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陳民國這幾天的奔波勞碌來,卿朝容的假期則要閒適愜意的多了。這位大小姐身出書香門第,雖說母親馬老師對她的管教極嚴,但卿醫生的教育卻歷來隨意寬容,認為讀書上學各看天分,不必千篇一律,給女兒扣上了緊箍咒日日催促。至於別的興趣愛好,更是女兒喜歡便學,不喜歡便不學。
為此,夫妻二人也常免不了有些口角。馬老師總說丈夫對容容管的太松,寵的太過,說女兒倘或不學一些鋼琴芭蕾,又怎麼撐得起一個大家閨秀該有的優雅?卿醫生則半開玩笑的說我看你怎麼像個中世紀的歐洲貴婦,逼着女兒學這學那,咱小老百姓一個,哪用得着去操心那樣的門面。
當然,不管怎麼說,這個三口之家基本上還是馬老師說了算,樂意不樂意,容容還是把母親心心念念想要的優雅都學會了。
如今容容出落到十七歲,在同學們的眼裏,儼然已成為了美麗與優雅的代名詞。
而那位發小,含着金鑰匙出生的大少爺肖瑜,從小時候開始,便一直鍾情於這樣的容容。說起肖瑜來,其實論家境也好,講顏值也好,在這個小縣城裏皆可稱的上是上上之選,這般條件,自然招蜂引蝶,也難怪於班裏的同學都要稱之為校草了。他跟王博日日流連花叢,看似風流,內心卻始終偏愛大家閨秀的類型,細細想來,容容迷倒肖瑜,倒不可不說大有馬老師對女兒精雕細琢的功勞在裏面了。
月假的第二天,也就是陳民國去交公糧的那天,肖瑜提了一箱水果過來,說是來看看叔叔阿姨。碰巧這天卿醫生值班,馬老師也去了學校,只剩下容容一個悶在家裏。肖瑜樂樂呵呵,他巴不得這樣,能多些與容容單獨相處的時間。
所謂來者是客,雖說前些天兩人有過些爭吵,但今天人家提着禮物笑臉而來,容容自然不能拒之門外。隨手給他泡了一杯茶後,發現這個肖瑜似乎也早已把那天的不愉快忘了個乾淨,這樣也好,兩人都不提起,倒似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了。
兩人坐了一陣,肖瑜笑說起友誼飯店那邊最近新開了一家溜冰場,問容容要不要去玩。容容拒絕了,她現在不大想去那種太過吵鬧的地方。
滿臉期盼的肖瑜只好作罷。容容因為一個上午沒有出門,實在有些悶了,便問:「我想出去喝杯咖啡,你要不要去?」
這話倒讓肖瑜有些受寵若驚,認識這麼多年,要說起單獨出去吃飯喝咖啡的次數,可還真不算多。兩人下了樓,肖瑜說自己開了車過來,問要不要驅車前往,容容只說並不遠,不需要。
她心下納悶,這傢伙什麼時候考的駕照,怎麼先前沒聽他提過一個字。
離開小區後,兩人沿着桃花路一路向北,行程可也並不近,走了足足得有兩三里路,才向左拐,進入了一條小巷子裏面。肖瑜看到巷口的路牌上面寫着「霞飛巷」三個大字,走入裏邊,才發現這條巷陌極不平整,上坡下坡起伏很大,他去過重慶,見識過山城坡坡坎坎的風景,而就這方小小的街巷來說,倒很有些山城的味道了。
沿着狹窄的巷陌往裏,肖瑜東張西望,見兩側房屋牆垣朽敗,相比起步行街那邊的建築來,這裏可就要破爛陳舊的多了。久經歲月的杉木門板松松垮垮,仿佛也隨了路坡一起傾斜,殘留一幅泛黃的春聯沾滿灰塵,也不知裏頭究竟還有沒有人住。旁邊影像店裏的旋律緩緩流出,正播放着beyond的音樂。這一年香港還沒有回歸,但港風引領的潮流時尚卻早已席捲大陸,哪怕是在這個閉塞的湘中縣城,也並不能夠例外。
咖啡豆的焦香味道在空氣之中瀰漫,可見一間咖啡屋靜靜謐謐,立在巷的轉角,精緻的匾額浮雕出它的名字,是「辰光如昨」。在稍顯侷促的坊內,兩名員工正在低着頭忙,那男生見到了走近的二人之後,笑着跟容容打起了招呼。
肖瑜見這兩人十六七歲,跟自己一般年紀,都是眉目清秀,那男生麵皮白淨,乍看之下,氣質倒跟自己有幾分相像。梳着漂亮齊劉海的女生這會兒也抬起了頭,她看了一眼肖瑜,接着便把頭轉向了容容,笑道:「還真是巧了,正和惠哥兒說到你呢,你就來了。」
容容臉上露出不大相信的表情,道:「真的假的,說我什麼了?」
叫做小唯的女店員笑道:「我們惠哥兒說常來的那個大美女最近有陣子沒來啦,說有些想她了。」
容容露齒輕笑,心情不錯,接聲道:「他想我,你就不想我麼?」
小唯咯咯笑道:「也想,也想,不過容容,可真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見着你啦,最近忙什麼去了呢?」
容容嘆了口氣,苦笑道:「一個苦逼的高中生,還能忙什麼呢,每天除了書本就是試卷,總有做不完的題,現在想起來,還真有些懷念初中那會兒了,隔三岔五還可以來你們這兒坐坐。」
這小唯聽了,捂嘴笑道:「聽你這麼說,我這個學渣連高中都考不上,看來也不見得是一件壞事了,」又問:「容容,還是老樣子?」
容容點頭說是。她最愛意式拿鐵,三分糖,作為老顧客的這一點喜好,小唯自然早已熟記於心。小唯轉過頭又問肖瑜:「這位帥哥呢,你要什麼?」
肖瑜倚在吧枱,眼看她們說了半天,這會兒見問,才笑着答了句:「我也老樣子。」
小唯睜大了眼睛,對着他上下又是一番打量,只是她再怎麼看,又哪裏有半分印象,便有些犯起難來,支吾着問道:「哪,哪個老樣子?」
肖瑜笑了笑,柔柔的目光掠過容容的側臉,說道:「她的老樣子。」
小唯這才懂了,招呼一聲讓兩人往樓上坐,便和那惠哥兒開始忙着煮起咖啡來。
穿過狹長的過道後,兩人沿着旋轉木梯上了二樓。這時店裏的客人並不多,只零散着坐了三五個,圓木小桌用竹屏風隔開,這樣子每一位客人便都擁有了一方屬於自己的小天地。他們有的看書,有的靜坐着發呆,都在享受這個愜意的午後。
小店結構以用木為主,總體呈現一派古樸懷舊的格調。牆壁上幾盞復古壁燈低懸,發出黃黃舊舊的光,傾灑角角落落,更顯靜謐怡人。
容容穿過室內,卻推開門,徑往外面的小陽台上來,原來軒窗之下,還有一處雅致的角落,坐在此,可看人,看風景。肖瑜笑道:「這店倒是有點意思,只是處在這偏巷裏,你是怎麼找來的?」
容容笑道:「原本是我老爸的最愛,跟着他來的多了,便也喜歡上了。」肖瑜笑道:「我說呢,原來是叔叔的品味,怪不得這麼雅致。」
容容這會兒秀眉微微蹙起,卻問:「肖瑜,你說你今天開了車過來,駕照考到了?」
肖瑜笑道:「沒呢。」
容容啊了一聲,道:「你搞什麼鬼,無證駕駛?不要命了麼?」
少爺輕描淡寫的笑道:「不過就是差個本本麼,有什麼大不了的,我爸都說了,我現在開車,可比我媽還要順溜的多了。」
容容抹了一把冷汗,道:「你膽子可真夠大的,若被交警逮住了,查你駕照,人家可不管你順溜不順溜,這要是給你爸知道了,當心抽你。」
肖瑜嘿嘿一笑,道:「交警哪會無緣無故的查你?再說了,今天可是我爸讓我開車來的。」
這?容容聽的目瞪口呆,一時不知該再說什麼。這個肖伯伯可也未免那個太「跋扈」了些吧,雖然貴為行長,在這個縣城裏有些能耐關係,但讓十七歲的兒子無證駕駛,總是大大的不妥。
小唯這時將咖啡端了上來,肖瑜接過,贊了一回漂亮的拉花之後,便抿嘴品嘗起來。
容容看到小唯看自己的表情有些奇怪,便笑問:「怎麼的,笑的這麼鬼鬼祟祟,打什麼壞主意呢?」
小唯便也不再藏着掖着了,直問:「容容,我可是第一次見你帶男生過來,偏偏又是這麼帥的一個帥哥,他是…?」小姑娘原來在好奇她們之間的關係呢。
容容正要解釋,肖瑜卻搶在她說話之前,對小唯說了四個字:「她男朋友。」少爺在聽說自己是容容帶過來這邊的第一個男生之後,心下歡喜滿足,話語之間不經意便流露出他倜儻恣意的本性來。
小唯雖然心裏也是這麼猜的,可在聽到對方一本正經的說出之後,還是忍不住的「哎喲」了一聲,道:「真的啊?」
肖瑜臉上的笑容越發迷人起來,道:「怎麼,我不像麼?還是覺得我配不上?」
小唯慌忙擺手道:「沒有沒有,只是容容從來也沒有跟我提過男朋友這回事兒,這兩個月不見,突然就冒出一個來了,所以才有些吃驚,嘿嘿,抱歉,抱歉。」一面又轉過頭對容容露出艷羨的表情來,不出聲的嘴型在描述着三個字:「他好帥!」
容容笑道:「你別聽他瞎胡說,他叫肖瑜,是我的髮小。」
小唯嘿嘿一笑,心想男朋友和發小這兩種身份可也並不衝突,而且這種關係嘛,本來就是越解釋越曖昧,她沖容容擺了一個俏皮的鬼臉,自去忙她的事情去了。
「這個服務員倒是很有意思,看起來你們熟的很了。」
「她叫小唯,來了這麼多回,當然熟了。只不過肖瑜,你以後能不能不要總是胡言亂語,尷尬不尷尬?」
聽到容容這麼說,少爺臉上的笑意收起,表情便正經了許多,他細長的手指輕輕摩挲着杯的外沿,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把憋在心裏許久的話說了出來:「容容,其實我這回找你,其實是想為上回的事情跟你道個歉。」
這一點其實容容早就猜出來了,相處這麼多年,這個少爺的脾氣她多少也能摸着幾分,除了有時候霸道一些,有點大男子主義外,多數時候對她還是很好的,現在既然坦白道歉了,存於心底的芥蒂也便更加消散幾分,容容說道:「道歉就不必了,其實我也沒有真正生你的氣,不然今天也不會帶你來這兒了,」容容喝了一口咖啡,想了一想,又道:「肖瑜,別人或許不知道你卻總應該知道,我這個人看起來是個乖乖女,其實卻不是,我既不優雅也不溫婉,而且很討厭別人對我品頭論足,即便是我媽平常教訓我什麼對什麼錯時,我還跟她拌嘴呢,別說是你了。唉,其實我也知道這樣的大小姐脾氣不好,但有時候就是會控制不住,所以要是有些話你聽了不舒服,也不要太往心裏去就是了。」
肖瑜嗯了一聲,容容這話有了些拉近距離的意思,這令男孩心下寬慰不少,又閒聊了一會兒,肖瑜隨口說起了王博的事兒,笑道:「也不知道王博那小子現在在幹嘛,估計正玩的嗨呢。」容容笑道:「他又去哪裏幹什麼壞事去了?」
肖瑜答道:「不是說了友誼飯店那邊新開了一家溜冰場嘛,就是他告訴我的,還約了我下午過去呢。」
容容笑道:「我說呢怎麼邀我去溜冰場,原來又是他的主意,那地兒美女多的很,最適合你們這種大少爺去泡小妹妹了,友誼飯店不遠,你這會兒要想過去,也還來的及。」
肖瑜哈哈一笑,自然是說不去,又道:「說起王博泡小妹妹的事兒,你知道我班上有個叫代春陽的女生麼,這傢伙不知道吃了什麼藥,老喜歡圍着人家打轉,我看八成是動了歪心思了。」
這事其實早在之前肖瑜過生日那天就提起過,而且陳民國寫情書給代春陽,都已經成了班裏的大花邊了,容容又哪會不知道,遂笑着說道:「他要是能改邪歸正,專心的對一個人動歪心思倒是好了,其實我也挺好奇的,你們說的那個代春陽長的很好看麼,怎麼會有這麼多男生喜歡她?」
肖瑜眯眼笑道:「是很好看,哦,當然了,在我心裏肯定也是比不上你好看的。」容容笑道:「說人家呢,搭上我幹嘛?」
肖瑜嘿嘿笑道:「我就是陳述一下觀點,話說這個代春陽,你知道麼,當初為了她,我和王博差點還和你們班上的兩個人干起架來。」
這倒很是出乎了她的意料,容容好奇問道:「怎麼回事兒,和誰呢?」
肖瑜說道:「還能有誰,就是上回我們在食堂里碰到的那兩個,有一個是叫陳民國吧,至於另外一個,我倒是不知道他的名字了。」於是又跟容容簡單說了下當時儲物室里的衝突,幾番添油加醋,改動劇本,自然也是少不了的了。
容容聽罷沉吟片刻,才抬起頭來,微微笑道:「我說王博那天怎麼那麼奇怪,像別人欠了他錢一樣,說話難聽的很,原來是跟人家早有了過節啊,呵呵,只是如你所說,跟人家同時看上了一個女孩,他可得要好好下下工夫了。」肖瑜笑道:「哦?看來你對他沒信心啊?」
容容笑道:「王大少爺高帥富一枚,誰還瞧不出來,只是又不是所有的女孩都喜歡他這種風流有錢的,也是有可能喜歡別的類型的,對吧?」
說到這裏,肖瑜心裏最關心的卻不是代春陽喜歡誰,而是眼前的這位,她到底喜歡什麼樣的男生,遂裝作漫不經心的問了句:「那你呢,容容,你又喜歡什麼樣的類型?」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