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語：觀星篇 第七章守拙弄巧,洞明萬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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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守拙弄巧，洞明萬象

    這一夜，明星與月，柴刀與仇。

    一夜提刀不曾落，但求明日斬星河。

    轉眼天已亮，楚孤，不，楚不爭在練刀一夜之後終於到了連刀都提不起來的疲憊地步，坐在地上擦汗喘息。既然已經決定習武，那他就要想一些習武之人應該想的事情，什麼是習武，什麼是修行，什麼是強，什麼是弱，什麼境界，什麼是佛，什麼是道，什麼是儒，什麼是魔，什麼是縱橫四海，什麼是天下無敵……

    楚不爭就這麼可以說粗魯地坐在地上，他忽然想起老李不知在哪個夜裏曾經提起過這個世界武道的修為和境界，還有什麼佛寺、道觀之類云云。當時他眼中的老李還是一個不靠譜的砍柴老頭，哪裏知道他是轟動天下的真正高手。

    如今他才意識到他以為老李信口開河的吹噓之語，是世界多少人都聽不到的箴言。楚不爭依稀想起當年老李坐在燈下一邊摳腳一邊說道：「也不知道你小子將來會怎麼個活法兒，反正這東西老子也沒法給你決定，可能老子說這些你現在聽也聽不懂，但如果你將來萬一一股子氣挺起來決定習武，那老子今天就跟你叨咕叨咕，我告訴這些話天下人哭着喊着想聽老子都不見得講……」而此時年幼的楚不爭一臉鄙夷，明顯不信這個所謂的天下高手。老李見他如此不屑，立刻吹鬍子瞪眼，但破天荒沒與他斤斤計較，繼續道：「這天下習武之境，總共大體分四境，第一境為守拙，守於拙處，固本培元，凝氣於體；第二境為弄巧，所謂天下大事必作於細，行了老子也不會說什麼文辭兒，這麼和你說吧，這弄巧，就像當你有了一肚子墨水兒也不可能一股子吐出來，還是要一個字兒一個字兒地寫出來，你守拙所積攢下來氣力要能與細微處釋放，化大為小，至於這弄巧的境界高低，就在於你的字兒寫地好壞了。這第三境啊，叫洞明，說的就是能洞明天地，方能將一身內力溝通天地，如此體內氣機便可連綿不絕，這洞明已是強者之列，天下武人，洞明強者不足十一，說來你那老爹便是洞明強者……」

    一聽到老李提起父親，年幼的楚不爭立刻雙眼放光，想繼續詢問父親之事，他對老李的信口胡謅提不起半點興趣，但旋即作罷，自打記事起老李就對他的身世絕口不提，任楚不爭怎麼問也只是以「不是時候」敷衍了事。所以楚孤現在也是懶得再繼續嘗試。

    「這第四境嘛，就是真正鳳毛麟角了，這江湖上能達到第四境萬象境的強者，都是叫的出名字的，老子嘛，就是其中一個，而且絕對名列天下高手前茅。」老李繼續說道，並拍了一下已經困到瞌睡的楚不爭，「萬象境，即可演化萬物，而且並非獨具其形，更具其意，具其勢。天下之大，武道之途也絕非是一成不變，習武，更應知曉變通之理，就好像佛家有『菩提樹下，一朝頓悟』明悟佛法，道家有所謂『朝聞道，夕死可矣』的傳說，魔宗亦有汲他人之力成一己神功的法門……行了，這武道之事你未踏入，老子說再多也是白搭，再和你念叨念叨這天下大宗大派，以防你小子將來惹了不該惹的人，死得不明不白。記住啊，當今大周，在東方紫霞山有座無為觀，勉勉強強算是道門魁首，無為觀里管事的是無為七聖，出了無為第一聖之外，其餘……都是些雜魚，但據我觀察他們的徒弟一個個都有些門道，將來可能大有發展……」

    不再聊枯燥無聊的習武之道，轉而聊了些明顯有趣的多的奇聞怪事和天下大勢，就算是老李信口胡謅，年幼的楚不爭也多少打死了些精神，老李見狀，便更加眉飛色舞，聲情並茂。繼續道：「佛宗嘛，有個萬佛寺，說是萬佛，其實除了天心寺那三個和尚沾了個佛字以外，都是禿驢罷了。不過他們的徒弟倒是沒什麼傳聞，也不知有還是沒有……」

    「不過老頭子我還與那天心第一佛和無為第一聖打過一架，那打得當真是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打得撼天動地，額……」見到楚孤的神態又黯淡下去，老頭就知道他又是以為自己在吹牛了吧，也沒有解釋什麼，老李就悻悻作罷。旋即繼續剛才話題，道：「另外啊，還有魔宗，他們在幾十年前是真正在武林橫着走，可最近被那些個所謂的明門正派打壓地一無是處。」「魔宗？那是什麼宗門？」楚不爭破天荒問道。

    「魔宗在兩百年前稱霸一時，統一由魔君統領，後來那名魔君無故失蹤，魔宗群龍無首，各大長老紛紛自立大旗另起爐灶，魔宗一散，終究就敵不過那些個名門正派，到現在，剩下的就只有人們口中的魔宗餘孽了。你要說魔宗為什麼被稱為魔宗，可能就是他們的功夫有些陰毒，下手有些毒辣罷了…….」

    「魔宗的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嗎？」楚孤問道。

    「這也不一定。但大部分是的吧……」

    「那魔宗就活該被名門正道打壓，喜歡殺人的人都該死！」年幼的楚孤不知哪裏來的一股火氣，可能是沒來由地想起自己的身世，自己之所以除了眼前的糟老頭以外舉目無親，一定就是那些魔宗之人所為！但他沒有想到，老李的回答讓他從那一天起，重新認識了一下當今的江湖。

    「放屁！你小子懂個鳥兒！」老李面色破天荒地凝重起來，連不停摳着腳的手都停了下來搭在膝蓋上，緩緩道：「老子告訴你，在這個世道，殺人，有時侯是為了救人，別人救你，也未必就是真心對你。魔宗雖然殘忍，但人家敢作敢為，期中更是不乏一些隨性而為專除惡人的俠客，就像那魔宗的白刀段路，雖然功夫不咋地，但就他心間那股俠義氣兒，老子都另眼相看。總好過那些個所謂命門正派，表面兒像個人，暗地裏就不干人事兒。你小子明白嗎？」

    當時的楚孤似懂非懂，但看到老李凝重的臉色，就緩緩點了點頭。

    直到小楚孤出門打柴，老李才用只有他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喃喃道：「唉，不知當你真正走入江湖，江湖又會是怎樣一番光景啊……」

    楚不爭回憶了很久，老李的話他自然不可能記得清清楚楚，但也能想起七七八八。他坐在草地上，看着這柄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砍柴刀，自言自語道：「守拙弄巧，洞明萬象。我這兩下子，恐怕連守拙都差的遠，而那陸缺，據老李說已是躋身萬象多年，想活下去也好，想復仇也罷，對我來說，都很難啊……」

    楚不爭苦笑一聲，以刀撐地，疲憊地站了起來，抬頭望了望，陽光刺眼，天高雲淡。

    正當他要起身上路的時候，由於看到如此高原的天空，突然想起他年幼時老李對他說過的一句話，讓他在什麼都不懂的年華都頓感霸氣無匹，老李曾說：「這世上，還有一境，相傳凌駕於萬象之上，但從未有人達到過，更是傳聞誰先入此境，便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無敵，此一境，名為『齊天』。」

    「齊天境……」楚不爭沒來由地豪氣頓生，嘴角生出一抹微笑，仿佛對於此境有這無比的期待與自信，他以刀為杖，蹣跚着向陽光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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