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眼招魂 40.撲朔之謎

    從車窗鑽入的寒氣讓葉東打了個冷顫,像是那日他扛着招魂幡讓劉明穿過身體時的感覺一樣,這樣的冷意讓他回憶起了以前的日子,最可怕的那段日子。

    &涵,每一個鬼都會忘記自己生前的事嗎?」他問一旁思緒游離的人,「如果你傷害了一個死去的人,他有可能成了鬼,時日久了他會忘記你嗎?

    回過神兒,烏涵倚靠着座椅看他,「不是。他們不一樣,有些鬼永遠也不會忘記生前的事,有些剛剛死就記不起來了。」

    &決於什麼?」

    &決於?」烏涵閉眼呼氣,「什麼也不取決於。如果非要說,那應該和自己的心念有關。好比林森,她雖然記不清很多事,但是她卻記得你們,記得自己還有什麼願望。而付娟,她只記得自己被shi暴的過程,有關於人的臉部和特徵,她卻不再記得。」

    轉看開車的人,烏涵問他,「如果當時你和葉齊同流合污,要了我的眼睛,你知道用它的方法嗎?」

    &齊知道。」

    &葉齊要我的眼睛做什麼?」

    葉東回望烏涵一眼,「葉齊是做生意的,他要你的眼睛,自然是他知道那是世界上最貴的一顆寶石。」

    點點頭,烏涵認同,「是啊,我這眼睛確實值錢。可是它與我同生共死,強行摘下,我死,它也死。這個你哥不會不知道吧。」

    &以他在等時間。」瞥了眼烏涵的肩膀,葉東驅車轉了個彎,「他攻擊你的肩膀是想要在特定的日子摘了你的眼。肩上的數字在中元節時到達11,他就能在你死、眼不死的情況下得手了。」

    見烏涵神色淡淡,沒有害怕的意思,葉東挑唇,「你放心,中元節到來之前,我們會幫你消完肩上的數字。」

    &沒有害怕。」烏涵沉聲,「我只是在想,你哥要我眼睛的目的絕不是賣錢那麼簡單。我總覺得的他身邊有個人怪怪的,我想,他用我的眼,和那個人有關。」

    &葉東好奇。

    烏涵不正面回答,只是說了句,「你哥做事狠辣,讓他在身邊這麼久,真是有意思。「

    見烏涵不願講明,葉東知道自己問不出什麼,也就不再追問。他將車子停在村口,依照秦昭提供的住址,決定先去拜訪蘇康的女兒蘇宜。

    村子裏人流走動稀少,葉東用了很久才找到不太顯眼的一戶人家。不用問就能看出,這就是蘇康的家。門前被扔滿了果皮紙屑,像是一個垃圾場一樣,地上有痰和碎雞蛋,門上也有髒物,看起來骯髒不堪。應該是看不慣蘇康的人留下的。

    &宜的日子一定不好過。」葉東感嘆一句,準備敲門,卻被烏涵拽到了院牆後。

    她指了指提着水果和雞蛋匆匆而來的男人,他一路跛行,腿腳看起來不太方便。他停在了蘇宜家的門前,敲了敲門,半晌喊了句,「是我。」

    不到一會兒,房門打開,一個面色憔悴的女人站在了門口。她的精神很不好,穿着打扮倒是規整,看了眼門口的垃圾後,她咬了咬嘴唇,領着男人進了屋子。

    見她家中有客,葉東他們改變計劃,決定去拜訪案發現場的第一發現人范永。

    這家的經濟條件明顯高於蘇康家,正門寬敞高大,道路通順乾淨,一家人也很熱情。聽說是來查案子的,很配合。范永不在家,女主人接待了他們。

    女主人是范永的妻子,看着挺年輕,普通話說得也很標準。她放了水果到烏涵面前,先問了句,「聽說有秦警官幫忙,老蘇(蘇康)就不用死了,是真的嗎?」

    烏涵不喜歡別人追着自己問東問西,沒有搭理她。

    葉東笑了笑,回道:「事情還不確定,有新的證據證明蘇康並非唯一的嫌犯,秦警官幫他上訴,是想要在真相大白之時,蘇康能夠作為人證,並不是說不給他判刑了。」

    &女主人嘆了口氣,「說實話,老蘇被判死刑,我這心裏還挺不舒服的。他平常人很好,掃完大街,回家後都會掃掃我們村子的街道,任勞任怨的一個人......小雲(蘇康的妻子)去世之前,兩人關係好得不得了,我們還總拿他們打趣,說是,兩個要進墳墓的老東西,還這麼不害臊......」

    她感嘆起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小雲地下有知,該哭成什麼樣了。」

    &康平常和誰的關係最好?」葉東見女主人開了口,跟着問起來。

    &們這裏的人,他都處的不錯。他的工作在村子裏算是最差的,收入也不高,但他不喜歡攀比,做人也老實,大家都很喜歡他。村支書對他也很照顧,我們家這一口逢年過節也都給他送些年貨。老蘇這人喜歡老實做事,不是油嘴滑舌的主,交往的朋友也很固定,和付新民家走的也挺近。」

    烏涵:「那你們知不知道他們家和一個腿腳不方便的人有來往。」

    女主人聽後笑了起來,「我們這裏都知道,你說的腿腳不方便的人是村支書的兒子。」她拽了拽凳子,離烏涵近了些,惹烏涵警惕地瞥她一眼。

    葉東抿笑,看着女主人無意識地接近敏感的女人,只覺得這對烏涵與人相處會有幫助。

    &不是那孩子腳有毛病,就村支書家的條件,才不會跟他家攀親呢。」女主人扯扯袖子,「老蘇那女兒(蘇宜)長得確實好看,村支書家那小子一直就很喜歡她。兩個人上學也都在一塊兒,這不,老蘇出了這種事兒,那孩子還算有情,平常就去幫幫蘇宜。」

    葉東:「那個男孩兒叫什麼?」

    &燁宇,25了,他這腿腳不方便,現在也沒什麼工作,一直在家閒着。」女主人見自己坐過來後,烏涵不再和她互動,識趣地後退了一些。

    葉東再問:「蘇宜在哪裏工作?」


    &家超市。」女主人似是想到什麼,「她工作的地方和付娟挺近的,偶爾能看到兩人一起回來。」

    &們關係好嗎?」

    &就下班時見她們說着話走回來,平常還真沒見她們有過什麼接觸。」

    葉東想了想,燁宇和付娟的關係呢?」

    女主人笑了起來,捧着手先拜了拜,「付娟啊,我不是說你的壞話,我也是在幫警察同志查案子。」她禱告一番後才說:「陳燁宇還罵過付娟幾句不好聽的話,大致是說她穿着上不檢點一類的,他們的關係看着就不好。」

    從范永家離開,葉東挑眉,「目前來看,陳燁宇和付娟之間有過節,算是和她有接觸的人了。」

    烏涵點點頭,後又搖頭,「陳燁宇腿腳不方便,如果拖行付娟走到廠房,是不是有點兒困難。我們今天也見了他,發現他並不算高大,這一點更加大了他拖行的難度。這樣一想,實在說不通。」

    看了看手錶,葉東提議,「陳燁宇現在應該在蘇宜家裏,晚些時候我們再去他家,看看他在案發時去了哪裏?」他從衣兜里拿出一張紙,「這個是秦警官填寫的一張疑犯表,看來,陳燁宇的名字要標註上面了。」

    拿出筆,葉東在范永、范初、付新民、蘇康之後,又寫下:陳燁宇。

    人民法院小廳。

    秦昭坐在辯方席位,身邊是和他認識多年的荊律師。蘇康並沒有在場,這次開庭並不需要他出庭申辯,只是由秦昭提供證詞。

    荊律師站在辯方席向法官提交證物,「那個避.孕.套是被害人付娟的遺物,是我們從犯罪嫌疑人蘇康交代的垃圾桶里找到的。另一份證物是一張購物清單,上面顯示,被害人付娟在21號當天13:15於成人用品店購買了三個避.孕>

    根據路口監控確定,付娟進入成人店的時間大約是中午一點十分左右。而她在進入公司時是一點二十分左右。從付娟購買避.孕.套到從成人店步行至公司,時間上基本可以確定,付娟並沒有去其它地方。也就是說,她在去公司的這段時間內,沒有時間使用避.孕>

    付娟所在的公司,員工區有監控錄像,證實了付娟整個下午只去過衛生間兩次,而且都有同事陪同,其它時間一直呆在辦公區域,也沒有時間使用避.孕>

    據付娟的同事回憶,她下班時,拒絕了大家聚餐的邀請,說是晚上有個重要的約會,她需要回家換身衣服。她並沒有說明約會對象是誰。而那些她買來的避.孕.套或許是要用在這次約會上。

    之後,據付娟的父母交代,她下班後並沒有回家換衣服,可以確認她失蹤的時間是在下班回家後,那麼,她包兒里的另外兩個避.孕.套去了哪裏?」

    荊律師又舉起一份蘇康的證詞,「犯罪嫌疑人蘇康承認自己對被害人付娟有xing侵行為,而且是兩次。從這上面我們是否能夠聯想到,正是這兩次xing侵,讓犯罪嫌疑人使用了兩個避.孕>

    &是。」荊律師又拿出一份口供,「據犯罪嫌疑人蘇康交代,他在當時對被害人付娟實施xing侵時,用的是車上的垃圾袋,而不是付娟所買的避.孕.套。並且,蘇康在被問到用了什麼保護措施而不讓精斑留在被害人體內時,他猶豫了一會兒。他似是沒有想到警方會問他這個問題,或是,沒有人同他交代這件事。所以,他猶豫了,最終想到用垃圾袋來解釋。這不免讓人猜想,是不是整個案發過程都是蘇康聽來的,他並沒有參與其中,所以他不了解其中的一些細節,好比是使用避.孕.套這一類事情。」

    &對。」控方一名禿頂的律師提出了不同的意見,「審判長,這些都是辯方的猜測,並不能作為直接證據證實蘇康未參與這次強.姦殺人案。只根據少了兩個避.孕.套而懷疑是真正的兇手使用了它,是無法讓人信服的。」

    法官點頭,「辯方是否能提供更有利的證據?僅憑猜測,是無法作為呈堂證供的。」

    秦昭看了看時間,又看了看手機,沒有葉東他們發來的最新證據。

    &有。」荊律師略顯失望,「當時有村民目擊到,案發那日,也就是17:30左右,蘇康家裏有人影走動,如果蘇康去了案發現場,他的女兒又不在家,那麼,他們家中的人影又是誰呢?」

    法官:「目擊證人是否願意出庭作證?」

    秦昭收到了徒弟傳來的信息,他看到後對荊律師搖搖頭。

    控方律師開口:「當時辯方提出了有目擊證人這一說辭,我們也派小組去向目擊證人求證,他只是說自己仿佛看到了人影,並不確定看到的就是蘇康本人。我們問他是否願意出庭作證,他說蘇康的事情已經鬧的沸沸揚揚,如果他出庭為蘇康作證,他的生活一定會受到打擾。因為他自己也不確定是否看到了蘇康,所以,他不想站在法庭上說謊。」

    &怎麼會是說謊呢?」荊律師着急,「他告訴我們時神色堅定,說是確實看到蘇康家中有人。」

    控方律師:「當事人不願意出庭作證也有情可原,如果他在不確定的情況下做了證,等案子真相大白,蘇康的殺人罪名成立,那麼,證人的生活一定會受影響,他怕是比蘇康更不好過。」

    荊律師嘆了口氣,站在法庭向法官抱怨,「所有我搜集來的證據都已經提供給了法庭,然而,控方並不打算使用這些上訴......那麼,目擊證人也不會對相關事項出庭作證了,對嗎?」

    &法官回答道。

    &是偏激的做法,現在所有輿۰論都是一邊倒,都認為蘇康就是真正的兇手。這其實是對被害人及其家屬,甚至嫌疑人都不公平的事。」荊律師抓狂了,「因為害怕生活受影響而不願將看到的說出來,他就不會遭到良心的譴責嗎?」

    頓了頓,荊律師平穩情緒,看向法官,「這些證據就是事實啊。」

    法官不耐煩地說:「抱歉荊偉,這就是法律。」

    監獄裏,穿着囚服的蘇康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裏,面對荊律師的探視,他沒有說一句話。荊律師在他面前說的話,他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在荊律師提起避.孕.套時,他抬了一下眼睛。這樣的做法,加上他的沉默,更讓案情撲朔迷離。

    賓館內,魯姍姍仍在研究《鬼錄》,她最近有些着迷,只要一閒着就會想起那本書,莫名其妙地就拿在了手裏。她的精神也越來越不好,黑眼圈很深很重。

    烏涵他們剛剛離開,她就扔下程俊獨自跑到屋子裏,迫不及待地拿起了那本書。她的後背泛着黑光,佝僂地趴在床面看書時,像是一具穿衣匍匐的骷髏。

    她專注地盯着封皮,不眨眼睛看了很久。以前她總是害怕,覺得裏面的講解詭異瘮人,她總是要程俊陪她一起看,或是等烏涵回到屋子才敢看。今天的她有些奇怪,不但獨自拿起了書,更是獨自翻開了裏面的內容。

    不知為何,她突然咬破了自己的食指,血滴落入書中,她不自覺地笑了笑。拿起書走到窗戶旁,她戴上了耳機,裏面並沒有放音樂,她似是聽到了很美妙的樂曲,忍不住跟着輕哼起來。

    ...



40.撲朔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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