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國咸休,安富尊榮公府第。」
「同天並老,文章道德聖人家。」
「好一個文章道德聖人家,呵!」
雲逍一聲嗤笑,神情、語氣,極盡嘲諷。
孔衍植面紅耳赤,當即大叫起來:「構陷,這是構陷!」
「衍聖公,您別急!」
孫光『嘿嘿』一笑。
「這裏有沛縣令,以及徐州府出具的官文,足以證實此事。」
「不光是沛縣圈佔的地,其他各處,也都有地方官府出具的文書。」
「總不成這麼多地方官府,聯手構陷衍聖公府吧?」
文武百官一陣騷動。
兼併土地的事情,勛貴、官員、豪紳,哪個沒幹過?
可像衍聖公府這樣,直接插個旗子,就直接把百姓的田給佔了。
並且一次就佔了三十萬畝之多。
自己別說去幹這種事,以前聽都沒聽說過啊!
這他娘的,比盜匪都還要霸道。
更讓百官震驚的是,這些證據,不可能是孫之獬一個小小知縣能拿得到的。
這分明是國師以及皇帝,要對衍聖公府下死手啊!
眾多儒生都沉默了。
有很多年輕的讀書人,卻依然半信半疑。
聖人之家,怎麼可能會幹這事?
完全顛覆三觀啊!
錦衣衛接着又亮出新的罪證。
橫徵暴斂!
說實話,真正地主豪強,對佃戶還算是照顧的。
他們也懂得,只有把羊養肥了,才能持續不斷地薅羊毛。
竭澤而漁的事情,是極少有人幹的。
並且多少還要顧及個名聲。
要是名聲臭了,誰還敢來投獻?
可孔府卻是肆無忌憚,根本不顧忌這個。
孔府的地租,正額地租高達五六成。
此外佃戶交租時,還要受許多額外剝削。
「驗升糧」、「斗尖」、「地皮」等等,花樣百出。
向孔府交租,過一道門坎,就剝一層皮。
曲阜有句俗話,『進了孔府步步難,步步血淚步步冤』。
在佃戶交租銀時,額外勒索的名目更多。
加耗,說銀子有損耗,要由佃戶負擔。
凡交租銀一兩,就要加一錢八分的火耗。
戥頭,就是銀子過秤時的附加,好銀每兩加一錢,次銀每兩加一錢五分。
解費,運送銀子的費用要佃戶負擔,每交租銀一百文,再加四文做解費。
孔府每年還向佃戶額外徵收年例銀、年例棉、年例布、年雞和年豬。
孔府里的過年度節、婚喪嫁娶、生孩子、過生日,佃戶還要交份子錢。
孔府開設的錢莊,佃戶兌換一吊,只給八百。
向農民「放青」和貸「種糧」,春借一斗,麥後還二斗。
此外還霸佔集市,收取稅銀,等等。
遇到天災人禍,照樣逃不脫重租、勒索。
天啟三年,黃河決口。
山東鄆城一百多個村莊被淹,房屋倒塌,死人無數。
孔府下令「就近追比」,到大堤上去捉人、拷打、逼租。
單是鄆城紅廟村,全村110戶,有50多戶給孔府當佃戶。
遭災時幾乎顆粒未收,而孔府的租糧卻一粒都不能少,少了也要治罪。
結果,全村有85戶外出逃荒要飯,30多戶共賣了67個孩子,餓死78人,有12戶全家死絕。
(史上確有其事,不過時間點不一樣)
這還只是其中一例罷了。
錦衣衛所列舉的每一實例,都有相關證據。
太監將錦衣衛收集到的證據,交給百官、大儒們傳閱。
百官無不搖頭嘆息。
衍聖公府,簡直是作了大孽啊!
劉宗周滿臉羞憤。
黃道周站起身,跺跺腳,拂袖而去。
有很多大儒、士子,也都紛紛跟着離開。
實在是沒臉繼續留在這兒了。
後面的眾多儒生,有人忍不住罵出聲來。
文章道德聖人家,整天講的是『仁義道德』,乾的卻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事情。
反差實在是太大了。
很多人的世界觀都開始崩潰了。
大街上的百姓,聽了孔府的這些罪狀,一陣議論紛紛,開口咒罵的也不在少數。
「什麼聖人之家,連娼門都不如!」
「既當婊.子,又要立牌坊!」
「你們可別污衊咱們,照這麼看,娼門也比孔家乾淨!」
「聖人怎麼就生出這種牲口不如的後人?」
孔衍植被無數異樣的目光注視,這才體會到什麼叫做千夫所指。
完了,全完了!
不管衍聖公府能不能保得住,自己算是玩完了。
剛剛不是局勢一片大好,振臂一呼,天下莫不相從。
怎麼一下子就變成這樣?
看着氣焰不在的孔衍植,溫體仁等『雲黨』不由得搖頭冷笑。
之前他又是何等的囂張?
一紙檄文,攪動天下風雲。
大有鼓動天下讀書人,逼宮天子的架勢。
結果被國師一棒子救打回原形。
自己屁股不乾淨,你蹦那麼高幹什麼?
這下子可好了,千年世家,就此毀於一旦。
「還是國師高明啊!」
溫體仁看了一眼雲逍,心中一陣讚嘆。
其實孔府幹的這些缺德事,朝廷不是不清楚。
以前乾的比這些更令人髮指的事情,也不是沒有。
第六十一代衍聖公孔弘緒,私設刑堂,姦淫樂婦四十多人,杖殺人命四條。
經過三法司會審,按照刑律,孔弘緒被判處「坐斬」,也就是砍頭。
成化皇帝迫於各方壓力,也只是把孔弘緒削去爵位,罷為平民了事。
至於衍聖公府,半分影響都沒有。
如今國師要推行科學,就必須扳倒衍聖公府這面儒學旗幟。
可衍聖公府的影響力,實在太大了。
即使將歷年來的不法之事,全部抖落出來,鬧到最後,也會跟孔弘緒一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國師卻是另闢蹊徑,先是把事情鬧得天下皆知,群情沸騰。
然後再來一個大反轉,事情再也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直接將衍聖公府錘死。
國師這翻雲覆雨的手段,越發的高深了啊!
接下來,孫光又繼續展示。
下一條罪狀,可就有點嚴重了。
崇禎元年,孔衍植壽辰,醉酒後當眾說了一句霸氣沖天的話。
「天下只三家人家:我家與江西張、鳳陽朱而已。江西張,道士氣;鳳陽朱,暴發人家,小家氣。」
什麼意思?
『我家』,自然是指孔家。
江西張,指的是龍虎山張天師。
鳳陽朱,正是老朱家。
稱張天師家『道士氣』。
老朱家是暴發戶、小家氣。
這又是何等的狂妄?
眾多官員紛紛看向城門樓。
崇禎面無表情,只是藏在龍袍袖子中的手卻在不住地發抖。
皇帝之家,都成了暴發戶,小家子氣。
你咋不上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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