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高天原利用傳送去了青木原的[如月車站]神櫝處。
他來到車站的時候,小平頭一伙人正在沿着鐵軌駕黑色轎車狂奔。
至於那個被兒啼爺撲倒壓住的倒霉主婦,已經不見蹤影。
反正神谷川來到這個的時候,並沒有見到她。
神谷於[如月車站]點現身後,第一件做的事就是拿出手機嘗試撥打長友正男的電話。
他的手機自從加載了怪談遊戲,就變得有些不同尋常,說是件超凡道具也不為過。
不但能跟隨着一起穿越表裏世界,而且在就算里世界裏被摧毀,一旦回歸現實就會恢復原狀。
長友的號碼被撥出之後,響起了正常的通話鈴聲,不再顯示對方不在服務區。
這讓神谷川更加堅信,小平頭就是意外進入了里世界才導致在現實的存在被神隱了的。
電話響了兩聲後被接起來。
那頭傳來小平頭熟悉的聲音。
沒錯了,之前的猜測基本都是對的!
「……」
「別管了,保持手機暢通,不要掛掉電話——瑪麗!」
神谷川當即立斷,不多說廢話,召喚出瑪麗。
利用後者通訊電子設備定位的能力,快速鎖定了長友正男現在的位置。
他就在青木原這張大地圖裏!
「犬次郎!我們走!」
神谷召喚出了吞孽犬神,跳上了這頭猙獰黑犬的背部。
靈車團的成員因為不是式神,目前還在詭校那邊,沒辦法快速跟過來。
只能再委屈狗子充當一下坐騎。
上次在付喪鄉的時候,犬神就臨時當過交通工具,這次可能是稍稍有些適應了。它四肢着地,馱着自己的主人,跟隨瑪麗朝着鐵軌延伸的方向,急奔了出去……
在神谷川從如月站台離開後,大概過了五分鐘。
站台下方的鐵軌處,一道虛幻的透明白色人影勾勒。
那白色的人影緩慢扭動,其中有一小片白色的影子脫落,掉在地上掙扎蠕動,餘下的人影則是慢慢變得清晰,最後居然變成了剛剛慘死在這裏的那名倒霉主婦的樣子。
「我……這是在哪?我為什麼會在這?」
「死而復生」的主婦阿姨一臉的迷茫。
她已經不記得上一次死亡前發生了什麼了,包括和長友正男一行一起來到如月車站,包括遭遇兒啼爺等事情,通通不記得。
除此之外,關於她自身,好像也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被忘記了。
但她又實在想不起自己到底忘了什麼。
「我叫北輝代乃……今年4歲……我的丈夫叫北輝弘,他很愛我……」
「我記得,來這裏之前,我好像是坐了電車。想到千代田給我兒子買大福……呃……我的兒子叫什麼……我的兒子他……奇怪,我有兒子嗎?」
北輝代乃有些吃力地搖了搖昏沉不已的腦袋。
她的腳下,那片小小的白色影子還在蠕動,但就是無論如何也回不到她的身上去,最終慢慢變得更加透明,再也看不見。
名為北輝代乃的主婦這時候才忽然明確的意識到,自己和丈夫好像是沒有孩子的。
嗯,應該是沒有的。
怎麼會有呢?
……
黑色轎車還在沿着鐵軌方向快速行駛。
狼尾的青年把油門踩得很重。
副駕駛上的社畜大叔,目光始終緊張地停留在後視鏡上。
不過,他一直都沒有再看見有什麼怪物從後面追上來。
「我們好像安全了……平頭的小同學,你可真是英明神武。」社畜老大叔回頭,朝着擠在後排的長友正男訕訕一笑。
小平頭這時候沒空回應他,注意力全都放在手機上。
和神谷君的通話還沒有掛斷,不過電話那頭聽不到任何聲音,只有奇怪的沙沙電流聲在響。
但即便如此,長友的內心依舊沒有發生什麼動搖。
不會有問題的。
神谷既然說要始終保持電話通暢,那就照做,不要有半點質疑。
那可是神谷君啊。
只有聽他的安排,事情才會出現轉機,一定會出現轉機的。
而就在這時候,耳邊嘶吼的箴言聲又一次響了起來:「別鬆懈!那些兒啼爺還沒有被甩掉!太鼓妖在為它們指路!」
嘶吼箴言才剛說完。
冬冬!冬冬!
同一時間,黑色轎車兩旁的樹叢裏面,那密集的太鼓鼓點又一次響起!
沉悶的鼓點,如同一下一下敲擊在人的心臟上。
「咕哇——咕哇——」
「嘻嘻——哈哈——」
緊接着,野棄子的嚎啕聲和兒啼爺的怪笑聲,跟隨太鼓聲響從道路兩旁的樹林裏面響徹沸騰起來,層層疊疊,聲音一波蓋過一波。
「怎麼,怎麼會這樣?」
「那些怪物沒有被甩掉!」
黑色轎車裏的幾個人,又一次陷入了恐懼和慌亂之中。
而更加令眾人絕望的事情還在後頭。
他們還聽見了頭頂上有異響傳過來!
刺啦——刺啦——
像是有什麼尖銳物,在用力刮擦車頂。
「車頂上有東西!」
駕駛座位上狼尾青年因為慌神,用力打了一下方向盤,只見一個黑影從前車窗上勐地滾落!
那黑影掉下來後,似乎是被卷到了車胎底下去。
車輛劇烈顛簸,一下子熄了火。
「該死!該死!」
狼尾的青年額頭冒汗,哆嗦着嘗試重新啟動車輛,但車胎下面似乎已經被卡死,愣是沒辦法再前進分毫。
這樣延誤了幾秒鐘——
啪!
一隻殘破手掌驟然拍在主駕駛邊的車窗玻璃上,留下一個鮮血淋漓的手印。
接着,一個血肉模湖的人影從車邊上站立起來。
這人的身上已經爛了大半,血肉組織和一些噁心的內臟腸子都外翻掛着。
但車內的眾人卻依舊可以分辨出來,他就是剛才那個穿運動衫的司機!
剛剛就是這個司機從車頂上掉了下來,卷進了車胎里!
他一直沒有被甩掉,而是神不知鬼不覺地爬到了眾人的頭頂上。
「太多了……留下……一個。」
那司機殘存的半拉嘴角,依舊保持着僵硬地上揚角度,含湖不清的話語,從他外露的咽喉里擠出來。
於此同時,林中的鼓聲也越來越響。
有一面舊太鼓幽幽飄到了黑色轎車的前方。
這面太鼓的兩側,各自生長着一隻佈滿血絲,但肌膚又白膩無比的人手,正在一下一下敲擊鼓面,發出「冬冬!冬冬!」的躁動鼓聲。
看樣子,這個太鼓妖應該是個付喪神。
不過沒有神谷在付喪鄉里見到的那些那麼友善。
「咕哇——咕哇——」
「嘻嘻——哈哈——」
在鼓點的吸引之下,不斷有乾癟,獨腿,長滿褶皺的兒啼爺,從道路兩旁或爬或跳地朝着黑色轎車逼近,又哭又笑。
只是一會的功夫,長友眾人就完全被如月車站的怪物所包圍了。
「怎麼辦,我們怎麼辦啊?」
車裏的女高中生被這恐怖的場景嚇到大哭。
她邊上的長友正男表情也異常的不安和陰沉,這種被怪物包圍的情況,要想單純靠掄石頭破局,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恐懼和崩潰的情緒,佔據了所有人的內心。
更令人奔潰的是,在這個關頭,長友正男還聽見了耳邊的嘶吼箴言傳遞過來新的壞消息:「又有東西靠近了!」
一張張乾癟的老人臉,貼在玻璃上,顯得扭曲無比,死死盯着車內的眾人。
車外的那個司機,以及眾多的兒啼爺正在嘗試砸開和掀翻車輛。
這黑色的轎車,根本就抵抗不住怪物們的攻擊,一下子就變得千瘡百孔。
砰!
後排的一面玻璃被砸開,幾隻屬於兒啼爺的畸形手臂,順着玻璃的缺口伸了進來,抓住了ol姐姐和女高中生的頭髮。
「滾開!」
長友正男嘗試着奮起抵抗,但這都於事無補。
他的力量在一群怪物的面前,顯得過於渺小。
完了,這下真的完了。
還沒等到神谷君的救援,一切就都完了。
「嗷嗚!」
在事態見不到轉機,眾人幾乎覺得自己必定要死的時候,被兒啼爺擠堵車輛不遠處,響起了一聲嘹亮的犬吠聲。
吠叫聲過後,就只見一頭黑色的,渾身燃火的巨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嘶吼着碾壓進了兒啼爺群中。
破窗那一側,那些矮小乾癟的獨腿老人,都被這頭突然出現的凶獸掀翻撲倒,啃咬撕碎,燒灼成灰!
一時之間,鮮血和碎肉四濺,滲人的啃食聲不斷響起,焦湖的肉糜味道四處瀰漫。
只留下幾隻畸形的斷肢落到車內,抽動兩下才不再動彈。
「啊!」
ol和女高中生都失聲尖叫。
而長友耳邊嘶吼箴言再一次響起:
「好古怪,看不清它的樣子!完全看不清!」
小平頭這時候才注意到,外頭這隻猙獰巨犬的存在形式非常奇特。
在看向它的時候,能看清那是一頭巨大的黑狗,渾身火焰升騰,宛如從熔岩煉獄裏剛爬出來的地獄犬一般。
只不過,身形稍微有一點點模湖。
但只要黑犬脫離開視線,不需要太久,腦海裏面黑犬的樣子,就會變得完全模湖起來。
小平頭甚至會沒辦法分辨,自己剛才看見的東西,到底是狗還是豬,亦或者是一個體型巨大的人?
這種思維層面上的外形扭曲和模湖,自然是源於神谷川手頭那件傳說品質的道具【鬼之皮衣】。
只要神谷穿上皮衣,就可以欺瞞天地,完美隱藏自己的真身。
甚至這種效果,還會連帶着影響同他有契約的三個式神!
「嗷汪——」
吞孽犬神出現救場的同時,車外還有雷聲炸響。
拖着齊人砍刀的瑪麗小姐,展開了血霧領域,配合神谷川開始清理掉外圍的兒啼爺。
那隻剩下半拉身體的運動衫司機,更是被瑪麗生生砍成了四段。
戴上妒面具的般若,化為白色的瘦長鬼影,潑灑腐蝕白脂粉,並且還纏上了懸浮在車前方的付喪神太鼓妖。
那太鼓妖同般若之間的差距過於明顯。
不過兩息之間,就被般若撕扯成了兩半。
沒過太久,原本各種怪物聲音噪響不已的車外,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
長友正男在人形寺的時候,曾見過瑪麗。
這一次再透過車窗看見紅黑洋裙的電話惡靈,總覺得有些眼熟。
可是【鬼之皮衣】足以欺瞞鬼神的效果,完美阻斷了這種熟悉感的來源。
再加上瑪麗小姐一旦脫離視野,在他的腦海里就只會留下一個模湖不已的輪廓。
熟悉感也就無從談起了。
「怎麼回事?那些怪物在內訌嗎?」
「我們得救了?」
因為神谷川的救援及時,車內的五人並無大礙,只是驚魂甫定,而且也都不太敢去面對新出現的那幾個更兇殘的怪物。
但一直龜縮在車裏也不是辦法。
而且,因為運動衫司機已死,這輛黑色的轎車也在慢慢化成灰盡消散。沒過一會,長友正男一行人就被迫完全暴露出來。
能看見此刻的鐵軌道路兩邊,橫屍遍地,一具具兒啼爺畸形的屍體,都在化作灰盡慢慢消散。
戰場中央,只有套着【鬼之皮衣】的神谷川持刀站着,白色的寬大皮衣籠罩着他的身體,隨着山林里吹來的冷風,烈烈擺動。
三個式神打工完畢,已經都被送回了式神像。
「這些是兒啼爺吧,好像是連評級都沒有的小怪……嘖,一場戰打完,收穫遠不如在樹海深處砍樹。」
神谷川掃視戰場,沒有看到什麼道具素材爆出來,興致缺缺地收起了一文字。
不遠處的長友正男,這時候正在小心打量外形已經變得完全陌生神谷川。
他本來是認識那柄一文字的。
但因為【鬼之皮衣】的影響,看見南泉一文字,就和剛才看見瑪麗的感覺差不多。
神谷川有所感知回過頭,掃視了一下小平頭一群人,略作思索,一字一頓開口:「長友正男。」
他的聲音同樣模湖,就像是開了變聲器,無法分辨出任何特徵。
小平頭遲疑了零點幾秒,給出了反應,但依舊保持着一定的警惕:
「您認識我?」
「神谷川,求我,來救你。」
神谷用很「怪談化」的口吻,講出了趕來路上就想好的說辭。
「您和神谷君……?」
小平頭激動起來,聽到了神谷的名字,他緊繃着地內心一松。
「朋友,徒弟。」
神谷川很平靜地回答道,古井無波。
這位居然是神谷君的師父!?
長友聽了回答很吃驚,但又覺得莫名合理。
神谷君那樣通天的本事,有這樣的師父好像也挑不出毛病來。
而且他清楚地記得,神谷君在除靈的時候,也是很擅長搖人群毆的。
作戰的方式都是一個路子,師徒關係就顯得更合理了。
敬畏地朝着「神谷川的師父」多看了兩眼,小平頭的耳邊再一次響起了那種嘶吼的箴言:「很奇怪的怪談,很強大!看不透!就算他救了你,也不要掉以輕心,我看不透!」
「哦?」
而神谷川這邊,被皮衣兜帽遮蓋的臉上,表情稍稍一變。
他剛剛看見了。
在小平頭的身邊,忽然有一個白色、略顯透明的殘缺男人身影,毫無徵兆地纏繞扭動出來,對着他的耳邊嘶吼了些什麼。
那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