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皇上!」黎然直起腰,看着武皇帝,淡淡的說道:「民女喜歡制茶,亦喜歡品茶,因為民女追尋的是茶之道。所謂茶道,說來言淺,道來意深,猶如人品,茶品之高深非民女可觸及。茶有甘甜,亦有苦澀,茶有清香,也有雜味;茶可清心,亦可亂神,茶可靜氣,亦可翻湧;茶能安撫,也能驚動,茶能籠絡,也能撩撥!茶之香,品者願;若樂,則香也;若苦,則澀也;人意定茶香,茶香亦可亂人意。民女無才無德,但有一顆對國之愛,對皇上敬畏的衷心,民女所制之茶,皆出自內心,品茶者,可聞其香,知其意,心定則人安,心順則氣寧。國之本,民之願,若百姓皆心安氣順,則皇上之洪福,國之安定。民女不才,所制之茶能得百姓喜愛,是民女的榮幸,民女願將茶中之道傳於眾人,以祥和安寧之氣固化人心。若皇上執意封藏,那百姓的安寧便成了怨氣,百姓的氣順便成了浮躁。」黎然說到這略微停了停,她知道自己的這些話有些勉強,也過於鋒利,怕是很難被接受的。
「你敢威脅朕!」武皇帝眯着眼睛,盯着黎然。
「民女不敢!皇上!常言道打江山容易,治江山難,水可載舟亦可覆舟!不論是什麼朝代,哪位君王,都需要一種固本固心的思想去安定民心,百姓是國之根本,也是治國之本。國強則百姓富,百姓和則國盛!天地萬物皆有其自然循環的法則,茶道可靜心,靜心則無為,茶品源於自然,歸於自然,其道在於返璞歸真,在於順應天時。靜心可養神,亦可養身,豈不是百姓之福?皇上若有此道,豈不是順應民心,也是民心順應皇上!」黎然說着意味深長的看着武皇帝,她相信能做皇帝之人又豈是笨蛋,自己已表明是在幫他,他若懂其道理,則定無反駁之理!
武皇帝依舊眯着眼睛,打量着黎然,黎然所說他並非不懂,只是一個小小的女子竟懂治國之道,這不得不讓他警醒,也不得不讓他另眼相看。
見武皇帝只是看着自己不說話,黎然微微一笑:「皇上,民女的茶道雖說只是民女自行揣摩之道,但民女覺得此道廣博,願將其傳播,與民共享,只願道法自然,可為百姓謀靜!若皇上執意封存天下茶香,豈不是百姓之憾!求皇上饒恕民女抗旨之罪,容民女戴罪立功,以播此道!」說着便深深叩首。
蒙之翔只覺後心已經濕了,她這是犯了大忌!犯了君王的大忌!雖說言之有理,雖說此道可治國,但是從一個外人口中說出,豈不是說明她比皇上更懂治國之道?
黎然自然知道自己所犯之忌,但她在賭,賭武皇帝需要她這樣的人,賭自己幸虧是個女人,賭這個時代沒有道教!黎然的這番話其實半真半假,不過是融合了道教的思想,她的茶道只是她自己的感悟,又豈是能輕易平了民心的,但是她沒的選擇,自己不想死,那麼就只是去賭了!
空曠的龍顏宮瞬間歸於寧靜,武皇帝淡淡的靠在龍椅上,看着眼前伏地的女子,心中翻湧奔騰,她的話就是自己所追求的治國之法,她的言論她所謂的茶道正是自己一直以來所參悟不透的,只是他一個君王沒有想到,卻讓一個小女子想到了,這讓他很是不滿,也頗感疑惑。但若要將此道傳播,那麼此人便是最佳人選,因為沒有人比她了解的更為透徹,也沒有人能夠參悟到國祚這一層!
「這就是你要對朕說的話?」武皇帝終究是打破了寧靜,沉聲問道。
黎然心中一緊,她不知道武皇帝到底什麼個意思,也不知道自己所說的話能否起到作用,她開始有些懷疑了,可是箭已在弦不得不發了:「是,民女不願將品香茶閣封存,也不願將茶道封存,民女斗膽,懇請皇上收回聖旨!」
「聽說,你能治慧貴妃的病?」武皇帝轉移了話題,開口問。
黎然一聽,頓時心中一松,他這是聽了進去了:「民女不能!」
「大膽!」武皇帝一拍龍桌喝道。
蒙之翔也嚇了一跳,搞了半天,她真的是欺君?
「皇上息怒!」黎然也不慌張,淡淡回答:「民女不是醫者,自然不會醫病,但是民女卻懂一個道理,叫對症下藥!」
「說來聽聽!」武皇帝放緩了語氣。
「民女聽聞貴妃娘娘身患之疾乃是月子裏烙下的,染上了風寒,導致咳喘不止,嚴重時還會閉息,導致太醫之藥無法使用,可是如此?」
武皇帝點點頭:「確是如此!」
黎然扯着嘴角笑了笑:「醫治此病還需要太醫的良藥,民女只能為貴妃娘娘泡杯茶,好讓娘娘能正常呼吸,不至於咳喘閉息,如此,太醫的藥娘娘就可以正常服用了。」
「當真?」武皇帝半信半疑,不是他多慮,實在是想不通,一杯茶會有此等功效?竟可解了太醫們一直束手無策的癥結?
黎然點了點頭:「民女願意一試!」
武皇帝沉着臉,半晌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蒙之翔,問道:「皇兒覺得如何?」
蒙之翔暗嘆口氣,就是沒底也得做啊,不然就認定了欺君了:「兒臣覺得可以一試。」
武皇帝點了點頭:「若你真的能治好慧貴妃的頑疾,朕不僅可以免了你抗旨之罪,你的品香茶閣也可以繼續留着!」
「民女謝皇上!」黎然叩首道:「還請皇上先應了民女兩個小小的請求。」
「說!」武皇帝有些不耐煩的抬了抬手。
「其一,民女的這個茶需要的材料皇宮中沒有,民女需要去他處尋來,最多一天時間!」
「准了!」
「其二,祁王爺乃是受了民女之託才來求見皇上的,因為民女抗旨怕見不着皇上,這才託了人求他,只願面見聖顏,告知解救貴妃娘娘的方法。還請皇上饒恕祁王爺之罪!」
「哼!」武皇帝冷哼一聲:「看來朕給你們賜的婚倒是沒有錯,你倒是上心了?」
「王爺為人和善,待人平和,民女自然是上心的。」黎然也不矯情,反正自己已經認定了,那麼說不說出來都無所謂,自己認定的男人自己當然要保護好,豈能受了委屈吃了虧!
「朕並沒有怪罪他,行了,別忘了一日時間,明日酉時之前,朕要看到你的結果!若是有誤,定斬不饒!」
「謝皇上!」
黎然走出龍顏宮時,有一種想好好睡一覺的衝動,所謂治病不過是皇帝的借道下坡,但是黎然不敢怠慢。走到蒙之衍身前,黎然輕輕俯下身,看着其明亮的眼睛道:「起來吧,我們回家!」
蒙之衍笑了,他就知道,他的然兒絕非一般人可比,雖然不知道她是如何說服父皇的,但是能平安出來便足以證明!聽黎然一說回家,蒙之衍笑意更深了,扶着黎然的手輕輕站了起來,笑道:「好,回家!」
身後的蒙之翔頓時有一種想揍人的衝動,輕咳一聲:「黎小姐好口才!只是不要說得太滿了,也別忘了,為君之道不是誰都能猜測的!」
黎然扯了扯嘴角:「若過了此關,將軍覺得然兒還用害怕嗎?」
「你!不知天高地厚!」蒙之翔忿恨的說道,自己明明是為她好,竟然不領情!
黎然笑着拉起蒙之衍的手:「還是要謝謝將軍的,然兒說過,他日必報大恩!」
「先別急着感謝報恩,想想明日你要怎麼治慧貴妃吧!」蒙之翔說罷一轉身便走了,真是眼不見為淨!大庭廣眾,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黎然笑得更開心了,蒙之衍也笑了:「三哥真是彆扭!」
「可不是,剛才怕是嚇到他了,走吧,回去說。」
蒙之衍點點頭,捨不得放開黎然的手,反而越抓越緊,兩人相攜出了皇宮。
「都走了?」龍顏宮內,武皇帝淡淡了看了一眼俞公公問。
「走了。」俞公公忙回答,心中卻糾得緊。
「祁王是和那黎然一起走的?」
「是...是攜手一起走的。」俞公公不敢隱瞞,如實說來。
武皇帝深沉着雙眸,道不清明暗,又問:「你說,她的那番話可是衍兒告訴她的?」
俞公公擦了擦冷汗,這個他哪裏會知道,不過倒是不用他回答,武皇帝又自語:「不會,衍兒想不到這些,也做不到這些,若是她自己的感悟,那此女子便極不簡單了!不是聽說,以前驕縱任性?」
「這個老奴也曾聽過,說是溺了水,醒來後失憶了,然後性情大變,煥然一新。」俞公公忙回答。
「哦?這麼有趣?難道是朕看走了眼?」武皇帝淡淡的冥思,手指有節奏的敲打着桌面,「好像她也在詩情大賽的名單之中吧?」
「回皇上,是的。」
武皇帝點點頭:「好像大年初一被當街追殺的也是她?」
俞公公擦了擦汗,這哪是詢問啊,簡直是要命啊:「是的。」
「看來這其中的秘密還真不少,朕倒是錯過了!去給朕查,查個水落石出!」武皇帝一拍桌面吩咐道。
「是,老奴這就去辦!」俞公公忙勾着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