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夫子,您已修出『齊』字,已然盡得『齊』字精妙,又何必再考學生。」
蘇東山笑道。
戴過搖搖頭:「東山,你既然修出本命字,應該知道本命字雖然修出,卻未必能發揮出神通。」
蘇東山反應過來。
本命字神通有四重,分別為白描、具形、形神兼備以及寫意。
其一,白描,如作畫不施丹青,只有本意雛形,能加速浩然氣運轉,卻無法術、神通可以施展。
其二,具形,又叫着彩。
本命字則經過吸收與之相近之屬的天材地寶之後可以施展法術,運轉浩然氣出現加成。
天資高的儒修或者本命字氣象大的,甚至可以施展部分本命字自帶的神通。」
其三,形神兼備。
本命字已然具備一種或數種神通。
修為高的儒修或者本命字氣象足夠大的,運用此種神通,可造就天時、地利氣象,改人心向背。
其四,為寫意。此時的本命字歸於道,一字通萬法。
這一層的本命字可以囊括所有與之相關的道、法、神通。
真正可以做到一字出,萬法破,神魔辟易
蘇東山修到現在,本命字不少,但都在具形層次。
能施展雛神通,也是因為本命字,完全是因為修出的本命字氣象足夠大,又有三花加持。
否則他的本命字現在一個個都算在第一階段白描。
一來是他穿越到現在不到一年,一直忙着提升境界。
壓根沒時間提升本命字品秩的事。
二來是境界不夠,體內浩然氣不夠,本命字品秩太高也無法支撐消耗。
事實上,其他儒修動輒幾十上百年,甚至幾百年如一日都只能打磨一個本命字。
要蘇東山一個穿越不到一年時間的人去提升本命字品秩,實在難辦。
更重要的,是他在書院一直「麻煩」不斷。
好不容易老娘出面打退了魔族中人,卻又被亞聖、字聖送出來修「水」字。
四個字概括他的狀況——一直很忙!
「戴夫子是」
「我現在已經九品,本命神通卻始終停留在白描品秩,想要提升,卻頗覺茫然。」
戴過拱手,「所以東山賢侄不必過謙,若有計較,但說無妨。」
「這」
蘇東山鬆了一口氣,原來是這樣。
「戴夫子稍等,容我思量一番。」
「不急,我可以等。嗯,各位也可以等。」
眾人紛紛點頭。
都是書院同窗、同僚,又都是受戴過安排才得以聽講,能多一場本命字的分享心得已然是機緣,又怎會有意見。
眾人紛紛擺手,示意蘇東山但說無妨。
戴過似怕蘇東山藏私,取出一把摺扇,雙手奉上:「東山賢侄,此扇名為風雷扇,道門煉器宗煉製的扇骨,以羅仙宗的雲絲經線煉製的扇面」
有人叫道:「老戴這是下了血本啊,這可是後天靈寶。」
蘇東山大為觸動,這戴過當真捨得下血本!
他連連擺手:「戴夫子不必如此。」
戴過面露誠懇,坦然笑道:「沒說一定給你。」
蘇東山啞然失笑。
這戴過,有意思!
他開始認真思索。
良久之後才試探問道:「戴夫子以為『齊』字何解?」
眾人紛紛頷首。
這蘇東山雖然年紀小,卻深得儒家授業、解惑精要。
且解惑方式也是如此簡單——問答。
問,知其「知」與「不知」。
如此才能答其「不知」。
不似有些人做夫子,只知道講自己知道的,一股腦兒地全灌出去,壓根不管旁人知道什麼,不知道什麼。
這樣的夫子講課,往往聽的人昏昏欲睡,講的人渾然不知。
以問答方式解惑的,首要條件就是知道的要比求解的人多。
而且要多得多!
知其知,知其不知。
非有大學問、大自信者不可如此。
蘇東山雖然口稱「學生」,卻在不經意間流露出自信。
「真才實學!」
眾人對視一眼,紛紛點頭。
才學如此,天分如此,待人接物還是如此,真的是生子當如算了,自家祖墳未必能冒那個青煙。
「齊,禾穗齊平,象形而出。初為三穗齊平,其根不一,為表『齊平』之意,『齊』字中有二線,以示『水平』之意
『齊』字可衍生為『治理』之意,是以有『起家治國平天下』
剛才聽你說『平』,我心生猜測,我的本命字『齊』字是否氣象太小,不如『平』字。
否則如何不是『平家治國齊天下』?」
蘇東山點頭。
能修出「齊」字,足見戴過對「齊」字是有獨到且深入見解的。
而且他發現戴過說了那麼多關於「齊」字的見解,已然觸及了某些根本。
如此一來,自己就不用擔心會出「意外」了。
想到這裏,他微笑點頭,以示肯定。
「戴夫子所說不錯,『齊』有平意,『平』也有齊意。我剛才聽夫子所言,深有同感。
但我也有個疑惑,『齊』為何是『齊』?」
「這」
戴過一愣,隨即眸中泛起精芒。
這問題看似刁鑽,實則深奧。
恰如問人為何是「人」,而不是牲畜一樣。
這個問題有點深奧啊。
能問出這個問題的人肯定是有自己答案的。
而那答案,有極大可能對自己有幫助!
戴過躬身執弟子禮:「請東山賢侄教我。」
眾夫子正襟危坐,看向蘇東山。
沒有因為戴過突然大禮而有異議。
本命字、大道登頂,便是認作義父都可以的!
蘇東山不再賣關子,直接揭曉答案:「不齊而齊。」
「不齊而齊?」
戴過眉頭緊鎖,時而迷惘,時而欣喜,最後看向蘇東山,面露懇切。
蘇東山笑道:「禾穗齊平是平,平從何來?因有『不齊』,所以才有『齊』。
如山有高低,水有深淺。
因其高,方有低。
因其深,方有淺。
如兵法有問『地卒平齊,合而北者,何也』,即為『相當,持平』;
《大禮.治學》中有言『欲治其國,先齊其家』,即為『整治』;
《大禮.述象》中有言『地氣上齊,天氣下降』,即為『上升』,又作『躋』;
我儒家文聖一脈韓寔作《定法》中有言『夫匠者手巧也,而醫者齊藥也』,即為『調配』,又作『劑』
為何要『整治』,為何要『上升』,為何要『調配』,又為何要『剪斷』
皆因為國不齊,氣不齊,身不齊,毛不齊
夫子以為如何?」
眾人聽得紛紛側目。
《字說》、《大禮》、《定法》這些都是儒家聖賢所作。
在他們看來乃是儒家內部文脈不同,是以主張也不同。
他們都是治學、修儒多年之人,竟沒想過可以以更高的視角去看待這些問題。
一夫子不由感慨:「今日聽蘇小夫子說『齊』,方知我等見識如在平地,蘇小夫子如在山巔雲端,直讓人生出見賢思齊之心。
蘇小夫子嗯?」
這夫子忽然頓住。
不止是他,在場所有夫子都愣住了。
包括戴過。
因為在蘇東山身後隱隱化出了三顆麥穗。
戴過頭腦轟鳴:「這,這這是當着我的面奪走我的本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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