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味書屋,顧瑾捧着一本大仲馬的《基督山伯爵》,看得津津有味。
她很喜歡唐泰斯恩怨分明,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人生態度,這也是她想要的。
想到早晨拿到的那封回信,顧瑾又有些悶悶不樂,魚鷹同志否了她的申請,不准她擅自對陳世襄採取行動,還叮囑她以後任何針對陳世襄的計劃,都必須提前告訴他,徵得同意才可。
魚鷹同志為什麼不准自己對陳世襄下毒呢?她有把握不讓人懷疑她的!
她特意配置了會在體內潛伏几個小時的毒藥,就是為了陳世襄死後不讓人懷疑她,可毒藥是配置出來了,卻不讓動手!
就在顧瑾心裏煩悶之時,一個洋人快步走進了三味書屋。
安德烈目光在屋內掃視,很快便發現了自己的目標,那位很漂亮的顧小姐,他快步走了上去。
「顧小姐!」安德森興奮地喊道。
顧瑾感覺眼前忽然多了個陰影,抬頭一看,發現是個洋人,對方正用一種十分興奮的目光看着自己。
「你好,你有什麼需要嗎?」顧瑾站了起來,以為是想要買什麼書籍的顧客。
「顧小姐,你好,我是來給你送信的,這是陳先生讓我轉交給你的。」安德森將信遞了過來。
這位顧小姐雖然很漂亮,但安德森還是覺得鈔票更適合自己,他迫不及待地想得到那一百元。
「陳先生?哪位陳先生?」顧瑾疑惑地接過安德森遞過來的摺疊過的紙張。
「陳世襄先生。」安德森道。
顧瑾打開紙張的動作一頓,陳世襄?
顧瑾剛要把打開一半的紙張還原回去,信紙裏面忽然有什麼東西掉了出來,落在地上。
顧瑾下意識看去,看清地上的書籤,她清澈的眸子突然一縮,疑惑的表情僵硬在臉上。
好一會兒,顧瑾恢復正常,撿起地上的書籤,若無其事地問:
「你說,這個書籤和這封信都是陳,陳世襄讓你給我的?」
「嗯……還有書籤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陳先生讓我把這封信轉交給你,她說你看了這封信後會付給我一百元。」
顧瑾深吸一口氣,強行讓自己露出幾分笑容。
「不好意思,麻煩你在這裏稍等我一下。」
顧瑾說完,轉身離開了這裏,來到她用來休息的小房間。
她沒有去看信,而是立馬翻找出了自己的錢包,拿出裏面的半截書籤,兩張書籤合在一起,分毫不差。
看着完美拼合在一起的書籤,顧瑾手都有些顫抖,眼中滿是不敢置信。
書籤是當初魚鷹撕掉拿走的,可今天,陳世襄卻讓人拿着來找自己……
放下書籤,顧瑾拿起那封信,偌大的畫稿寫的幾乎全是英文,偶爾摻雜有幾個漢字,因為是用來作畫的紙張,墨痕有些暈散。
「青鳥同志,我正面臨暴露風險,現有緊急之事需你立刻去做。
「立刻找到你的父親,告訴他你的身份,請他幫忙做兩件事,不用擔心,不要懷疑,他不會拒絕。
「一,讓他用絕對可靠之人,暗中綁架畫師安德森,也就是送信之人。控制住他,不能讓任何人找到他,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是被綁架。記住,必須用絕對可靠之人,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被人綁架,七點之前一定要做好。
「二、將你調配的毒藥,讓你父親派絕對可靠之人放進淞滬警備司令部偵察大隊一組副組長劉一鳴家中,不要留下潛入痕跡,注意不要留下指紋,越快越好。
「此兩件事,見信即辦!!
「另,我的身份是絕密,除了你,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包括你的父親!
「今後幾天待在家裏,不要主動聯繫我。我若出事,電台和現金封存,今後自行見機行事。
「閱後即焚——魚鷹。」
顧瑾看着手中的信,雖然中英文夾雜,雖然有些英文單詞寫錯了,但她還是讀懂了信中的意思。
可是……陳世襄——魚鷹?
顧瑾不敢相信陳世襄會是魚鷹,但想到上次自己拿槍襲擊陳世襄,陳世襄事後卻輕輕放過,只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想到魚鷹回信讓自己不能對陳世襄下毒……顧瑾又覺得這似乎並不是一點徵兆沒有。
相反,陳世襄是魚鷹,這樣反倒能將之前的所有事情,全都解釋通。
可是方老師……
看了看放在一旁的書籤,又看了看手中的書信。
顧瑾咬了咬牙,暫時將方老師之事放下,決定等這事過去,再找陳世襄要解釋。
現在她不敢耽擱,信上說了,魚鷹正面臨着暴露的風險,這是緊急之事,而且用了很多「立刻」來強調這事的緊迫性。
而且,之前魚鷹即使被自己襲擊也不願暴露他的身份,現在卻直接不再隱藏,這也側面說明了他面臨的情況有多糟糕。
甚至他已經抱着出事的打算。
這些全都說明了魚鷹現在到底有多危險。
顧瑾依舊不能接受魚鷹是陳世襄的事,但她此刻沒有為此事猶疑。
方老師對她說過,地下工作,如履薄冰,絕不能意氣用事……雖然她也意氣用事過……
顧瑾找出一盒火柴,將信件燒掉,然後收拾好表情走出了房間。
「安德森先生,這是付給你的一百元。對了,安德森先生,陳先生說你會畫畫,如果我想找你畫畫,應該去哪裏找你呢?」顧瑾拿出兩張五十元面額的法幣,遞給了安德森,同時笑着詢問。
安德森拿着錢歡天喜地的離開了,顧瑾看着離開的安德森,也轉身出了書屋,阿威和阿福兩人開車,紅色的雪鐵龍朝着顧公館的方向快速而去。
顧瑾不知道魚鷹怎麼肯定她的父親一定會幫忙,爸爸是禁止她接觸組織的,他不可能因為自己的原因而去做這件事情,相反,顧瑾覺得自己更有可能被禁足。
但魚鷹既然說了,讓她不要懷疑,那她現在只能選擇相信。
魚鷹這麼說,肯定他的道理,就像他不讓自己給陳世襄下毒一樣。
雖不理解,但確實不能下毒。
魚鷹是陳世襄,陳世襄是魚鷹,世界上還能有比這更荒謬的事嗎?顧瑾覺得就算自己父親也是紅黨,自己也能接受了。
……
顧家書房,顧瑾和顧義甫兩個人相對而坐。
「你什麼時候跟他們接觸的?」顧義甫神色複雜地看着自己女兒。
「還在學校的時候,就是方老師……爸爸,我覺得紅黨做的事情才是對的!」顧瑾抬頭看着父親,眼神很堅定。
「行了,我知道了,誰讓你來找我幫忙的。」
「爸爸,組織有規定,我不能告訴你,他只告訴我說,讓我告訴你我的身份,說你不會拒絕。」
顧瑾剛剛把陳世襄要求辦的兩件事告訴了爸爸,可是爸爸的反應和她想像的卻不太一樣。
見女兒居然聽外人的連自己都瞞着,顧義甫有點不舒服,但接着又有點欣慰。
「所以你在新安里租的那個房子就是替他租的?」顧義甫故意問。
「爸爸你——」顧瑾驚訝。
「你覺得你讓祥叔給你弄個假身份,祥叔會不告訴我嗎?」他佯裝不高興,事實上也確實有點不高興。
「我不是給他租的。」顧瑾羞慚地分辯了一句,祥叔也太不靠譜了!
「行了,你先出去吧,你的事後面再說,接下來這段時間你不要聯繫他,也不要去找他,老實待在家裏。
「如果他被特務處抓住了,就算他把你供了出來,特務處也不可能從這裏把你帶走。」
「按照你說的,他現在應該陷入了很危險的境地,你去找他只會給你帶來危險,至於他說的事,你答應我的條件,我就會幫他辦好的。」顧義甫說道。
顧瑾臉上立馬被笑容填滿,高興地蹦到書桌後給了父親一個大大的擁抱。魚鷹本就讓她待家裏,這個條件不算什麼。
雖然魚鷹說爸爸不會拒絕,但在爸爸答應之前,她還是沒有什麼把握。
畢竟,在這之前,爸爸一直都禁止她跟紅黨接觸。
感受到女兒的喜悅,顧義甫也笑了笑,輕拍了拍女兒的手。
「行了,你出去把祥叔給我叫來……」
……
「祥叔,你親自帶幾個人,挑最可靠的,去把那個叫安德烈的洋人畫師暗中綁了,不要讓人發現。」
「老爺,綁了之後是控制起來還是?」祥叔看向顧義甫,眼神中帶着詢問。
「要是沒什麼背景,就找個地方處理了一把火燒掉,這種人只要還活着就早晚是麻煩。記住不要留下任何痕跡,然後把參與行動的人送離上海,安排好他們家人在上海的生活。」
「是,我明白了。」
「另外,你把這些東西交給阿義,讓他親自跑一趟,把這些東西放到淞滬警備司令部偵察大隊一組副組長劉一鳴的家裏藏起來。
「告訴阿義,讓他注意些,不要大意,這人是國黨特務,注意不要留下什麼潛入的痕跡,一定要做到自然,不要留下指紋這些東西。
「另外,多放幾根金條進去,如果沒猜錯,應該是有人要嫁禍這個劉一鳴什麼東西,國黨的人,有錢拿就什麼事都敢辦,我再多幫他一把。」
顧義甫將剛才顧瑾拿來的東西推到祥叔面前,並多囑咐了幾句,要把一個不屬於對方的東西放到對方家裏,除了嫁禍陷害這些陰私手段,他想不到還能有什麼其他原因需要這樣做。
阿義,名為宋義,是祥叔的乾兒子,也就是上次陳世襄來顧家,站在顧義甫身後的那個年輕人。
「是,老爺,我現在就去安排。」
「去吧,越快越好。」
……
傍晚七點半過,近八點,醫院陷入混亂,躺在床上的康啟榮不知什麼時候沒了深吸,他的嘴角帶着白沫,臉色青黑,胸膛不再有任何起伏。
老西門區部,沈玉先站在審訊室內,神色冷淡地看着對面正在受刑的男人,這是他剛剛帶隊抓回來的那個漢奸。
就在屋內慘叫聲此起彼伏時,余山壽一把推開審訊室的門,神色慌張地闖了進來。
「組長,醫院出事了!」
沈玉先眉毛一挑,皺眉看着余山壽。
余山壽咽了口唾沫,「康啟榮死了!」
ps:感謝「永遠不忘的情義」100點幣。我有點後悔因為靈機一動而略改細綱了。本來的細綱里沈玉先沒從南京回來,而陳世襄也不會出現大家眼中的冒險行為,劉一鳴會靠着副組長的權力押着康啟榮前往南京邀功,而康啟榮會死在火車上。
因為我覺得這樣劇情顯得太過平淡順利,就改了一下,結果大家對主角這種太過冒險的行為不喜歡,甚至有人評論寫崩了,崩倒是沒崩,一直在我細綱的框架里,只是這確實是一種電視劇那種情節,主角一直生活在水生火熱之中,屢次遭遇危機,但看來這不太適合網絡小說,我儘快過掉這個劇情,後面還是少來這種不討喜的情節。
這本書我是在努力寫的,也一直在努力的查資料,真的得感謝「永遠不忘的情義」這位老哥的打賞,新書期間各種不好的評論和數據的起伏太影響心態了……今天很多人表示不滿意,而我最喜歡的事就是去看大家的評論,結果被澆了一盆冷水。
但老哥在一眾不滿意的評論中卻打賞了100點幣,雪中送炭啊,真的是回了一波信心。感謝!
不說了,差評太搞心態,把我碼字的感覺搞冰涼了,我得趕緊找回狀態,不然明天就沒稿子發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