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甲騎兵!
梁釗這些羌人豪帥們,自然認識蘇澤身後寸步不離的具甲騎兵小隊。
他們是蘇澤的命根子,也是讓梁釗投鼠忌器的原因之一,能帶出這樣精銳的人,如果任由他繼續練兵,蘇澤真的能控制住抱罕乃至於整個河州。
這也是梁釗這些羌人豪帥們所不能忍受的。
當這群鐵疙瘩向着抱罕城移動的時候,圍繞在城門口的羌人豪帥們也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
如果這些騎兵是沖向自己的部眾,自己還能夠擋得住嗎?
如果這些騎兵是來追殺自己的,自己還能逃得掉嗎?
當這些問題在腦子裏冒出來的時候,就表示這些羌人豪帥們慫了。
他們紛紛讓開前往城門的道路,整個抱罕城外,又變成了他們夾道歡迎蘇澤的樣子。
梁釗感覺到了屈辱,蘇澤沒有死,那這段時間他幹什麼去了?
就在梁釗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為首的具甲騎兵減慢了馬速,他手中的長槊上插着一個人頭,鬼面具上和銀色鎧甲上的乾涸血跡,更像是從血海中爬出來的魔神。
騎兵們開始控制戰馬由奔跑狀態切換到踱步狀態,但是整個隊伍的陣型絲毫不亂。
蘇澤騎着奔霄,他身後的【大夏龍雀備身】跨着華麗的大刀緊隨身後,等到小隊來到抱罕城門口的時候,蘇澤向人群後的高徽說道:
「高平西,蘇某已經攻克西平,這是西平渠帥賀羅的人頭,為您報了一路追殺之仇了。」
什麼!
攻克西平城?
梁釗第一個本能反應是不信!
蘇澤出城不過兩百騎,這點人就能攻下西平城?
但是看清楚了領頭具甲騎兵長槊上的人頭,梁釗又動搖了。
作為河州本地豪帥首領,他自然和吐谷渾人在西平的守將賀羅見過,他認清了這就是賀羅的人頭!
高徽的眼睛中放出光芒,他知道蘇澤能打,但是沒想到他竟然這麼能打!
其實高徽早就看出了蘇綽的意圖,只是一直在保持沉默。
高家也是河州的漢人望族,天然和梁釗這些羌人豪帥是不對付的。
高徽的侄子高仁擔任河州別駕,他代表的漢人也和羌人起過很多衝突。
但是在蘇澤出現之前,高徽都是保持沉默的,甚至故意就留在甘涼西軍的營地中,淡化自己的存在感。
現在蘇澤歸來,給出了攻克西平的戰績,眾人才想到城外還有這麼一位假平西將軍,使持節,員外散騎常侍高徽在抱罕。
而從職位上說,高徽也是整個抱罕最高級的官員。
蘇澤身後的李存真也騎馬出列,對着高徽說道:「高使,我們真的攻破了西平城!」
這下子高徽臉上露出笑容,手持旌節走上前來,親自扶蘇澤下馬道:「蘇將軍大功!高某立刻會向朝堂報捷!」
有了高徽的背書,那些和高家有交往的豪帥們紛紛高喊:「將軍萬勝!」
梁釗面色鐵青,蘇澤立下這樣大的功勞,威望上自然壓過了自己,他有兵有權,以後這抱罕城自己怕是再也做不了主了。
抱罕城門緩緩打開,蘇綽帶領士兵站在城門口迎接蘇澤,蘇澤走上前去抓住蘇綽的手,然後對梁釗等人說道:
「令綽讓諸位在城外紮營,也是為了抱罕城的安全,諸位不要動怒。」
蘇澤幾乎是明着說他不信任這幫羌人豪帥了,但是梁釗依然壓住了怒火,現在蘇澤挾了大功,城內新軍士氣正旺,現在自己還不是對手,只能先忍下來再說。
梁釗忍着怒意說道:「蘇長史也是為了將軍大業,只是下次請將軍直接下令就好了,吾等都是為朝廷效力,為什麼要用這些鬼蜮伎倆。」
蘇澤哈哈笑道:「這事情我自然會責罰令綽,不過本將軍確實有一道軍令。」
「令綽。」
蘇綽走上前來,他手持一份竹簡說道:
「蘇某整理簡牘的時候,發現當年護羌將軍府曾經有軍令,除了朝廷正卒之外,各部兵馬不得駐紮在城內。」
梁釗的臉色變了,護羌將軍府成立的時候,確實有這麼一條軍令。
因為在抱罕還是軍鎮的時候,北魏在邊境上強勢,吐谷渾不敢進犯,而護羌將軍府的主要工作,其實是防備河湟地區的羌人,防止他們叛亂。
只不過隨着北魏邊境局勢改變,吐谷渾開始轉守為攻,後面的護羌將軍都要依靠本地羌人豪帥來抵抗吐谷渾人,所以這條軍令逐漸被遺忘。
現在蘇綽重新搬出這條軍令,這些羌人豪帥們卻不知道如何反駁。
蘇澤這時候說道:「令綽啊,軍主們都是朝廷正經武官,他們總能進城吧,你將他們擋在城外,他們還疑你有什麼心思呢,下次可要把事情說清楚。」
蘇綽和蘇澤一唱一和,也立刻滿懷歉意的說道:「是屬下沒能和諸位軍主溝通好。」
蘇澤又說道:「那各部族兵的家人們,總能住在城裏吧?」
蘇綽立刻說道:「這個自然,軍令中並沒有禁止將士們的家人定居城裏。」
蘇澤上前拉住梁釗說道:「梁軍主,今日蘇某在將軍府設宴,一是慶祝高平西歸還中土,二是慶祝西平光復,諸位軍主們若是沒有戍務,一定要賞臉出席啊!」
梁釗心中都快要罵出來,把自己的部族士兵都留在城外,自己進城赴宴,萬一這個宴是鴻門宴怎麼辦?
梁釗又看向蘇澤身後謙卑狀的蘇綽,更是恨不得將他生啖了!自己當時就應該立刻發動城內的內應控制抱罕城的,也不至於落到現在這麼被動的地步。
這些抱罕的軍主們也動搖起來,高家也是河州望族,他已經站在了蘇澤後面,靠着收復西平城的威望,蘇澤已經可以在河州立足。
蘇澤歸來,城內的一千六百新軍已經控制了抱罕城,這些軍主豪帥們的妻兒家人也都在城內,他們就更不願意頂撞蘇澤了。
梁釗那個恨啊!蘇澤到抱罕城才幾日,就將他驅趕出城,可偏偏每一步都佔着理,就連自己翻臉的理由都沒有!
不過能在河州紮根三代,在北魏和吐谷渾之間左右逢源,梁釗也不是沒有城府的年輕人,他也換上一副面孔說道:
「將軍為家國社稷宴,梁某當然要參加!」
梁釗也相信蘇澤在立足未穩的情況,也不可能對自己下殺手,大不了再隱忍一段時間,再看河州局勢再說。
梁釗服軟了,剩餘的軍主豪帥們更沒有頑抗的理由,紛紛跟在蘇澤身邊,誇讚他的軍功。
接下來蘇澤在護羌將軍府設宴,拿出從洛陽帶來的擒奸酒,請高徽坐上主座,又引諸將士共飲。
蘇澤也沒有忘記城內外的士兵,吩咐送酒送肉入營,連甘涼西軍都送上了食物酒水,當天夜裏整個抱罕城都響起了曲調蒼茫的西北民謠。
——
「什麼!西平光復!蘇將軍讓我派兵支援西平!?」
李世哲接到了慕容紹宗的報信,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要不是這一路上慕容紹宗都跟隨在蘇澤左右,李世哲都要懷疑他是吐谷渾奸細,是要設伏誘騙金城駐軍出城了。
收復西平城當然是天大的軍功,但是要不要出兵,又讓李世哲猶豫起來。
原因也很簡單,他李世哲是河州刺史,西平是涼州所治。
如今的涼州刺史元彧,是大魏宗室,太武帝拓跋燾的玄孫。
原本外任涼州,不過是元彧政治生涯的過渡,但是因為他治涼州的時候西北防線潰敗,西平丟失,所以一直沒能升回洛陽。
自己出兵佔領西平,會不會得罪涼州刺史元彧?
李世哲猶豫的時候,他身邊的劉伯之立刻說道:「太守,我們應該立刻出兵支援西平,若是西平得而復失,那可就是您的罪過了。」
因為身邊懂得治政的人才太少,所以劉伯之被李世哲從蘇澤身邊要了過去。
如今劉伯之和蘇算是李世哲身邊最親信的幕僚,他也是靠着兩人才沒有被下面的從吏蒙蔽,勉強掌握了河州的局勢。
但是李世哲決定出兵,又遲疑說道:「但是河州兵在河州別駕高仁手裏,如果他不肯出兵怎麼辦?」
這時候一直沉默的慕容紹宗說道:「李太守,末將有信心說服高別駕。」
雖然不知道慕容紹宗有什麼辦法說服高仁,但是李世哲還是派人將高仁請到了刺史府議事的明堂。
高仁聽完了李世哲的說明,同樣也對西平城歸屬涼州的事情表示了顧慮。
慕容紹宗突然說道:「高別駕,令叔平西將軍已經從西域返回,高平西曾經被西平渠帥賀羅追殺,所幸得到蘇將軍接應,已經平安抵達抱罕城了。」
「什麼!」
高仁當然知道慕容紹宗不可能在這種大事上說謊,立刻對李世哲說道:
「李刺史,請讓屬下領兵,支援西平!」
——
「河州定矣!」
在將軍府密室中,蘇澤對着蘇綽說道。
蘇綽也點頭說道:「梁釗和親近的幾名羌人豪帥將家人接出了抱罕城,但是剩下的都繼續將家人留在城裏,這是向將軍輸成了。」
「令綽,私下裏就不要稱呼職位了,和以往叫我蘇兄或者師兄好了。」
蘇綽卻說道:「將軍,現在您主政一方,威儀是最重要的,就算是親近也不能亂了上下尊卑,不然士卒也這麼想,河州如何治。」
「這不是沒有其他人嗎?」
「那禮也不可廢!」
「那行吧,你繼續說吧。」
蘇綽早已經準備好條陳,他一板一眼的說道:「抱罕也可以仿效原懷原公在六鎮的方略,在抱罕城中建立軍倉,控制周圍的羌人部落。」
蘇澤眼睛一亮,原懷所設立的鎮倉制度,在六鎮被軍主豪帥掏空,成了盤剝底層六鎮人的惡政。
但是原本這條政策的初衷是用設在城裏的鎮倉,控制六鎮周圍的牧民。
這同樣可以用於抱罕,利用這個方法來控制被蘇澤趕出城的羌人部落。
「還有呢?」
蘇綽又將地圖展開說道:「將軍北控西平,南制抱罕,盡得河湟谷地,這是當年涼國的王業之資。」
蘇綽說的直白,這是私下場合,蘇澤也沒有隱藏自己的野心,只是平淡的說道:「差矣,涼國是全有河西、河湟,控扼西域,才有王業。」
五涼政權中除了傀儡政權南涼之外,剩下四涼都是控制了河西走廊和河湟谷地,靠着這兩個西北地區最富饒的農業畜牧業產區,又背靠西域絲綢之路貿易,才能偏安西北。
蘇澤很清楚自己距離割據勢力這個級別還有很大距離,而且他還有吐谷渾這個威脅。
蘇綽說道:「但是河湟之地西高東低,吐谷渾居於西,隨時可以南下滋擾,僅僅靠着抱罕和西平二城,還是太吃力了些。」
蘇澤點點頭,這點他當然清楚,河湟谷地是一個張開的口袋,西平和抱罕是口袋的兩個繩結,自己握住兩個繩結,但是需要一支軍隊作為繩子才能扎住口袋,保證河湟谷地的安全。
而吐谷渾人丟失西平,就丟失了進入河湟谷地的通道,他們自然不可能善罷甘休,必然想要出兵奪回西平。
就算暫時無法動員大軍,吐谷渾也會派遣騎兵滋擾河湟谷地,影響來年的春耕。
蘇澤看向蘇綽,笑着說道:「令綽肯定已經有辦法了,快快說出來吧!」
蘇綽也不賣關子了,他直接說道:「將軍可曾聽說過西海郡。」
蘇澤愣了一下,酈道元對北魏州郡縣地理講解的很清楚,他和蘇綽都是紮實聽課的,在北魏並沒有西海這麼個郡。
蘇澤想到了什麼,他反問道:「可是王莽所設的?」
「正是!」
蘇澤想到了西漢末年。王莽當年為了篡位,除了滿世界製造祥瑞之外,也要達成建設四海歸一儒家理想國的要求,於是在當時帝國版圖的最西邊,設置了西海郡。
西海郡要靠着海,但是在西北地區沒有海,這個「海」就是青海湖。
西海郡就在青海湖的東岸,一處名為大小榆谷的地方。
蘇綽說道:「我已經向往來吐谷渾的商人打聽過了,在大小榆谷依然有新莽時期的城郭遺址在,不需要建造太大的城池,只需要能駐紮千餘精兵,就能將河湟的口袋堵上。」
「大小榆谷水草豐美,既能放牧又能農耕,又背靠鹽池,有鹽利,一千駐軍足可以自給自足,只要吐谷渾進攻西平,從西海出兵可以切斷吐谷渾糧道,河湟就能安定。」
「妙啊!」
蘇澤看着蘇綽的規劃,只能說當年王莽的很多戰略意圖都是對的,就是執行的太急了。
西海郡這個位置相當的毒辣!
蘇澤很清楚,吐谷渾之所以難纏,不是因為他的要塞多麼堅固,也不是因為吐谷渾人多麼難打,而是因為高原。
高原上的戰士下高原作戰,只需要稍微適應一下就可以了。
但是在平原地區的人要上高原,光是高原反應就能去掉全軍半條命。
東漢的羌亂、隋唐初期的吐谷渾、唐中期的吐蕃,都是佔了高原這個賴皮地形,他們的戰士打不過可以躲上高原,而中原卻很難派兵上高原作戰。
西海郡在高原邊緣,如果在這裏設城守住,就卡死了吐谷渾人下高原的通道!
蘇綽說道:「不過要重建西海城,還需要奪回臨羌城,此外將軍手上的兵太少了,如今我們要守抱罕、西平二城都很吃力,興建西海城必然會被吐谷渾滋擾,手上精兵必須要有三千,守城輔兵必須要有六千,才能控制這三城。」
蘇澤說道:「這個我明白,現在已經入冬了,吐谷渾很難在明年夏季之前發動大規模的戰爭,只要在明年夏季來臨之前建好西海城,就能保證明年秋收。」
高原苦寒,冬季更冷,吐谷渾不可能在冬季發動大規模襲擊。
等到了春季的三四月份,又是牲畜產仔的時候,遊牧民族叫做接羔期。
接羔期就和農耕民族的秋收期一樣,是收穫的重要時期,如果幼畜大量夭折,那整個部落的食物就會出現短缺。
所以遊牧民族能夠發動大規模動員的只有夏季和秋季。
蘇澤也慶幸自己奪回西平的時候已經入冬,還有小半年的準備時間。
但是大規模的襲擊沒有,不代表吐谷渾人就不會發動小股騎兵騷擾,更不可能坐視蘇澤在青海湖邊上築城。
錢、糧、兵,爭霸說到底還是這三樣東西,蘇澤現在是三樣都缺。
蘇澤想到義兄爾朱榮,相比之下秀容川雖然不如河湟富饒,但是人家可是天胡開局。
自己必須要在亂世到來之前,也將河湟地區經營成秀容川那樣的鐵板,等到亂世到來的時候,蘇澤才能和爾朱榮一樣,擁有爭霸天下的資本。
蘇澤感慨說道:「令綽,時不我予啊!」
蘇綽也不理解,蘇澤的這種緊迫感到底從何而來。
雖然他和兄長也判斷天下將亂,但是蘇亮的看法是至少還需要十到二十年的時間,才會徹底進入亂世。
蘇澤已經取得了一場又一場的奇蹟勝利了,可是他依然覺得太慢了。
不過也正是蘇澤的這種緊迫感,不斷催促着手下向前,才帶出了這樣一支精銳。
蘇綽行禮離開後,蘇澤打開系統,【系統任務:攻佔西平城,已完成,河湟地區威望+10,獲得城市—西平。】
這系統實在是太不要臉了,把自己打下來的西平當做獎勵。
但是看到系統商店已經變成了十一個格子,蘇澤又將咒罵憋回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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