怕的麻袋,只得咬着牙,恨恨地道了聲:「撤!」
城一時打不下,還能再打,可若是兵打沒了他就什麼都沒了。
而橙花門的武者也不追,只是目送他們離去,然後又關上了城門。
隨着城門關閉,這些武者竟是一個個癱倒在地,再一看額頭,卻是滿頭冷汗。
那奇怪厚重的麻袋也鬆開了,麻袋裏竄出一隻只雞鴨,以及小豬仔,而根本不是什麼毒物。
旁邊的巷道里緩緩走出一位瘦的皮包骨頭的少女,少女身裹大一號的紫色長裙,裙擺流蘇隨風而動,站在夜色和火光里甚是顯目。
可以想像這少女原本該當是位美人,只是不知為何竟瘦削如斯,若是再瘦上一分,那便是快和活骷髏差不多了。
少女叫龐元花,在三個月前她還是花陌縣第一美人,以及第一智者.
可現在,不知為何,她卻變成了這副模樣。
隨着龐元花的到來,那一個個「橙花門」的武者紛紛走來,稱讚不息。
「龐大人真是神算,設下這等計謀,憑空嚇跑了那山匪頭子。」
「是啊,龐大人的謀劃,別說在我花陌縣了,便是放在外面也是很厲害的。」
「那什麼狗屁清香將軍若是知道我們都是假扮的,而他好不容易攻入了城中卻又自己退了出去,怕不是要氣死吧,哈哈哈!」
少女聽着稱讚,無悲無喜,但臉上神色卻並不好看。
少女身後閃出一個人高馬大的女子,這女子穿着青色鎖子甲,手臂縛有青色束帶,手持一併寒光凜凜的長劍。
女子道:「小姐看起來並不開心.」
龐元花看了眼興高采烈、鬥志昂揚的眾人,露出笑容道:「沒有。」
說罷,她又道:「龐寒,回去吧,這幾天清香將軍應該不會再攻城了。」
「好,小姐!」名為龐寒的女子顯然對龐元花極為信服。
兩女轉身而走,待到背影相向,龐元花才輕聲道了句:「龐寒,山間若有野獸狂奔,你覺得為何?」
「啊?什麼為何?奔就奔唄來得正好!」龐寒舔了舔嘴唇,「正好把它們殺掉,縣子裏就能多出不少肉了!」
龐元花笑了起來,好一會兒才平息下來,然後道:「這世道,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
所以大魚出現,小魚就會跑。
小魚出現,蝦米就會跑。
你說清香將軍在野外待了那麼久,為什麼這幾天卻急着要攻城?」
兩人說着話,而在高處的枝頭,一隻白雀忽地一踏枝幹,悄無聲息地想要飛起。
但龐寒卻眉頭一跳,嘿然笑了笑,驟然拔劍,想要斬了那白雀。
她沒斬出,因為龐元花拉住了她的手。
「怎麼了,小姐?沒想到城裏都餓成這樣了,居然還有野麻雀剛好打了做成烤串,再撒點鹽粒子,嘿,好吃!」
龐元花本來是沒注意的,可此時靜靜盯着那白雀。
隱約間,她視線里顯出一縷淡而又淡的線,這線她過去看不到可自從探索了那詭異的木匠鋪子後,她身子瘦了、離死也不遠了,而偏偏在這時,她擁有了一些怪異的力量,譬如能看到人的神魂藏在軀體裏,譬如能看到病者的神魂搖搖晃晃,譬如能看到新死之人的神魂離體.
而現在,她在這白雀上又看到了那神魂一般的夢幻色澤,纖細地束縛在白雀身上,卻又瀰漫向茫茫的遠方,難以追尋。
「喂!」龐元花忽地大喊。
龐寒嚇了一跳。
龐元花忽地仰頭大喊,「喂,前輩,要做個交易嗎?前輩.前輩!!」
白雀飛遠,龐元花上氣不接下氣,幾聲大喊幾乎要了她的命。
龐寒愕然地站在原地,憋着笑,旋即心裏又生出一抹心疼,她明白的小姐又看到幻象了。
喘息良久,龐元花終於平復下來,她喊着「龐寒」的名字。
「怎麼了,小姐?」
「扶我去霜劍門,我要見師妹。」
龐寒自然知道她說的師妹是誰,撇撇嘴道:「那個反骨仔,她就盼着小姐死,然後可以執掌霜劍門呢。」
龐元花道:「我本就活不長,霜劍門未來的門主必然是她」
「小姐,您.您別泄氣,一定有辦法的,一定.」龐寒神色急促。
龐元花抬了抬手,喃喃道:「獨木易折,可若是合在一起,便沒有那麼容易折斷了
清香將軍一定在爭分奪秒。我們.也得爭分奪秒。」
龐寒道:「小姐,你在說什麼呀?」
龐元花言簡意賅道:「天南,山寶,花陌,三縣瀕臨我們得與另外兩縣的勢力聯盟。共抗外敵。」
她說着話的時候,又仰頭四處看着。
忽地,她看到了那特殊的橫空的夢幻的神魂之線,即便沒看到白雀,龐元花還是露出了笑,喊了聲:「前輩,我叫龐元花,您以為如何?」
龐元花的話和分析清晰地傳入李元耳中,這讓李元忍不住思索了起來。
那個女人能看到神魂聯繫麼?
不管如何,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清香將軍在荒野待了那麼久,最近才急着攻城,這意味着清香將軍知道某個更可怕的存在要到此處,所以他才迫切地想着攻佔一座縣城以為安身之所。
所以,三縣聯合,確實不無道理。
可清香將軍在怕什麼?
那即將到來的人.會不會是六品?
李元清晰地知道,隨着品次的提升,力量會越發地暴漲,而人數的優勢也會飛快地削弱.
他神色凝重,控制着白雀高高飛起,在高處繼續跟上了撤退的清香將軍。
清香將軍一口氣退兵十數里,繼而重新安營紮寨,面色不善地盯着遠處的城池,似乎在發着火.
白雀也不靠近,只是耐心地在外等待。
良久,卻見清香將軍神色不善地從帳篷里走了出來,面色半是暴怒,半是恐懼。
「為什麼橙花門會在花陌縣?
為什麼?!!」
「趙仙童快到了,趙仙童快到了」
清香將軍呼吸急促。
「我不想遇到他,不想」
「算算時間應該快到了。」
「我若在攻不下一座縣城.」
「我我只能投降他了.欸!」
白雀藏在灰壓壓的雜亂樹枝後,安靜地傾聽着。
李元則是身形隨着搖椅,在暖爐前輕輕搖晃,旁人都以為這位李長老在屋中修行馴妖術,而不會去打擾他.
李元緩緩睜眼,道:「趙仙童」
「能夠讓一個七品如此恐懼的,只有六品,甚至之上
不!不會之上,若是五品的話,那清香將軍就不會生出任何反抗的心。
所以,趙仙童應該是六品。
一個六品的存在將要抵達這裏了麼?」
吱嘎
吱嘎
搖椅輕輕晃着。
李元忽地起身,披上外衣,拎了壇酒坐上馬車,去到黑市尋到了李爺,然後和李爺聊了會兒紅蓮賊的事,再後又無意間扯到了清香將軍和趙仙童。
李爺道:「清香將軍實力不凡,應該和門主是同一層次的人物,如今他佔山為王,這兩天聽說在對花陌縣發動戰爭,不過.他有些太急了。
趙仙童數年之前是紅蓮賊里一位強大的七品武者,當初他幾乎就是站在七品武者的巔峰了,如今若是不死,應該入六品了.」
李元明白了。
趙仙童,六品初期,隸屬紅蓮賊,之所以從中原回來,要麼是受了傷,要麼是受了排擠。
一股強烈的危險感從他心頭浮出。
若是趙仙童返回,再吞併了清香將軍的那支軍隊,他將變得更加強大。
龐元花的話還在他耳畔迴蕩。
「共抗外敵.共抗外敵
單是一個清香將軍就已經能讓一座縣城頭疼無比,若是再加上趙仙童的力量。」
李元腦海里浮現出一系列諸如「聲東擊西」、「唇亡齒寒」的情景
他仿佛看見那趙仙童裹着大軍假意攻打一縣,待到三縣聯盟防守到位時,他卻又突然進攻了另一座縣城,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那縣城攻下。
而之後,三縣被他各個擊破
李元的心臟忽地怦怦跳動起來。
不行,他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
所以,與其等着趙仙童來把清香將軍的勢力吞了,還不如他去把清香將軍給殺了.
在一周前,對方是有三千軍隊,可如今對方經過了連續的作戰,折損不少,且傷員較多,再加上自己有着白雀這個「斥候」。
「可以試試。」
兩天後,暮色時分,三匹快馬進入了山寶縣,又登臨了內城。
馬上的三名女俠翻身而下,對着內城抱拳作揖,運起力量揚聲道:「花陌縣,霜劍門求見鐵門主~~」
聲音如雷,滾滾而出,顯然來者不凡。
即便是雜役們也聽過隔縣這霜劍門的名號,畢竟霜劍門之於花陌縣,便如血刀門之於山寶縣,都是當地豪強。
很快,就有人跑去向鐵殺匯報了。
又很快,雜役將三名來客領入了城中。
同樣的景象在天南縣的橙花門裏發生着
此時,三名女俠入座了血怒堂,很快她們見到了一位絡腮鬍子的白袍男子。
為首女俠行禮道:「霜劍門龐三娘見過鐵門主。」
另外兩位女俠也紛紛行禮。
鐵殺道:「霜劍門龐長老的名字鐵某也有耳聞,不知今日來此有何貴幹?」
龐三娘道:「受我家小姐之命,前來陳述厲害關係,以期與貴門締結盟約,若有外敵,共同御之.」
「小姐?」
鐵殺想了想道,「是『算無遺策』龐元花,龐副門主嗎?」
他在說到「算無遺策」時,並無半點不屑,而是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
龐三娘亦未有半點推脫,而是頗為自豪道:「正是。」
鐵殺肅然道:「鐵某洗耳恭聽。」
荒野上,一匹快馬正飛速奔行着。
快馬上,坐着個戴着面具的灰袍人。
面具是幾錢銅板一個的便宜貨,灰袍看着料子也不像高級貨。
而灰袍人更是沒有攜帶任何兵器,除了他袖口很大很寬之外,便是再無什麼特點.
也許,這只是個路人或旅人。
灰袍人好似早就定好了路線,在這路道上飛快地趕路,一會兒在官道,一會兒繞到小道,一會兒又橫插林中.
待到夜色降臨,皓月當空,灰袍人勒住韁繩,將馬系在一旁的老樹上,繼而掃視四周,弓着身子,宛如黑夜裏黑色的獵豹「嗖」一般竄了出去。
這灰袍人正是李元。
很快,李元來到了清香將軍安營紮寨之處,他並不心急,只是盤膝坐在不遠處的林子的,安靜等待
約莫等了半個時辰,一個出來小解的土匪解開系帶撒了泡尿。
李元並沒有抓他,因為這些土匪衣甲根本就不統一,那種「換衣服」的戲碼在這裏根本行不通。
他閉着眼,兩隻白雀在四周的高處,俯瞰着營地,觀察着營地里那些土匪的巡視規律
觀察良久,李元沒得到什麼規律。
顯然,土匪們的巡視並不符合「多少分鐘會在某處出現一次,多少分鐘會扭頭一次」這種精確類的規律.
土匪們紀律散漫,和「精確」兩字完全沒有關係。
隨着夜色漸深,巡查的土匪偷懶偷的越來越發明目張胆,越發離譜。
時值午夜,巡邏的人已經打着哈欠,罵罵咧咧地鑽一旁火盆邊烤火去了。
就連在門口站崗的也是一臉不爽地靠在後邊的臨時瞭望塔上,哈欠連連
李元早看定了清香將軍所在,他接着白雀的視野快速計算出了一條切入營地的路線,在腦海里反覆演練,然後繼續等着。
今晚風不小,皓月亦明亮,人的視線在這種明亮里不會受到影響
但是,隨着皓月的偏移。
樹木、帳篷、人一切一切的影子開始變小,直到只剩下腳下那小小的一團。
萬物皆無影,天地如白曉。
這種無影的夜色只會持續短短的時間。
而這就是李元等的時間。
他身形驟然動了起來,不動則已,一動便如驚電破空,快的離譜,袖口中那柄傀儡師製作的龍刀槍層層變長。
槍尖,以及兩側刀刃在月光下閃着逼人的寒芒。
嗖!!
無人看到處,一道黑影從側邊切入了營地。
剛入營地,這黑影就好像演練了數十遍,飛速地饒轉,折回,來到了主帳篷後方。
因為李元提前觀察過,所以不存在「清香將軍狡兔三窟,不在這主帳篷」的情況。
下一剎,李元心念一動,一隻白雀從枝頭飛下,白雀口中銜着快硬石頭,繼而飛速掠動,待到了主帳篷正面的垂簾處是,又鬆了口
那塊石頭劃出一道弧線,重重擊打在帳篷上。
要知道,這白雀體型雖小,但本身力量在普通鳥雀里卻很是不凡。
此時帳篷竟被這一下給打開了。
緊接着,李元只聽「嗖嗖嗖嗖」的密集破空聲,亂箭竟從帳篷里射了出來,強大的勁道竟直接將石頭給擊碎
李元頓時擁有了一個教訓:入室殺人,能不走門窗就別走門窗。
眼見着暗殺是不成了。
不過沒關係,既然已經這麼近了那已經沒關係了。
他也不囉嗦,深吸一口氣,然後直接引爆了體內的第二滴影血,左手一抓主帳篷的邊兒,往上暴力地一掀,一甩。
帳篷頓時被巨力推斥,飛遠而顯出內里的桌椅軟塌,以及塌上正霍然驚醒、伸手剛抓住刀柄的清香將軍。
哧.
哧哧哧.
李元手中的刀刃瘋狂震動起來,他的血也跟着震動。
就在帳篷飛出的瞬間,李元一踏大地,手中那龍槍刀兩側的刀刃顫顫巍巍,絮絮叨叨,聲響漸狂,爆發出歇斯底里地尖叫。
清香將軍被這麼一激,也驟地血性爆發,「啊啊」地狂吼起來,手中刀揮出一道旋風,捲動着此間的塵土草芥,鋒芒一閃,往來人的刀擋去。
只不過,他瞳孔里的驚駭,恐懼越來越深
那把刀
不是刀,而是種長兵器是種有着刀刃的長兵器.
這長兵器的刀刃在尖叫。
好像妖魔般尖叫。
時間流速好像變慢了,
他的刀還未碰到對方的刀,可清香將軍卻已經知道自己輸了。
他還未被對方的刀擊中,可他的信心卻已經被對方的刀給斬碎了。
這宛如妖魔之刀。
這是什麼刀?!
「為什麼?!!!」
清香將軍狂暴地吼着。
下一剎,他的刀,他的人,被以一種近乎蠻荒時代極其血腥和粗暴的方式,整個兒斬成了兩半。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營地里的土匪們才剛剛驚醒,不少清香將軍的親兵還沒弄明白情況,不少土匪里的八品,九品高手也還明白髮生了什麼.
他們只知道敵襲,於是紛紛抓着兵器沖了出來。
衝出後,他們才發現敵人只有一人。
一個人,在月光下,抓着把似槍如刀的兵器。
那人見到他們,就直接沖了過來。
一名八品的千夫長影血浮體,手中長刀破空如虹,往那人斬去。
眾人只聽一聲尖叫.
那千夫長連人帶刀,直接成了兩半。
而這名千夫長衝擊時,真正的殺手鐧是另一位七品的千夫長。
那七品千夫長早繞到了李元身後,借着帳篷遮蔽身形,然後在李元出手時身如疾風,槍出入蟒,悄悄地往李元背後刺去。
李元手裏那龍槍刀一盪,轉身如回馬,槍出無聲息,隨着他手臂的伸長徑直地刺入了那七品千夫長的喉嚨。
千夫長雙目圓瞪,因為他根本就沒有聽到對面之人槍尖刺出發出的聲音。
「你是.誰.」
李元皺了皺眉,還能說話?
他槍尖一挑,影血血衫整個兒崩裂,七品千夫長被挑地飛了起來,李元刀刃震盪,往上一斬,千夫長直接就斬開了。
血雨灑空,屍體落地。
「消耗似乎還可以。」
李元感受了下狀態。
原本他是擔心自己被這軍隊給耗死,可真的打起來他才明白了又一個道理:他.耗不死。至少這些嘍囉耗不死。
少年深吸一口氣,目光掃動之間,又看到了「七品數值」的存在,他直接衝過去,一刀殺了。
眾匪都呆住了
然後,他視線飛快掃着。
八品,一刀殺。
七品,一刀殺。
八品,八品,九品,八品,九品,九品,九品
李元就掃着數值,在人群里快速殺着。
因為他目標極為明確,不存在被人偷襲的情況。
而這一點是其他七品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闖入一處陌生的勢力,誰知道誰強誰弱?萬一你全力對付眼前敵人時,一個更強的敵人卻假扮成了小兵從後面偷襲了你。那你就完了。
所以,正常武者是不敢沖陣的,一怕消耗,二怕偷襲,三怕對方中存在比自己更強的。
可惜,這些對李元來說都不成立。
短短的數分鐘後,整個清香將軍的營地崩潰了。
高手已經快被殺光了
所有土匪開始四處狂奔.
李元就追着殺,目標特別明確,只要是高手.都得死。
忽地,不知誰喊了聲「血刀老祖」。
緊接着,「血刀老祖」的聲音越來越響。
「是血刀老祖!」
「老祖饒命!!」
「饒命啊!!」
土匪們作鳥獸散。
李元殺了一陣子,可全殺光也做不到,畢竟土匪們跑的太散了。
他目標完成,便快速搜營,很快便是搜出了足足七八千兩銀子,至於兵器暗器他帶不走也看不上。
隨後,他就準備一把火把這裏燒了。
可想了想,他忽地取來了個麻袋,然後.
次日。
羚羊口,入口處插着一根根木棍,木棍上挑着一顆顆人頭,極其滲人地立在風中,染血的頭髮在風裏飄着。
羚羊口是從北而來之人進入三縣的必經之路,這是個峽谷.
而一隻白雀正蹲在峽谷側邊的山上,俯瞰着其下的情景。
另一邊。
霜劍門和血刀門經過了協商,終於組成了聯盟。
一同聯盟的,還有天南縣的橙花門,花陌縣的水月庵。
他們會共同出手,抵禦外敵,畢竟唇亡齒寒的道理大家都明白。
三名女俠既然完成了使命,便是跨上大馬準備離開,可才要走,卻見一個傳令兵從內城外的道路上飛速跑來,一邊跑一邊歡喜地喊着。
「清香將軍死了!」
「清香將軍的軍隊全滅了!!」
三名女俠皆露愕然,面面相覷,她們喊住那傳令兵,問:「誰死了?」
「清香將軍啊,那個盤踞在外的土匪頭子,他死了!他的軍隊也被打沒了!」傳令兵道。
龐三娘愣愣道:「真的?」
傳令兵道:「不少土匪嚇瘋了,往回邊跑邊喊,你到外面看一下就知道了。」
龐三娘三人又驚又喜,快速跑出,往北城而去,這路上她們果然看到了有人瘋瘋癲癲,在慘叫着「老祖饒命,老祖饒命啊.」
一名俠女好奇道:「老祖?哪個老祖?」
龐三娘卻明白了,她一字一頓道:「血刀老.祖.」
那俠女不敢置信道:「血刀老祖一個人就把清香將軍的軍隊打瘋了?六品也未必能做到吧?」
龐三娘面色凝重,因為她亦難以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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