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迅速陷入了惶恐。
信仰讓他們無比堅定也讓他們無比脆弱。當堅信的東西突然被徹底否定的時候,他們頓時變得喘不過氣,內心有狂怒更有深刻的仇恨。
他們竭盡全力地嘶吼着,想要得到一個解釋,卻又覺得此刻不管得到什麼樣的解釋,都註定於事無補。
血淋淋的死亡就在面前,他們崇拜的神其實是個惡魔!
狂躁的氣氛瀰漫在廣場上空,在惡意的鼓動下,人們很快就分裂成兩派。
擁護者和排斥者。他們以下陷的地縫為分界線,父親和兒子分裂,丈夫和妻子成為仇敵!為了守護信仰,最親密的他們變成了不共存的敵人!
然而,身為風暴的中心,夢天機卻顯得非常悠閒,散漫地看着下方,評價道:「看來今天的事情是對我的不滿的集體性爆發啊!」
「你不怕事情繼續惡化嗎?對方挑這個時間突然發難,可見是蓄謀已久!」蘇芸提醒道,雖然她對夢天機沒有多少感情,他就算死在現場她也不會難受。
「蓄謀已久嗎?」夢天機含笑指了指廣場的盡頭,那裏槍尖森森,鐵甲冰寒,集結了大量禁軍!
「真是一群膽小鬼,為了殺我一個,居然集結了那麼多人。可惜天命所歸,人力難為。若是老天站在你的一邊,就算是單槍匹馬也能殺了我!若是天命不要我死,就算鼓動了全天下,我也一樣能夠活下去!」他高聲問道,身處絕境卻笑容可掬,讓因為蠱惑而站到對立面的人無不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
「即使在這時候也選擇相信我,願意歸於神的麾下的戰士們,不用害怕敵眾我寡,因為神與你們同在,正義將和你們一起殺敵!」
話語雖然簡單,卻帶着奇妙的蠱惑力,本就抱着死的覺悟的信徒們眼神越發堅毅,他們相信夢天機是正義,相信自己站在了對的一邊!
相對的,他們的對手陷入了迷惑。
也許……可是……
他們矛盾地想着,想回頭,卻又覺得自己無路可退!
這種不安很快就傳染了現實,他們沉重地呼吸着,眼睛裏全是擔憂和害怕。
夢天機也感覺到了他們的惶恐和畏懼,他自袖袋取出一串珠子,慢悠悠地撥弄着,同時對遠處的軍隊道:「姬長野,想不到你也參與了這齣鬧劇,說吧,打算扮演什麼角色!」
姬長野沒有說話,或者說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說話。
倒是夢尹天,他見夢天機認出了姬長野,急忙命令禁軍隊伍分開,策馬走到最前列:「夢天機,我來向你討還血債!」
「血債?」夢天機微微一愣,而後笑道,「我是殺過很多人,但死在我手上的每個人都罪有應得,你的父母也不例外!」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夢尹天大怒,鬼女的蠱惑和自以為的屈辱一起浮上心頭。
他抬起頭,仇恨地看着夢天機,以及他身邊的蘇芸:這兩個人,一個搶走了他的父母,另一個搶走了他現在的一切!
「你敢說你的地位來得乾乾淨淨?你敢說出二十年前的繼位真相嗎!」他歇斯底里地大喊着,毫無世子應有的風度。
夢天機皺了眉,他本就不怎麼喜歡夢尹天,看到現在的情況,更覺得這個臨時繼承人又蠢又無能!
「你確定要我把真相原原本本地說出來?」他冷笑着反問道,「夢尹天,你我二十年的感情,就是再冷的心也已經捂熱了。為什麼要聽信別人的挑撥,為什麼寧可相信一個連根地都不知道的人的話,卻不願意相信和你一起生活了二十年的我!」
「因為她說的是真話!」夢尹天虛張聲勢地說着,完全沒意識到夢天機的幾句話讓他身後的隨從也出現了動搖。
身毒人從出生起就虔誠宗教,對神王家族的信仰是刻在骨子裏的。
「真話?那我現在說的也是真話!」夢天機大聲說着,握珠子的手突然用力甩出!
頓時,琉璃破碎,空間凌亂,瘋落的碎屑中,人們好像脫水的魚一樣雙目驚恐,嘴巴張開,卻無法呼吸!
異常只持續了半瞬,但對所有捲入的人而言卻漫長好像半生。
一切都如夢而逝,惆悵徘徊心頭,有些信徒的眼睛裏火焰都熄滅了。
他們迷茫,絕望,不知道下一步該往何處去。
趁着眾人還沒有恢復,夢天機對蘇芸道:「把玄天殿的第三層完全釋放,投射到現實中。」
「啊?」蘇芸大驚,她本想問他怎麼知道自己得到了玄天殿還收復了第三層,但看着他詭異的面容,身體竟不由自主地從空間戒指里取出了玄天殿!
「要怎麼釋放?」蘇芸問道,她進出玄天殿多次,卻從不知道玄天殿的世界能夠釋放在現實中。
「以你的心聯繫玄天殿的心,然後——」
夢天機如此說着,輕拍了她的肩膀。
頓時,不安和恍惚都散去,她單手托起玄天殿,額頭族紋大亮!
廣場變成血紅一片,第三層的劍冢完全投影在真實中。
方方從幻覺的惆悵中醒來的人們,猛然發現自己居然……被割裂在另一個世界裏!
「這是——」他們紛紛抬起頭看向蘇芸,眼神中有崇敬也有恐懼。
蘇芸沒有說話。
烈火與刀劍交錯的世界裏,狂風犀利吹着,將白色的祭禮服吹得好像雪鴞的翅膀!
劍魂也出現了,全身都是黑色的他,背扛血紅重劍,身纏着燒紅鐵鏈,狂野的面孔帶着原始的囂張。
「多少年了,終於呼吸到外面的空氣了!」男人抽着鼻子喊道,厚度超過一寸的重劍輕鬆掄出,砸在夢尹天面前。
「你,就是那個叫囂要殺我主人的混蛋嗎!」
夢尹天呆住了,他本以為今天會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但事情的變化趨勢卻——
屠殺依舊是屠殺,只是針對他的屠殺!
而這時,夢天機的下一步也開始了。
他身旁的四個帶青銅面具的女人,突然手捧琉璃杯地走下高台,琉璃杯中紫色火焰真熊熊燃燒,帶着驚人的溫度。
感受到高溫,人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一位著名的殉教者的遺言:臨死之前,她用生命點燃了火把……無論世界有多黑暗,火焰有多弱小,光明終有一天會驅散黑暗,正如烏雲永遠遮不住太陽。
「聖火!聖火啊!」
情緒再次失控,人群中響起了驚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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