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走好!」
緊接着那沙沙的男音重擊而來,令夏雨又往裏縮去身子。
文九逸返轉過身,熱情地雙手合握着送出來的萬金,「哥別管。多玩會兒!兄弟先走一步!」
夏雨此刻到這裏並不想現身,她只是想瞧瞧三年前的事物會不會因她重生而發生改變。
這一幕得見,她心裏暗喜,看來,只是她的情形發生改變了,餘下的一切都沒有變。
文九逸上了車,呼嘯而去,萬金也重回了暢響,她這才走了出來。
她往農科院方向的那條陽霞路走去,來到一家叫興興美髮店前,瞧向裏面。
夏雨此刻就像一個流落在外無家可歸的孩子,楚楚可憐地窺視着,裏面風華正茂的老闆娘注意到了她。
「這兒……這兒招學徒嗎?」
她沒有好的藉口進入美髮店。因為那裏面的學徒就有她的好朋友李英。
「招啊招啊!」老闆娘細打量她一番,熱情地迎出。
夏雨的目光瞟過幾個學徒,最後落到了正給客人吹發的李英身上。
李英長相厚道,圓圓的盤子臉,但皮膚很好,白皙細嫩,她也正好奇地望着她。
「這是小英、這是小燦蘭、這是小劉!」老闆娘一一的給夏雨做着介紹,後又問她,「你住哪兒?」
能再見到李英真好。夏雨記得好清楚,落氣之前,李英還沒從遠離秀溪六十多公里的甫水趕來。
李英家在甫水附近農村,家庭條件與她差不多。
「這兒不是包吃包住嗎?」她反問老闆娘。
老闆娘呵呵一笑,接着說在大寨租有房子,她們幾個姑娘都住在那地方,她今晚可以跟她們擠擠。
總算解決了住在哪兒的問題。夏雨暗中高興着,而一天水米未進,迫不及待地走到飲水機前一口氣連喝了五大杯水。
水落肚,渴餓感沒那麼強烈了。她擼起袖管,就如做過這行一樣,給一個新進來的男客人洗髮。
「你做過?」客人送走,李英走了過來,小聲地問。
夏雨沒做過這行,但經常來找李英,因此也多少會些,就揚起一張興奮的小臉,巴巴地道:「我做過兩天。就只會洗頭。」
李英露齒一笑,「我也只會吹發。剛來幾天。」
晚上做頭髮的人本不多,11點興興美髮店也就關門了。
短短的一個小時相處,也許冥冥之中註定是好朋友,李英與夏雨若相交了多年,眼神暖融融。那小劉與小燦蘭初時跟着,後來,就不知道是往前了還是落後了。而她們倆至始至終並排走着,旁若無人,興味盎然地交談,其間不時發出兩聲愉悅的笑。
一株株若遮陽大傘的大樹緩緩倒退,她們倆轉眼來到一個紅綠燈前。李英突然拉着夏雨橫穿馬路,向對面一家小食品店跑去。
「還好!前面的那家商店還沒關門。」
一個密封好的麵包遞來,夏雨的心微微顫抖,大眼乍紅。
有感於李英的麵包,有感於李英的細微關懷。可有誰知道。提前幾個月認識李英,雖表現得很平靜,但實則內心忐忑不安,生怕李英漠視了她。
她輕輕地咬了一口,囁嚅着嘴問:「你怎麼想到我沒吃飯?」
「我初來時與你一樣。也是餓得肚子咕咕叫。連喝了幾大杯水。」李英興趣不減地拉着夏雨向前走去。好似做了件應該做的事。
回大寨的路很長,時間晚了人跡罕見,可路燈溫馨,風景迷人,與李英相捱走着,夏雨很是享受。她暫時忘了目前窘迫的處境。
「我怎麼覺得我們很熟?」李英問。
「緣份!」夏雨道。
同是天涯淪落人,哪怕未再交談,她們都感到從此有了對方作依靠,臉上洋溢着滿滿的幸福。
在狹窄的水泥小道上七拐八拐,終於來到李英的住處。
三十來平方米的出租房裏,一盞二十瓦的燈泡裸懸於頂部。水泥地、水泥牆,一張不知從什麼地方撿來的破爛課桌擺在窗前,放着兩三個沒來得及丟棄的方便盒。三張小床擁擠地靠壁擺放。小劉與小燦蘭還沒回來,屋裏因白日裏沒有人,也沒開窗,透着一股冰涼的水泥氣。
這一帶儘是租房住的外地人,其中不乏有偷、搶、吃藥的。但夏雨早來過這裏,因此也不驚訝。
李英把疊在床上的一堆衣服抱到夏雨面前,向夏雨道:「雯雯!這是我全部的衣服。低檔貨,全是幾十塊錢一件。你要是喜歡,可以穿。」
今日,當着老闆娘,夏雨又用了雯雁這名。而李英覺得雯雯好聽,又覺得夏雨長得文秀,就這樣喚了。
夏雨低頭看向自己身上那長袖上衣。洗得發白,連原本的淺藍色都瞧不出來了。一抹微紅渲染上臉頰,雖床上那些衣服確如李英所說,可卻比她身上的好多了。
她慢慢地拿了件白色的長袖上衣起來,抬眸向李英道:「英子!我會加倍還給你!」
「說這些幹什麼!」李英剎時紅了臉,白裏透紅,水靈靈的,煞是好看。她三下兩下把餘下的摺疊好,隨意扔回床頭,拿了塊毛巾拉夏雨出去。
門前就是水龍頭,天然的洗頭洗臉洗腳的地方。冰涼沁骨的水嘩嘩流出,她們共用一塊毛巾,在那洗臉、洗腳。夏雨還洗了個頭。
。。。
夜深人靜,小雨霏霏,落葉簌簌。
秀溪某局宿舍內,一幢四層高的樓房前夏雨站定。
一二三四樓都如三年前看到的一樣安裝了防護欄,唯一可進入萬金家中的就只有一扇用作通風的極窄小窗戶。
極為巧合,那扇最多有一尺寬的小小玻璃窗開着一條細縫。
玻璃窗內按着原來的佈局應該是廚房。再過去就是衛生間。
故地重遊本不想,但夏雨身無分文還得進去。
她摸了摸下頜,再左右看看,確定左鄰右舍閉窗關燈,才伸手向那一樓防護欄爬去。
有異於往日的黑夜中,夏雨敏捷的身手以及動作形如一隻大蜘蛛。
她三下兩下,爬到了四樓的防護欄上趴着。
並不急着伸手向那有一米多遠的小窗,而是屏氣凝神,側耳細聽屋內動靜。
一分鐘後,夏雨放心下來,輕撥開窗戶縮腹側身進入。
屋內的與頭個三年初到時一樣沒有裝修,少許的舊家俱胡亂擺放。
雖然不是離世之時的環境,但空氣中仿似還殘留着淡淡的血腥味。
旁邊小臥室如所有房間一樣沒有開燈,漆黑一團。
夏雨憑着記憶摸黑進入。
因是小房間,所以萬金所有的貴重東西全放到了書櫃裏。
可凌亂的書櫃裏除了些邊緣泛黃的書,就是陳舊的文件與公章。
夏雨翻了個遍,眼眸中不免露出濃濃的失望。
突然狠狠一拍額頭,跌坐在地板上。
頭個三年的此刻,萬金不算富裕。而他又喜歡繃面子,所以,家裏一般不會存放現金。
她愁眉不展地站了起來,驀然想起萬金喜歡把貴重的東西藏在垃圾桶里。而小臥室里就恰好放着一個垃圾桶。
垃圾桶套着個黑色膠袋。裏面有諸多的衛生紙,還有幾個煙頭,散發出陣陣腐爛的氣味。
她伸手向垃圾桶底摸去,可又是一陣失望。
桶底什麼都沒有。
「廢物!外表那麼有錢。誰知道是裝出來的!」
沒找到現金,又為了不讓萬金察覺有人入室,夏雨離去時小心地把所有東西復原。
她悄無聲音回到李英住處,躺在床上反覆地問自己,到底什麼賺錢快?
總不至於仗着好身手入室行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