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染心裏重重呵了一聲。
原來他們什麼都清楚。
只不過,以她正常人的思維角度,暫時還想不明白薛義和他舅舅主動提起這件事,到底為什麼。
總不會是真覺得那晚是她單方面佔了陸景行的便宜吧。
陸景行稍側了頭看向蘇染,不緊不慢地問:「有這回事?」
蘇染杏眼微閃,你想演,就陪你演。
還未開口,杜特助先開了腔:「應該是上周三,蘇小姐走錯房間。我看她不太舒服,就叫了個女服務員把她安頓在次臥照顧了一晚。那天您休息得早,第二天又走得早,所以不清楚。」
杜衡有板有眼地認真解釋,仿佛在闡述事實。
陸景行輕「哦」了一聲:「原來如此。那就不算打擾,蘇小姐不用介懷。」
何祿傑:「對,不用介懷,哈哈。小義,你和小染一起敬陸總一杯。」
不用介懷?何祿傑有什麼資格替她不介懷。
這就像給十厘米長的刀口貼塊透明膠布,嘴上說一切安康,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麼回事。
反正,疼的就只有她一個人。
薛義雙手捧着紅酒杯,哈巴狗一樣點頭哈腰:「今天有幸見到陸總,我和小染一起敬您一杯。」
蘇染咬着腮,沒動。
陸景行也沒有理睬薛義,目光划過,像略過一團濁氣。
不動筷,不碰杯,不回應,只是冷肅地坐着。
薛義尷尬地咧咧嘴。在場的人都明白,他還不配給陸景行敬酒,能坐到一屋都是高攀。
他也清楚,如果不是報了蘇染的名,即使是舅舅也沒這麼容易約到陸景行。
「哈哈,」何祿傑趕緊開口,「陸總,跟富大銀行合作的事,您考慮得怎麼樣了?」
陸景行仿佛根本沒聽到,也絲毫沒理會何祿傑。
老闆不屑說話時,杜特助就要接下流程:「這種小事是財務總監管的。既然何行長問起,我跟對外財務部打聲招呼。」
何祿傑和薛義聞言,臉上假惺惺的笑立刻變得舒緩真實。
「太感謝陸總了,感謝杜特助給我們這個機會。」
蘇染胸口好像被猛地重重捶了一拳,恍然大悟。
他們是想讓陸景行覺得自己睡了他們的女人。
他們雖然不痛快,但是也不會計較。
如果陸景行願意,他們還可以隨時將她拱手奉上。
畢竟外甥的女朋友不能白被別人睡了,「公道」他們是討不回來了,但是藉機討要些好處是必須的。
你只是被出軌,被下藥,被利用。他可是自己綠了自己後,主動當了王八啊。
所以委屈是他們的,好處也是他們的。
而她,只是個隨意倒手的工具籌碼。
薛義一家,真特麼不要臉。
女公關見好事達成,繞着桌子開始給大家續酒:「陸總有什麼喜歡的菜,讓蘇小姐夾給你吃啊。」
蘇染此時渾身怒火正沒處發:「自己下賤,別帶上我。」
女公關一點不惱,臉上依然媚笑連連。
男業務插嘴:「蘇小姐臉皮薄,你就站在那兒給陸總布菜。」
女公關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暗暗看了眼何祿傑,又不甘心地安靜退下。
何祿傑把一盤生蚝轉到陸景行面前:「陸總,這盤貝隆生蚝是小染特意叫我們提前為您點好的。腐國空運,下午新鮮抵達。」
生蚝是什麼意思不言而喻,何祿傑比趙老闆更猥瑣下作。
蘇染不想給他留一點面子,直接嗆聲:「何副行長,這是咱們第一次見面吧。我可從沒說過這種話。」
薛義拽了下蘇染的衣角,貼到她耳邊小聲說:「舅舅是為你打算。把他哄好了,咱們好提投資的事。今天稍微忍忍,把投資一舉拿下。」
陸景行看着薛義和蘇染隔着不足兩拳的距離,輕聲耳語。眼眸幾不可查地暗下來。
蘇染只怪自己禮義廉恥學得太多了。
但凡少上一節道法課,此刻她已經當場掀桌子,把這盤生蚝拍到薛義臉上了。
薛義見蘇染不好意思開口,主動貼臉問:「陸總,天磊食品廠的投資計劃,我女朋友想和您再溝通一下。」
雖然只是順帶,但是該給蘇染的面子還是要給。打一巴掌給顆棗,省得她又小題大做。
畢竟舅舅說了,要和蘇染保持關係,才能多套一些陸景行的消息,賣給背後的金主。
蘇染不掩臉上的不屑:「薛義,第一,我不是你女朋友,早就已經分手了。原因是你出軌,是我甩的你。第二,今天上午,天磊已經和高山資本簽訂了投資協議。資金已經到位,你不用再費心使絆了。」
薛義和何祿傑皆是心底一沉。
他們得到的消息是陸景行故意讓投資部做了個霸王條款的合同,就為了逼蘇染服軟。
他本想着順水推舟,拿蘇染賣個人情,幫他一起讓蘇染低頭。沒想到這倆私底下已經談妥買賣了。
果然,這世上根本就沒有貞潔烈女,只有錢給得夠不夠。
何祿傑立刻賠上奉承的笑:「有陸總出手,真是太好了。我家小義一直擔心,都要偷偷抵押婚房給小染了。」
蘇染呵呵,鄙夷笑出聲:「何副行長沒聽到我說什麼嗎?薛義出軌,我有他出軌的證據,早就把他甩了。」
何祿傑裝傻充愣:「兩個人鬧點小彆扭,小姑娘嘴硬心軟,陸總別介意。」
女公關立刻應和:「蘇小姐應該敬陸總一杯。」
「是啊,陸總一再幫忙,蘇小姐怎麼也要意思意思啊。」
沒人阻止,兩人嘴裏更加起勁:
「陸總這麼大度帥氣,怎麼也要喝交杯酒啊。」
「這個生蚝好大啊,又鮮又嫩,蘇小姐餵陸總一枚吧。」
蘇染今天也算見識了人類底線的天外有天,只有更低沒有最低。
杜衡餘光看着陸景行。計算着老闆還有幾秒會開轟。
上層圈子別管背後多髒,枱面上也不會讓幾個小卡拉米這麼污言穢語。
放在往常,這倆早就給扔猴山了。
「喜歡吃?」陸景行忽然冷冰冰開口。
眼底的寒意,刺得幾個人一簌。
何祿傑立刻瞪了業務和公關兩眼:「抱歉,抱歉,是我管教不夠。」
這倆貨是他背後大金主派來的,本意只是拱一下曖昧氣氛,沒想到來了之後根本不聽他指揮。
不顧他的死活,似乎只是為了讓陸景行和蘇染難堪。
他也是倒了血霉。
陸景行朝着屋子一角,輕點下巴。聲音好像幽谷里蕭冷帶刃的風:「蹲在那兒,把桌上的菜,吃光。」
「陸總,我們錯了。」
女公還想使招以柔克剛,道歉時還不忘嬌滴滴扭腰。因為害怕,扭得很是僵硬。
蘇染有點噁心。
杜衡發了個消息,門外立刻進來幾個保鏢。把業務和公關拖到牆角,所有菜品倒在他們眼前。
保鏢踹了一腳男的:「互相喂,半個小時內吃光。吃不完,每十分鐘切一根手指。」
女公關抱着保鏢的腿:「小哥哥」
話剛開口,就嚇得啞然止住。
保鏢掏出了明晃晃的尖刀,眼神嚴肅好像馬上就要剁下來。
媽呀,接活兒的時候沒說這個陸總這麼狠啊。
男業務稍微聰明點兒。對方多吃,自己就能少吃點,先抓起一塊三文魚,塞進女公關嘴裏。
女公關又氣又怕,兩個人掐着對方的腮,邊吃邊餵。滿臉滿身都是菜湯菜渣。
杜衡面無波瀾看着何祿傑:「他們吃,你們說。」
薛義腿軟,想走。
何祿傑忙擺手:「沒,沒有了。我們先告辭。」
蘇染恥笑出聲:「何行長着什麼急,我還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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