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文龍兄終於來信啦!」張錦超拿起那封信,驚喜地喊着。
鄭麗芳略微有些吃驚地問:「文龍兄?文龍兄是誰?怎沒聽你說過有個叫文龍兄的人呢?」
張錦超興奮地說:「文龍兄是我的同窗。當初,我們倆一起參加科舉考試,一同被皇上封官。轉眼之間,分手已有三五年了。」
王少香還是不大理解:「夫君,文龍兄怎麼會突然給你來信呢?」
「夫人,我問你,我在朝中為官時對待百姓如何?」張錦超不答反問。
王少香一笑:「你從來都沒有對我說過,我怎麼能知道你在百姓眼中如何?不過,從咱家現在一貧如洗、缺吃少穿的情況來看,起碼證明你不是一個貪官。」
「我們張氏家族世代為官,老祖宗更是留下遺訓,告誡後世子孫,要為官清廉。當年,我張錦超上為報答朝廷重用之恩,下為光耀張氏門庭,一直勤政清廉。只不過,遭奸臣陷害,將我罷官回鄉。所以,我一直不死心、不甘心哪!臨回鄉時,我拜託文龍兄為我在朝中打點開脫,尋找東山再起的機會。後來,聽說文龍兄升任翰林學士,就更有機會替我說話了,所以,去年,我又托人給他捎去一封書信。」張錦超滔滔不絕地述說着。
王少香欲言又止。
張錦超滿懷希望地拆開信。
他不看猶自可,這一看,如晴天霹靂,呆立在那裏。
原來,信中寫道:年兄所託一事,謹記於心。兄在邯鄲之困境,猶如虎落平陽,亦是文龍可以想到的。文龍聯合同僚,聯絡同年,數次向皇上保奏不准
恍惚之中,張錦超似乎聽到了關振江嘲笑地向他說:你張錦超得罪老夫,休想官復原職!
這聲音,像重錘一樣敲擊着張錦超的心臟。
他「哇」地大叫一聲,一股鮮血從口中噴射而出,整個身體隨之轟然倒地
王少香與小少飛齊聲驚叫:「夫君」
「爹」
為挽救張錦超的生命,王少香拉着小少飛,步履蹣跚地走進邯鄲城。
進入城北,王少香東張西望,目光在一家店鋪巡視,最後,她猶豫了一下,走到一家雜貨店裏,向店小二打聽,懇切地問:「小二哥,請問您,城裏的當鋪在什麼地方?」
店小二打量着這一婦人和小孩,不耐煩地說道:「去去去,打聽閒事到別處去」
王少香拉上小少飛,剛要轉身離去,這時,從裏面走出來一位中年人。
他是這間雜貨店的老闆,姓張名道誠,他好心地對王少香說:「大嫂,你是從哪裏來?」
王少香說:「俺娘倆是從太鎮村來的。孩子他爹病了,沒錢治藥,想到當鋪里」
「大嫂,你向前走到第四個路口,然後向北走大約80米,穿過街口向西走到第三個路口再向北拐彎」張道誠好心地指點着。
王少香聽得一頭霧水,不好意思地,「老闆,請問,哪邊是北呢?我聽得有些昏了」
「我還是帶你們去吧,省得你們走錯了路。」張道誠歉意地說。
「太感謝了!」鄭麗芳千恩萬謝地向着張道誠行了個鞠躬禮,然後跟着他來到了當鋪里。
王少香見櫃枱里有一個掌柜,便把一包衣服遞了上去。
掌柜從包袱中抖出一件半新的官服,打量着王少香:「你,這件官服從何而來?是不是從衙門偷來的?」
王少香嚴正義辭地看向掌柜,說道:「我們張家雖然落泊了,但是,寧可餓死也不會偷人家的東西!」
當鋪掌柜拎起官服,懷疑地注視着王少香,問道:「你們一個平民百姓人家,這官服?」
王少香看着那套官服,一本正經地說:「這官服,是我家老爺的,我家老爺三年前在朝廷為官,當然有官服了。」
掌柜注視着那套官服,估摸着:這件官衣,與尚書大老爺穿的一樣
於是,看着王少香,試探地問:「嫂子,你家老爺曾在朝上做過尚書?」
王少香點了點頭,說:「唉,那都是三年前的事了。」
掌柜大惑不解地問:「老百姓都說,為官一任,富甲一方。你們既是大官之家,還用得着當衣?」
王少香嘆了一口氣,無言以對。
「大掌柜,三年前,有一個大官從朝中貶到咱們邯鄲,看樣子,這娘倆就是他的家人,我看,你就別難為她啦。」站在一旁的張道誠,為王少香說話。
「既然張老闆說了,那我就收了官服。」掌柜從抽屜拿出幾塊碎銀出來。
王少香接過碎銀,在張道誠的指點下,帶着小少飛走進了中藥鋪執藥。
這是小少飛生下來之後,第一次到邯鄲城裏。
蜿蜒綿亘的太鎮村依舊雲蒸霞蔚,氣象萬千,而村中的王家屋裏卻失去了往日的歡聲笑語與活力。
小少飛一聲不響地地坐在廚房裏,用一把爛葵扇扇着一隻小泥爐煲藥。
睡房內,張錦超僵臥竹床,一動不動,像死屍一樣。
好一會,他才翻了個身,睜開眼睛轉了轉,兩行眼淚從眼角滴落下來「唉,夫人,為夫復職無望......」張錦超哀嘆着說。
「夫君,不當官就不當吧。天威難測,整天提心弔膽的過日子,一不小心,烏紗帽就丟了。王少香開解着說。
張錦超剛想些什麼,一口痰涌了上來,劇烈地咳嗽起來,身子抖個不停,喘不上氣來。
王少香連忙過來,一邊輕輕地為他捶着背,一邊悲傷地喊着:「老爺老爺呀,你別這樣難為自己了」
許久,張錦超總算將一口痰吐了出來,喘着大氣,好一會才睡了過去。
廚房裏,煲藥的小少飛似乎陷入了某種剪不斷、理還亂的思索中,臉上的表情極為茫然。
小少飛手裏的爛葵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扇着風。
王少香在室內喊道:「飛兒,藥煲好了嗎?」
而小少飛卻渾然不覺,苦思冥想如故。
王少香又叫了兩聲,仍不見答應,便從室內走出來。
她見小少飛正在發呆,便用燒火棍輕輕敲了他一下。
小少飛愣愣地問:「什麼事,阿娘?」
王少香沒好氣地說:「什麼事!你說什麼事?叫你煲藥,你的魂跑哪裏去了?」
小少飛這才發現,爐火快熄滅了。
小少飛扇着爐子裏的火後,看着鄭麗芳,不解地問:「阿娘,阿爹那套官服,為啥還保存着呢?」
「你小孩子家問這幹啥?比心機煲藥。」王少香白了小少飛。
「那套官服,以後還能要回來嗎?」小少飛又問。
王少香憤慨地說:「還要回來幹什麼?你爹他是做白日夢!他想復職,除非太陽從西邊出」
小少飛歪着頭問:「爹就為這吐了血,氣得害了病?」
王少香攤了攤雙手,說道:「誰說不是。他到邯鄲三年了,卻一直盼着有朝一日被朝廷重新起用,現在希望破滅了,沒了這口氣,也就苦撐不下去了」
小少飛眨着眼,說道:「為什麼阿爹會這樣想呢?」
「還不是為了在人前落得一個好名聲。」王少香苦着臉說。
「名聲有那麼重要嗎?」小少飛不明地看着王少香。
王少香一怔,不知如何回答。藥煲好了,她倒入碗中,端進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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