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電光火石之間,秋鴻所設大陣轟然碎裂,兩道雄厚元炁如同巨浪一般翻湧而至。劉赤亭本來是要閃開的,但見秋鴻護住了清清,他的手腳便不由自主的朝前,擋下一擊。
想必郭陽也是如此。
而此時,海上一人懸立,其左側有黑虎大蛇,右側則是白虎紫豹,狼蟲虎豹齊全。
劉赤亭扯掉劍身符籙,踢掉已經爛成幾根麻繩的草鞋,劍氣已成逆沖之勢。
那人出手便顯化內景,雖然只有四景,但能使內景顯化,說明此人已在五境巔峰啊!
仰頭看了一眼,劉赤亭看似面色冷靜,實際上但直想罵娘。
單單那四景,都相當於四位化炁了。
高處漢子低頭望向劉赤亭,聲音寒涼刺骨。
「你想怎麼死?」
與此同時,紫菱對着劉赤亭傳音一句:「吸引他的注意,給秋鴻爭取時間佈陣。」
劉赤亭死死盯住杜柏詢,突然咧出個笑臉,反問道:「不太想死,怎麼辦?」
那人冷笑道:「你這肉身氣血雄厚,給我兒子做皮囊用,再合適不過了。」
劉赤亭一笑,「你們父子,話都還挺多的。」
十幾丈外,紫菱猛然抬起右臂,數十枚紫色珠子沿着纖細指尖相繼滑出,分散於紫菱四方,各有九枚,共計三十六之數。
杜柏詢扭頭看了一眼,頗有些詫異。
「我說他死之前怎麼不見用處護身法寶,原來是給了你啊?天罡之數的雷珠是很不錯,可惜你是個女子。」
紫菱眯起雙眼,身邊珠子各有紫色雷霆放出,她振臂一揮,紫電瞬發,活像三十六道長矛,悉數向着杜柏詢而去。
「劉赤亭,是我不對,但起碼要過了這一關我才能向你賠罪。」
紫電交叉射去,但杜柏詢動也未動,只是眯眼往紫菱看去,身後四道巨大身影便自行邁步而出,其分別張口,火焰、狂風、雷霆、巨石,竟是相繼噴涌而出。一時之間,紫電與那四景對峙了起來。
杜柏詢嗤笑道:「我生怕主動出手會落人口實,沒想到你竟然如此貼心,你的好意,我收」
話音未落,他趕忙抬起手臂,正好攔下如閃電一般的白髮身影,轟然一聲巨響,他竟是險些一晃,就連護體元炁,也險些被這劍切開。
這什麼劍?如此鋒利?還有這一身力氣,怎的如此恐怖?堪比千鈞巨力了吧?
就這一個愣神,眼前突然滿頭白髮的少年人身上,一股子肅殺之氣出來,劍意一般!
他不自覺向後挪了十幾丈,但前方少年單手舉劍,自下而上揮舞而出,劍氣與那劍中寒意,竟是牽引着天地之氣,化作一道渾濁劍光,瞬息便至面前。
他不得不召回一景擋在前方,可就在這一劍之下,堪比三境化炁的巨虎,竟是瞬間煙消雲散,他背後四處空白內景,其中一景已然變作虎嘯山林圖。
眼見劉赤亭喘着粗氣,再次提劍襲來,杜柏詢抬了抬眼皮,手中憑空多出數十道金羽。
「原來是以壽元為代價的短暫提升修為,四境之下還真有可能栽你手裏,可惜了,我是觀景修為,第五境。」
那金色羽毛,與先前飛梭一樣,在夜空中劃出數道金色光線,由四面八方朝着劉赤亭襲去,簡直防不勝防。
與此同時,幾聲炸雷響動傳來,剩餘三景盡數散去。
堪比三境的顯化內景,到底不是個黃庭修士的對手。
紫菱皺眉看去,只見劉赤亭赤腳懸浮半空中,單手持劍不斷格擋,速度之快,都已經有了四頭八臂的虛影!
杜柏詢也十分詫異,即便他暫時能力敵三境,我這金羽速度之快,他手跟得上,未必眼睛也跟得上啊!
他哪裏知道,此時此刻,劉赤亭與之前北上之路揮劍掃樹葉子一個感覺。
從前樹葉很慢,但劍與手臂更慢。如今金羽極快,但再無身上再無多餘的符籙,他揮劍更快。
況且,根本用不知道眼睛去看,以他為中心,方圓三十丈之內,每一根金色羽毛的氣息、軌跡,都像是在白紙上劃了一道道黑線,十分清晰。
下方海岸,清清咽下一口唾沫,呢喃道:「他,好厲害啊!」
秋鴻咳嗽了一聲,笑道:「是啊!很厲害。」
區區二境,雖然不能對那杜老兒造成分毫傷害,但能在其手下保住命,已經很強了。他甚至覺得,但凡劉赤亭有一身黃庭修為,怕是能按着杜老兒的頭打。
可此時,高處中年人像是玩兒累了似的,隨手拍飛紫菱的雷珠,渾厚元炁根本不是紫菱所能抵擋的,人家只是揮了揮袖子,紫菱便如同天外墜石一般,重重砸落在地面。
杜柏詢搖了搖頭,抬起手臂,露出寬大袖口,冷聲道:「他的肉身我有用,你這皮囊除了供人騎,還有什麼用處?你爹也是死在我這誅神杵之下,你就隨她去吧。」
上躥下跳猴子一般,我不想跟你玩兒了。
話音剛落,一根漆短棍一樣的東西自杜柏詢袖口竄出,化作一道黑色閃電,眨眼功夫便到了紫菱眼前。
這萬分之一瞬,紫菱想了很多,更多的,是釋然。
終於,可以不用那麼虛偽了。
她都已經閉上了眼睛,但一道滿臉鮮血的錦衣身影,突然闖入了她的視線。
郭陽一聲悶哼,一手撐着地面,一手死死抓住那根穿過自己胸膛的黑杵,粘稠血液順着嘴角瘋狂滴落。
血滴在紫菱額頭、滴在臉頰,有些發燙。
郭陽望着那雙終於為自己怔了怔的臉,用盡最後氣力,咧出個笑臉。
「我我希望紫菱不必假惺惺的笑,她可以可以由衷的開心。」
說罷,青年人手上再無氣力,猛地跌落,壓在了紫菱身上。
追求姑娘近十年,這是他與姑娘最親昵的一次。
杜柏詢搖了搖頭,「還真是看不懂。」
劉赤亭扭頭兒啐了一口血,破口大罵:「死娘娘腔,好了沒有?人都要死光了!」
老子撐不住了,還有玄陽,怎麼還不來?
杜柏詢嗤笑一聲:「等他佈陣?一個黃庭宮破碎的人,能」
下一刻,他笑不出來了。
「你哪裏來的血府丹?幾時入的宗師境?」
海中突然之間有巨大藤蔓深伸出,杜柏詢臉上終於露出了一抹凝重。
一根藤蔓沖天而去,其上又分化數百細藤,細藤長成粗藤,再次分化細藤,片刻而已,海面之上便出現了無數藤蔓,且個個如同長矛,追着杜柏詢飛天遁海。
劉赤亭一步折返,頭髮重新變成了黑色,口中血液,一樣變成了黑色。
劍氣逆沖,拔高一境修為,但損傷實在是太大了。
「我已經拼盡全力了。」
秋鴻看了一眼劉赤亭,又低頭看向清清,呢喃道:「辛苦了。」
可劉赤亭死死盯着紫菱,煞白臉上遍佈寒意。
紫衣女子就站在海邊,往大陣中心望去,臉上竟是沒有絲毫的變化。
劉赤亭眯着眼睛,她可真該死啊!
再往海上望去,藤蔓勢頭正盛,那杜柏詢看起來,也是用盡了渾身解數抵擋。
瀟瀟說的果然不錯,陣師之流永遠是看着孱弱,可一旦給他佈陣成功,便可借天地之勢壓人。
此時此刻,秋鴻這陣法,已經略微壓過杜柏詢一頭了。
清清站在一邊,小拳頭緊緊握住,可她一抬頭,眼眶一下子就紅潤了。
「坊主!坊主你怎麼啦?」
劉赤亭趕忙轉頭看去,此刻秋鴻,七竅流血。
「你悠着點兒!」
秋鴻需要操控大陣,顧不上擦拭臉上血水,可他仍舊擠出個笑臉,聲音依舊溫柔。
「別怪我姐,她算來算去,也只是想保住我,保住素月坊而已。若能挺過這一關,我一定一定,會好好賠」
猛然之間,劉赤亭氣血衝上腦門,他硬是站了起來,伸手去拉秋鴻,同時大喊:「躲開!」
可二人,終究還是太累了。
劉赤亭眼睜睜地看着一隻手自秋鴻胸前伸出,手中還抓着一顆跳動的心臟,熱氣騰騰。
那隻手微微握緊,血紅的心立時破碎,碎肉四濺。
清清臉上濺落了幾點兒血水,小姑娘立時愣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紫菱發瘋了一般,往這邊狂奔而來,海上藤蔓,也在此時,瞬間消散。
那隻血手化作一團烏黑氣息,迅速鑽入杜柏詢體內,杜柏詢冷冷一笑:「難道你們不知道,到了第五境,陰神已碎,陽神得立,我是可以出陽神的嗎?」
劉赤亭緩緩轉頭,冷冷望向高處。
杜柏詢冷笑一聲:「殺人者人恆殺之,我做好了被殺的準備,看來你們沒有做好。別看了,輪到你了!」
後方紫菱還在將自身元炁往秋鴻過繼,可秋鴻的生命之火,已經快要熄滅了。
劉赤亭深吸了一口氣,呢喃道:「玄陽。」
一道聲音略帶哭腔:「主人,是我來晚了,對不起。」
劉赤亭呢喃道:「你已經很快了。」
來時我花了一日,你不過兩刻便趕來了,已經很快了。
感受到劉赤亭的虛弱,玄陽一聲怒吼,身形暴漲,一身黑色鱗片之下有星星火焰滲出。
杜柏詢只覺得後背熾熱,再一轉身,卻見一頭高達十幾丈,一身火鱗、頭頂着雙角的異獸,踏着海浪狂奔而來。
「這到底是什麼人,堪比三境的靈獸!他」
玄陽怒氣沖沖,「竟敢傷我主人!」
它冷哼一聲,猛地張嘴,熏天烈焰狂涌而出,火光照亮了半座海島,清清還怔在原地,紫菱的臉上掛滿了雷珠。
但此刻海上,那道漆黑誅神杵散發一陣黑氣,竟是將杜柏詢死死護住,火焰未曾傷他分毫。
第五境實在是太難對付了。
而杜柏詢此刻,也轉頭往劉赤亭方向看了一眼。
下一刻,高處中年人身形一分為二,一道身影手持誅魔杵抵禦烈焰,另一道身影瞬息之間便落在劉赤亭面前。
他滿臉笑意,嘆道:「這靈獸真不錯,那你這肉身,不要也罷。」
那隻手已經抬起,直衝向劉赤亭胸口,可少年人實在是沒有動彈的力氣。
就在此時,劉赤亭卻見那雙手離着自己,越來越遠。
他猛地抬頭,只見杜柏詢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一道黑袍身影,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了一雙眼睛。
黑袍人手按杜柏詢頭顱,輕輕一甩,便將其如石子一般甩出,在海面之上打了十幾里的水漂。
黑袍人隨手丟下一隻白玉淨瓶,語氣冷靜到有些可怕。
「他活不了的,收集他的三魂七魄,要麼煉出陰神,在想法子煉製肉身。要麼,就轉修鬼道吧。」
而杜柏詢,心湖之中同樣傳來一聲冰冷聲音,是杜柏詢說過的話。
「你想怎麼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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