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當然有理由憤怒。
有明一朝,對衍聖公府不可謂不優渥。
不僅將衍聖公秩由三品晉正一品,朝賀列文武班首。
封官、賜祭田等等,都快把衍聖公府當祖宗一樣供着。
卻怎麼都沒有想到,在孔衍植的心目中,堂堂皇族,竟然只是暴發戶,小家氣!
讓崇禎震怒的根源,還不只是這個。
他自幼受到的是儒家教育,當了皇帝之後,立志要當一個儒家所說的『仁君』,中興大明,名留青史。
然而現實卻是無比殘酷,險些把他帶到陰溝里。
滿朝官員,滿口儒家的『道德仁義』,乾的卻是蠅營狗苟、爭權奪利的腌臢事。
孔衍植這堂堂衍聖公,聖人之家的族長,竟然也是這一類貨色,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更為甚者,這次竟然以維護聖學為名,鼓動天下讀書人,來逼宮,還要置叔父於死地。
這就讓崇禎感到了威脅。
老朱家的皇帝,對於任何威脅皇權的人,從來都沒有手軟過。
由於衍聖公府影響巨大,崇禎本來還有些猶豫,除掉孔衍植之後,要不要將衍聖公府一起連根拔起。
現在不用再猶豫了。
這種貪婪、殘暴,又狷狂到藐視皇族,甚至威脅到皇權的家族,堅決予以剪除。
午門下,孫光依然在繼續展示孔府的罪證。
「且住!」
一直沒有開口的劉宗周,站起來忽然大聲喝止。
接着他朝着午門城樓上的崇禎跪拜下去,高聲奏道:「懇請陛下開恩,給聖人和天下聖人門徒保留顏面!」
眾多儒生也都紛紛跟着下跪,大聲懇求。
文官們反應過來,也都一起跪地奏請。
當眾展示的這些罪狀,不僅錘死了孔衍植,更是將天下讀書人,乃至聖人的臉打得啪啪響。
眾多武臣全都看着熱鬧。
這幫遭瘟的書生,你們也有今天?
自從土木堡之變後,武人就一直被文人壓制。
今天國師總算是給武人,狠狠地出了一口惡氣。
真他娘的痛快!
崇禎心中冷哼一聲,威嚴地開口:「孔衍植,你可知罪?」
曹化淳將他的話,大聲傳遞到下方。
「臣,願意認罪伏法!」
孔衍植伏地認罪,沒有繼續再狡辯下去。
孔家寧願丟掉尊嚴,去給異族當漢奸,他們難道就真的不要臉了嗎?
臉當然要,不過為了保住『天下第一世家』的光環,延續千年的榮華富貴,比臉面更為重要,甚至連廉恥都可以捨棄。
此時錦衣衛掌握了孔府的鐵證,皇帝和雲逍子又鐵了心,再狡辯也毫無意義。
為了保全整個家族,也只能捨車保帥,犧牲掉自己了。
怕就怕,捨棄了自己這個『車』,未必能保住孔家這個『帥』啊!
崇禎看向雲逍,問道:「國師,該如何處置?」
文武百官和眾多讀書人的目光,瞬時全都集中在雲逍身上。
孔衍植和衍聖公府的命運,此時全憑他一言而斷了!
雲逍起身,向崇禎躬身一揖,「貧道是方外之人,對於朝政不便置喙!」
很多人忍不住笑了。
你都常務副皇帝了。
今天的事情,也全都是你一手導演。
說這話有意思嗎?
「既然陛下問及,貧道也只有多一句嘴。」
雲逍不急不緩地徐徐說道。
「聖人留下三綱五常,垂憲萬世,衍聖公府是聖人之家,天下楷模,行為世范,更應當遵紀守法!」
「王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衍聖公孔衍植,此前原本就犯下重罪,陛下念及是聖人之後,這才法外施恩。」
「他卻不知悔改,不嚴懲,何以肅綱紀,何以讓天下人信服?」
「因此貧道以為,應將孔衍植交由三法司,依律予以嚴懲!」
孔衍植眼前一黑,險些一頭栽倒在地上。
真的按照律法來裁決,十個腦袋都不夠砍。
早知如此,還不如主動答應,去往安南教化那幫野猴子。
今天不是挾天下讀書人之威,來除妖衛道的嗎?
怎麼反倒把自己的命給弄丟了?
溫體仁、徐光啟等『雲黨』,看向孔衍植的眼神中,既有同情,又有嘲笑。
如今的大明,流行自爆。
像孔衍植這樣把自己捧得高高,然後又重重摔死的,以前有,今後肯定也不會絕跡。
大勢所趨,妄圖螳臂當車,也只會落得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眾多文官、讀書人一陣嘆息,卻無人站出來,為孔衍植說情。
太臭了,怎麼洗?
弄不好搞得自己一身騷。
「作惡者,絕非孔衍植一人。貧道以為,朝廷應當徹查,為天下滌污盪垢,還百姓一個朗朗乾坤!」
「不過念在是聖人苗裔,可法外容情,孔府中除罪大惡極之徒,其他罪行稍輕者,可戴罪立功,遣往遼東、安南、琉球等地,教化藩屬民眾。」
雲逍的話,猶如巨石入水,激起千層浪。
「孔衍植一人犯法,豈能禍連整個衍聖公府?」
「這是要剪除衍聖公府啊!」
「千年聖府,怎能就此毀於一旦?」
「國師想要滅儒嗎?」
「我等聖人門徒,誓死衛道!」
維持秩序的大漢將軍上前連聲呵斥,人們這才安靜下來。
孔衍植心中一聲冷笑。
你雲逍子殺我可以,想將衍聖公府連根拔起,卻是休想!
「諸位以為,如此殘暴不仁、貪婪無度、橫行不法、魚肉百姓的衍聖公府,可以代表聖人,代表千年儒學?」
「又或者諸位以為,聖人、儒學,就是滿口道德文章,行的卻是道德淪喪之事?」
面對雲逍的質問,眾人無言以對。
可有些觀念一旦根深蒂固,即使砍了他們的腦袋,也很難扭轉過來。
你說的很有理,可就是不能這麼搞。
劉宗周厲聲道:「國師欲除衍聖公府,是打算罷儒嗎?你莫非忘了,當日在蘇州金涇湖論道,是怎麼說的了嗎?」
雲逍笑了笑,「我一再說,曲阜的衍聖公府,代表不了聖人,也代表不了儒學。」
劉宗周執拗地說道:「國師如此對待孔氏族人,不是要罷儒,又是什麼?」
雲逍無奈地說道:「你還真是健忘,如今的曲阜孔氏一脈,本就不是衍聖公正宗,而是蒙元所立。衢州孔氏,才是真正的聖人嫡脈!」
劉宗周愣在那裏。
很多官員、儒生眼睛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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