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隨即慘叫出聲來。
周培越的翰林修養一下子被其拋諸腦後。
他像是發瘋一般聲撕力竭地大聲喝道:「我在問你話呢!你認得靈位上的人嗎?」
周培越說着又向着四皇子的後背又打了一鞭子下去。
四皇子此時哪裏有空抬頭去看那牌位。
他抬起右手,下意識地想要去擋那條鞭子。
但鞭子本身就是軟的,周培越再次揮動鞭子之時,不僅在四皇子的胳膊下留下了一道紅印而且鞭尾依舊是抽在了他的身上。
周培越的鞭子是越抽越狠,一邊抽一邊撕心裂肺地叫着:「認不認得!認不認得!你到底認不認得!」
周培越畢竟是書生,在抽了數鞭子之後便有些沒了力氣。
他直起身板,看着地上被痛打哇哇直叫的四皇子,用袖子抹掉了從發紅眼睛裏流出來的淚珠。
那四皇子劉永鎮的後背已被周培越打出了數道紅印,身上的華服也早被鞭子給抽得撕裂成一塊一塊的。
四皇子有氣無力地躺在墳坪上粗喘着氣。
他也想抬頭看看小桌上的牌位到底是誰,但牌位是在桌子上,此時四皇子卻有些往桌子下面里鑽,哪裏能看得到。
周培越粗喘着氣,惡狠狠地說:「認不得了是嗎?你果然認不得了!三年前,從商洛府來了一位會彈唱琵琶的女子。她因無有生計,被迫成為一名歌姬。六爺見她可憐,想讓她進紅杏樓就唱。紅杏樓里的姑娘賣藝不賣身,那裏也算是一個去處。你呢!可你呢!」
周培越舉起鞭子,又抽了四皇子一鞭。
四皇子此時連慘叫聲都弱了許多。
周培越喝道:「你為何什麼都要與六爺去爭?為何要強綁了那女子去你的外宅?六爺跟你要人,願意花大銀子買下,你為何不給他?為何!為何!你為何要那般無恥」
周培越覺得休息夠了,又一鞭子抽打在了四皇子劉永鎮的身上。
他繼續叫罵道:「你為何要那般、那般凌了辱於她?為何要扒光了她的衣服?為何要像這樣鞭打於她?這又是為何?這麼被打着很舒服嗎?」
周培越見得四皇子不回答,舉起鞭子,不倒地向着四皇子的身上抽打下去。
「我問你話呢!回答我!舒服嗎?舒服嗎?是不是很舒服?」
此時的四皇子早已是被打得遍體鱗傷,一道道的血痕滲出了血來,連慘叫聲都變得十分微弱起來。
「你還將她扔在大街上!光着身子扔在了大街上!」
周培越帶着哭腔痛罵着。
他扔掉了手裏的鞭子,用兩隻手緊緊地抓住了四皇子零散的頭髮。
他拖着四皇子的身子,硬是強拉了幾步,拉到了那棵老槐樹的邊上。
周培越蹲在四皇子的身邊,扯着他的頭髮,將他的頭抬了起來,讓四皇子去看着那棵老槐樹。
周培越另一隻手指着那棵老槐樹說道:「就在這裏!就在這裏!你看到她了嗎?她就是在這裏自縊的!她在這裏等了你三年,等了你三年呀!」
四皇子此時像是喝醉了酒的醉漢一般雙眼迷離,哪裏還能看得見東西。
「知道她是誰麼?知道麼?那是我的髮妻!是我髮妻呀!」
周培越站起來身來,踉蹌地回過身去,又撿起了那條鞭子。
他回到四皇子的身上,無情地繼續鞭撻着四皇子。
「你沒想到吧!沒想到一個從商洛府來的女子會是我的髮妻?我是靈陝韓城人,但那裏鬧匪,我一早就離開家鄉去江投奔在商洛瘵的親戚,也是在那裏與我髮妻成婚!可我手無縛雞之力呀,我只會讀書,別的什麼都不會!哪裏像你這般,要風有風、要雨有雨,見得女子美貌就能將人搶進外宅之中!」
周培越又抽打了一鞭,四皇子此時早已是皮肉模糊了。
「我想要給她個好日子,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考取功名,我也立志要考個功名出來!但我的籍貫是在韓城,我只能回韓城考。我運氣還不錯,一考便考中了秀才,考取舉人竟也是那般輕鬆。可那又能如何?若是回家,我卻是又湊不齊進京趕考的盤纏。我想出人投地呀,我想呀!」
周培越無力地又抽了一下四皇子。
此時的四皇子奄奄一息,那一口氣在嘴裏含着,哪裏還能發出半點聲音來。
「所以我決定不回家了!拿着朝廷給的舉人盤纏,只修書一封回家,然後急急得趕到了京城。八月考完秋闈,我便去了長安城。可會試是在來年開春呀,長安城入冬有多冷你知道麼?那時候我身上就只有一件薄薄的素衣呀!我吃着干餅喝着涼水,就倒在路邊,連個住的都方都沒有!」
周培越打累了,軟軟地坐在四皇子的身邊。
他不理會四皇子嘴裏吐着的血,痛哭出了聲來。
可他還在說話。
他似乎要將這麼多年來的委屈與痛苦一股惱地宣洩出來。
他帶着哭腔說道:「我聽說三爺禮賢下仕,想從三爺那裏得些救濟。可他卻污衊我盜了他的東西。我是讀書人,怎做做那偷盜之事?三爺打了我一頓,若不是我找了個機會逃走,我亦是會像我髮妻那般被你們給打死!」
周培越好似受了許多的委屈。
「我倒在青衿堂外又飢又渴,身上又痛,是六爺瞧見了我。他見我像個讀書人,施捨了幾枚銀豆給我。就那幾枚銀豆將我救活了過來。我去青衿堂謝六爺,六爺見得我文彩不錯,將我扒了衣服扔出了青衿堂外!知道麼?這就是你與六爺的區別!你將人扒光了扔到外面去是玩膩了,是要羞辱人。但六爺不是!」
周培越說到劉永銘,那悲憤之氣一下子就消了不少。
「六爺讓我在雪地里凍呆着,他與我說,青衿堂是賭檔,想要考取功名的讀書人就不該踏進去半步!他給我兩個選擇,要不然拿上一百兩銀子回家,不要再想着那不切實際的科考美夢。要不然每日清水少食,除了讀書什麼都不要去做!我沒要那一百兩銀子。我說我要讀書、我要出人投地,我要叫世間人都看得我!」
「六爺哈哈笑着,把我送進了築竹雅屋。你知道築竹雅屋嗎?六爺的外宅,你知道那裏頭有什麼嗎?與你只會用於贏樂的外宅不一樣,那裏全是書,一柜子一柜子的書呀,見過的、沒見過的,什麼都有!就連詣嶺先生的手書校注都有呀!那可是讀書人的寶物呀!傻子讀了那些書也能中個舉人!」
「六爺穿着我的那件素衣長袍來外宅看我。他與我說,想要好吃好喝就得自己去掙,去中個進士!若是考不中進士,連素衣長袍都沒得穿,只能餓死、凍死。他每日只給我兩碗熱湯、四個干餅,再也沒有別的了。我衣服在他的身上,只能裹着築竹雅屋裏的被子。我讀書寫文章都是在那床被子裏,哪裏也去不了。」
「直到會試的那一天,六爺才給了我幾件相樣的衣服穿。他與我說,成不成的就在今日。若是沒考上,就永遠都別再來長安城了,好好地在家中務農,與妻子和順一些,平平談談度過一生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又準備了一百兩銀子,我還是沒要。我發誓一定要考中、一定要出人投地!等我考完從貢院裏出來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一定會中的!」
「我那個開心呀!我沒聽六爺的話回築竹雅屋,只想着四處走走。可、可、可這時候我才知道,商洛府發生了大疫。十室九空呀,人都快死絕了!我想回家,我想馬上趕回去。可我不能回去呀,殿試在即,我哪裏能回去呢?我此時才明白六爺為何要關着我,不給我衣服。因為他不想讓我知道商洛府出了事,他不想讓我分心。」
「我感激他知道嗎?是他讓我考中了貢士的。他還與我說,他派人去商洛府幫我找過我妻子。他說我妻子沒死在大疫里,她從商洛府到長安城找我來了!我心裏那個美呀,我幻想着中了進士以後,在長安城與她相見,我都能想像得到她臉上的表情會有多豐富,她該會有多高興呀!我以進士之身,牽着她走在大街上,她又該有多風光呀!」
周培越說到這裏,從地上站了起來,再一次拿起了鞭子。
他繼續說道:「我放下心裏所有的愁緒,在那宣政殿裏一戰成名!金榜魁首!狀元及第!御封的翰林!跨馬遊街之時你知道我有多風光嗎?可、可我一個狀元,我卻救不了被你弄去外宅去的妻子!」
周培越說着又開始抽打起了四皇子來。
此時的四皇子好似連一點氣息都沒有了,像是一死豬一般被周培越鞭打着。
「我去求六爺,六爺拿着銀子要去你那裏將我妻子贖出來。我等呀等呀,等到的卻是奄奄一息、被你抽打得不成人樣的妻子!她身上滿是傷,從上身到下面,都是你留下的痕跡!奇恥大辱呀,狀死之妻竟被人這般的羞辱!我與我妻子說,沒關係,我不嫌棄她,我是狀元了,我一定會報仇的!我想將此事寫成奏疏,但六爺卻來阻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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