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劍道社到底在幾樓?」
跟着田所晴矢走上五樓,白鳥夕彌校服外套裏面的襯衫已經被汗水浸透,手掌按在樓梯扶手上面,身形停下,舔了舔嘴唇開口問着。
「馬上了,是在六樓。」
田所晴矢也同樣是喘着粗氣,三步並作兩步跨上樓梯,站定後回過頭看向身後的少年,手指指着上面的一層,卻被他慘白的臉色嚇了一跳。
「白鳥君你,你怎麼了?」
「沒事。」
深呼吸了一下,身體停在原地嘆了一口氣,白鳥夕彌擺了擺手。
田所晴矢看着身前的男人,臉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理智告訴自己,白鳥夕彌現在應該是很疲憊的狀態,但是這樣的想法又和自己之前得到的認知完全不一樣。
當時天台上的場景已經印刻在了田所晴矢的腦海當中,以至於對眼前白鳥夕彌的狀態產生了懷疑。
他應該不是累才對
思索之間,白鳥夕彌的身形已經越過了自己,朝着樓上走去。
來不及多想,田所晴矢便跟了上去。
「今年參加劍道社的人很多嗎?」
白鳥夕彌的聲音傳到耳邊。
「聽學長說人數和往常一樣,大概有三十多位的樣子。」
大概是一個班的樣子,白鳥夕彌在心裏大體地算了算,隨後感受到了他一直將視線放在自己的身上。
一時間心中有些鬱悶。
人是不喜歡將自己的弱點和短小之處暴露給別人看的,就像現在這樣,自己體能不好的事情被對方所關注,而且對方還一言不發若有所思的模樣,確實讓人不爽。
儘管知道對方或許對自己沒有什麼負面的情緒,但還是忍不住有些反感。
尤其是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白鳥夕彌站在原地想了想,偏過頭看向身旁的少年開口問道:
「劍道社的女生多嗎?」
「啊?」
這樣的問題明顯不在田所晴矢的預料之中,他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抬起手撓了撓碎散的頭髮。
「難道女生的數量不在你的預料之中嗎?」
白鳥終於爬上了六樓,因為剛才休息了一小會兒的緣故,雙腿上的酸澀感少了很多,除了有些氣喘以外倒也沒有什麼多餘的難過。
「啊?難道這是白鳥君加入劍道社的原因嗎?」
「不不不,你太死板了」
白鳥夕彌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後閉上雙眼手指一邊揉着太陽穴一邊意味深長地開口道:
「立下一個目標之後努力追求自然是正確的事情,但是事實上如果一直緊繃着神經就會讓自己很痛苦,因為將太多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目標啊、夢想之類的東西上面,就會特別在意結果」
「接下來你就會胡思亂想,這幾乎是必然的。」
「所以這種時候將一部分的注意力放在其它事物身上就是一種正確的選擇,比如」
田所晴矢身體停滯在原地,怔怔地聽着白鳥夕彌口中的話語,這樣的話題倒是他第一次聽過,忍不住開口追問道:
「比如?」
「比如穿着劍道服的少女運動時刻姣好的身形,修長的大腿,俏臉上認真的神色,挺立的體態,尤其是那些美少女,不是值得你關注嗎」
田所晴矢嘴唇緩緩張開,眼睛的視線失去焦距,似乎真的在認真思考着他口中的話語。
「能夠將自己的精神力收放自如,恰恰就是一種培養自己自控力的方式,也是成為你口中所謂的東京帥哥一樣灑脫的性格。」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這些東西是不是值得你更加關注一點。」
這樣說着沒有再理會他身形掠過他,朝着劍道社門口走去。
白鳥夕彌本以為自己已經有心裏準備了,直到走到劍道社門口,將視線放進去,才被裏面的盛況所震驚到。
那是一個大的道場,類似於前世見過的武道館一樣的大場地,和籃球場差不多,地板鋪着泡沫板。
一排排劍道社成員穿着密不透風的劍道服,整齊地跪坐在地上,腰杆挺的筆直,身旁都放着一柄竹劍以及頭盔。
視線向後看去,一群穿着和自己差不多的,應該就是同年級的新生,然而或許是同樣被前面七八排的成員所感染了,他們也都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
劍道社的活動室內異常的安靜
,白鳥夕彌張了張嘴沒有說話,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然後看了一眼掛在活動室外面的牌子。
「劍道社」
確認自己沒有進什麼傳銷組織之後,他深吸了一口氣邁着步子走了進去。
田所晴矢恰好跟在自己的身後。
不過不知道是因為被這樣的情景震驚到了還是再思考剛才白鳥夕彌的話語,他也同樣保持沉默。
「白鳥夕彌?」
剛剛邁進屋子,一位穿着劍道服的男生便開口問着。
「是。」
「嗯,坐在後面就好,部長大人兩分鐘之後就會到,請保持安靜。」
男生點了點頭,看着他的眼神中似乎是有些欣賞,這讓白鳥夕彌不禁有些疑惑。
怎麼好像每個人都認識自己一樣?
隨後,他又從前面的講台上拿過兩枚刻着武士刀的別針徽章分別遞給白鳥夕彌和田所晴矢。
「這是新生的入社紀念品,每個人都有的。」
「謝謝前輩。」
田所晴矢連忙道謝,雙手接過。
「沒事,今後請多多關照」
簡單地寒暄過後,兩個人便按照對方手指的方向走了進去,坐在了最後一排的位置。
倒是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的跪坐,白鳥夕彌抱着膝蓋在泡沫板上坐了下來。
活動室窗戶都大開着,兩台大型的風扇在旁邊『嗡嗡』地轉着,一股微涼的風聲傳來,白鳥夕彌不禁被這樣沉悶的氛圍搞得有些昏昏欲睡。
瞄了一眼旁邊正在將紀念品徽章別在自己胸前的田所晴矢,隨後便把頭埋進雙膝之中開始睡覺。
事實證明,只要你身體足夠疲憊,根本不存在失眠這一說。
自從自己穿越過來之後,基本上每天都睡得很好,只要沾到類似於枕頭之類的東西就會陷入沉睡之中。
「首先,非常歡迎大家加入劍道社」
「不過這次的入社儀式可能比較特殊,因為這次既是一次入會儀式,也是一次職務交接會議」
「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仲野徹也和竹內恭子。」
「」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白鳥夕彌的耳朵動了動,繼續昏睡着。
「啊為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山城部長為什麼要退部?」
「我還以為傳聞是假的」
「我接受不了。」
『嘩啦啦』
直到不知過了多久,一道道稀里嘩啦的鼓掌聲和質疑聲成功地將白鳥夕彌吵醒。
身體忍不住顫了一下,他眨了眨有些乾澀的眼睛迷茫地抬起頭看着眼前的情況。
此刻活動室里出現了兩種情況,前面那些穿着劍道服的部員正熱切地討論着,而向白鳥夕彌這樣穿着校服的新生懵懂地鼓着掌,甚至沒有想要停下來的意思。
抬起手揉了揉眉心,看向一旁正鼓着掌的田所晴矢開口道:
「這是什麼情況?」
「哦,白鳥君你醒了。」
田所晴矢停下了鼓掌的動作,轉過頭看向他的臉開口解釋道:
「看來之前聽說的沒錯,山城部長是要退部了。」
他將目光放在講台上的少女臉上,又看了看她手中的拐杖,思索着開口道:
「大概是因為腿傷的緣故吧?好像是到不能參加比賽的程度了」
「所以她退部大家很開心嗎?」
白鳥夕彌打了個呵欠,側目看着對方舉着的手掌開口問道。
「啊?為什麼這麼問。」
「不開心的話,大家為什麼要鼓掌?」
「那是因為」
說着說着,田所晴矢的臉上忽然愣住:
「誒?我為什麼要鼓掌?」
白鳥夕彌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開口道:
「嗯這就是你需要學的第二步,東京帥哥不能隨波逐流。」
「」
然而,還沒有等對方回應,一隻手就在人群中突兀地舉了起來,緊接着坐在人群中央的女聲站起了身。
「姬月部長是要退部嗎?」
「」
聲音清脆且明朗,在略顯空闊的道館裏異常清楚。
站在台上準備做交接儀式的少女身形停頓了一下,轉過頭看着下面的少女,停頓了一下後,眼神
堅定地重複道:
「是的。」
「可是」
站起的少女語氣中已經掛上了哭腔,晶瑩的淚水滑過她的臉龐。
「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起拿下今年比賽的冠軍嗎」
「部長,就算是不參賽也好,你能在台下看着我嗎,我希望被你注視着,就這樣一聲不吭地走掉的話」
「就這樣走掉的話豈不是什麼都沒有了?」
「之前的努力豈不是都是白費了嗎?!」
「」
或許是完全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她幾乎是喊出來的,淚水止不住順着下巴滴落在地上。
而前排的劍道社員也都是低着頭的狀態,雖然沒有她那樣激動的神態,但意志也都是無比的消沉。
站在山城姬月身側的兩個人也都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尤其是叫做竹內恭子的女生,她閉上了雙眼,但淚水還是止不住地從眼角滑落
整個劍道社都陷入了沉靜當中,只有兩颱風扇發出『嗚嗚』的哀鳴聲。
半響,山城姬月的嘴唇蠕動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睜開雙眼仿佛做出了什麼決定一般,用着沉悶的語氣開口道:
「對不起。」
「」
說完,她便拿起身旁的拐杖,邁着趔趄的步伐朝外面走去。
『砰砰砰』
拐杖沉悶的聲音敲擊在地板上,直到她纖細的身形以及柔順的長髮消失在門口,眾人才終於回過神。
人群中站起的少女也默不作聲地扔下了手中的竹劍,眼神中沾滿了晦暗的神色朝着門外走去。
「和枝」
「」
竹內恭子直接朝着門外的少女追了過去。
看着已經走掉的兩人,站在台上的仲野徹也拍了拍桌子讓活動室內嘈雜的氛圍安靜下來,緊接着開口道安排道:
「接下來向各位新社員介紹一下劍道社的注意事項」
「」
白鳥夕彌的視線停留在門口少女消失的位置,眼神中露出思慮的神色,想了想後,將目光看向一旁的田所晴矢開口道:
「我先去上個廁所,麻煩田所你幫忙記一下,回頭髮消息給我就好。」
「啊,好的。」
田所晴矢點了點頭,隨後反應過來『為什麼要發消息』,於是開口問道:
「誒?你不回來了?」
「看情況。」
「」
-----------------
下午一點多的時間,天邊的雲將陽光整個遮住,當一股涼風夾着花瓣打在白鳥夕彌的身上時,還是有些冷的感覺。
等到他走到樓下的時候,發現山城姬月的身形早就已經消失不見。
白鳥夕彌倒是不意外,不得不說,這個暴力女是這樣的,即使是架着拐杖也能狂奔的猛人。
「跑到哪裏去了呢?」
抬起頭看着雲層中稀薄的光線,白鳥不禁喃喃自語着,閉上眼睛想了想後,便朝着一處小路走了過去。
之前說過,這條路直通教師的辦公室,但也因為只允許一人通過的緣故,基本上沒誰會從這條路走。
而第一次白鳥夕彌從這裏走過的時候,恰好發現這條路旁還有一條岔路,通往一處涼亭。
人難受的時候,最喜歡去哪裏自閉呢?
冷漠無情的人自然不用說,那些人不會難過,只會按照正常的生活節奏走。
但是對於內心孤寂且陷入悲傷的正常人來說,找個沒人的地方偷偷難過,或許才是最好的。
而在白鳥夕彌看來,說山城姬月是什麼冷漠無情的人簡直是無稽之談,她簡直情感豐富到了一個程度。
這點從她兩次朝着自己發怒就可見一斑。
果然,當腳步邁過一層層櫻花林,白鳥夕彌將視線望向涼亭上,恰好看到了一隻熟悉的拐杖。
挪動視線,緊接着發現少女的身形在長凳上蜷縮成一團,纖瘦肩膀忍不住地顫抖着,似乎是在哭泣。
柔弱且無助。
完全看不到之前那副凶厲的模樣。
白鳥夕彌想了想,最終邁步走到了少女的身前。
彎下腰,然後歪着腦袋將臉湊到山城姬月的臉前,看着她那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一臉驚訝地開口道:
「真的哭了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