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是《紅樓夢》正冊十二釵之一。
她是蘇州人士,祖上是讀書仕宦之家。
她自小多病,買了許多替身兒皆不中用,便親自入了空門,在蘇州玄墓蟠香寺帶髮修行。
倏忽十有餘載,如今她年已十九,父母早已亡故。
兩年多前,因聽聞神京有觀音遺蹟並貝葉遺文,她隨師父由蘇州進京,寄居在西郊的牟尼院,當年冬天師父便圓寂了。
她師父極精演先天神數,有臨寂遺言給她,說她不宜回鄉,在牟尼院靜居,以後自然有她的結果,所以她未回鄉。
根據原著的軌跡,因王夫人崇佛,榮國府建造大觀園,讓尼姑道姑入住,林之孝家的推薦妙玉,王夫人便下帖請妙玉,妙玉入住了大觀園的櫳翠庵。
根據無名氏寫的《紅樓夢》續書,妙玉的結局是悲劇,被入室打劫的賊寇劫走慘死,應證了她的判詞:欲潔何曾潔,雲空未必空。可憐金玉質,終陷淖泥中。
而在這個紅樓世界,袁慶柏的出現,間接影響到了妙玉的命運。
榮國府並未建造大觀園,妙玉自然就沒能入住櫳翠庵。
如果袁慶柏不干預妙玉的命運,不難想見,以妙玉之姿容、性情,她的命運多半不會好,多半還是會應證原著的判詞。
袁慶柏並未遺忘妙玉這位金釵,早就派人悄悄盯着妙玉,因而知道,妙玉迄今依然寄居在神京西郊的牟尼院。
他近日正在考慮如何安置妙玉,然而,雖說他已是當今天子,貴為九五之尊,此事對他卻並非易事。
蓋因妙玉是出家之人,是一位美貌女尼。
他安置妙玉,需要一個恰當的理由,否則就會引發非議,有損他這位天子的形象。
現在好了。
他沒想到,何太后忽因一夢,要找一群尼姑住進圓照園的「日天琳宇」。
這便給了他安置妙玉的良機。
神京頗多寺廟觀庵,其中有座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尼姑庵,名曰牟尼院,坐落於西門外的西郊。
十二月初六這日下半夜,一場大雪籠罩了神京,皓白的雪花在黑夜中紛紜旋舞。
翌日早晨,神京盡染銀白,裹上銀裝,而雪勢未歇,繼續下着,霏霏然似柳絮飛揚,皚皚乎若雲海漫捲,城池內外皆成混沌蒼茫之景。
直到上午,這場大雪才停了下來。
西郊,牟尼院。
一位年輕女子,攜一個老嬤嬤和一個小丫鬟,從後院迤邐而出,飄飄拽拽地步向院外。
此女姿容秀麗,氣質如蘭,卻是一位帶髮修行的尼姑,披着月白斗篷,頭戴妙常髻,手執塵尾念珠。
她便是妙玉。
妙玉來到牟尼院外,走向一片梅林,尚且隔着十數米,便已有寒香拂鼻。
這片梅林有十數株紅梅,多年前由牟尼院的一位老尼栽種,歲月流轉,如今那位老尼已辭世數載,卻人亡物在,她留下的十數株紅梅,又逢歲華,繁花似錦。
妙玉素喜梅花,昔日她在蘇州玄墓蟠香寺修行時,既喜歡觀賞寺中的梅花,還喜歡收集梅上的雪,用來烹茶,她還給自己的小丫鬟取名雪梅。
如今她已在牟尼院寄居兩年多,雖說算得上安穩,也難免有不如意之事。
其中一件不如意就在於,院中無梅,每當她想賞梅,須到院外,而白晝之時,院外熙攘,香客往來,路人絡繹,她身為帶髮修行的女尼,姿容秀麗,出身讀書仕宦之家,又清高孤傲,也就頗為不便。
此時倒是她賞梅的好時候。
牟尼院外,一片冰天雪地,且大雪方停,沒多少香客路人,傲雪凌霜的梅花也格外賞心悅目。
她飄飄拽拽地步到了梅林,悠然賞梅,只見紅梅斗雪,凌寒綻放,色若胭脂,映着雪色,愈加顯其神韻。
賞着賞着,她卻忽然感傷。
她想念家鄉蘇州,想念那座玄墓蟠香寺,想念蟠香寺中的那片紅梅,也想念亡故的父母和師父
想着想着,她便心有所決。
她轉身對服侍了自己多年的老嬤嬤道:「孟媽媽,我想回蘇州了。」
孟嬤嬤訝然:「怎忽然想回去了?」
妙玉道:「並非忽然,自師父仙逝於此,我便常想回蘇州去。」
是的,此念非驟起,只是今日眼前的紅梅勾出了她的思念之情,讓她終於打定了這份主意。
孟嬤嬤道:「可師太遺
言說你不宜回鄉的。」
妙玉道:「細數之,距師父仙逝已過兩載,我再寄居此地有什麼意思?不如歸去為好。」
小丫鬟雪梅忍不住插話說道:「說的是呢,不如回去得好。」
孟嬤嬤道:「那咱們便回去,只是不知你要在哪日動身?」
妙玉道:「既已決意歸去了,明日即動身,稍頃咱們回院中,便向主持及諸尼辭行。」
孟嬤嬤勸說道:「倒也不用這般急的,大雪天不好行路,何況再過二十多天就過年了,過年在外趕路也不便宜。我看還是等過完年再走,咱們已在此住了兩年多,再多住些日子也無妨。」
妙玉聞言蹙額。
她清高孤傲,今日既已決定要走,便欲速行,哪怕她知道孟嬤嬤言之有理,也不願聽從,於是道:「無須等到年後,依我說的,明日即動身吧。」
孟嬤嬤素諳妙玉脾性,知道拗不過的,便點了點頭:「那便聽你的。」
妙玉轉移了話題:「將花瓮給我,我要收雪。」
孟嬤嬤會意,將一花瓮遞給了妙玉。
妙玉素有癖好,喜歡收集梅花上的雪,用來烹茶。
兩年多前,她由蘇州進京時,特意攜帶着一花瓮的雪水,乃是從玄墓蟠香寺的梅花上收集。寄居在牟尼院的兩年多,她總捨不得用這一花瓮的雪水,一直都埋在地下。
今日她來牟尼院外,賞梅只是目的之一,另一目的便是收集眼前這片紅梅上的雪。
「正巧,雖說我不喜這座牟尼院,好歹在此寄居兩載有餘,明日一別,此生恐不復至,攜一瓮此處的梅雪回蘇州,以為紀念。」
妙玉言罷,親自動手收起了紅梅上的雪。
孟嬤嬤和小丫鬟雪梅都要幫忙,卻被妙玉拒絕。
妙玉清高孤傲且有潔癖,別說年邁的孟嬤嬤了,哪怕是小丫鬟雪梅動手收的梅上雪,她都會嫌棄。
正當妙玉收集梅上雪之際,忽聞一陣腳步聲。
一個公子哥在幾名僕從的護衛下走了過來。
這公子哥今年二十五歲,容貌不好,卻衣飾華麗,盡顯貴胄之氣。
他叫袁慶桑!
他是老忠直親王的長子,少年時期曾跟袁慶柏同赴京營訓練,還曾跟袁慶柘聯手在秋時針對袁慶柏。
承泰元年,承泰帝雖知袁慶桑品行不端,念及老忠直親王的情面,對袁慶桑封了爵位。
此後袁慶桑犯了事,承泰帝稱他「秉性愚蠢,向來不知率教」,他被圈禁在家。
承泰八年,老忠直親王積勞而逝,承泰帝釋放袁慶桑並復其爵。
袁慶柏踐祚後,出於慣例,也出於收攏宗室人心,晉封袁慶桑之爵。
今日,袁慶桑坐轎經過牟尼院外的梅林,正啟簾賞景,無意中看見了妙玉,眼眸驟亮。
他素耽聲色,儘管閱美無數,家中美妾俏婢成群,妙玉還是讓他一眼之下怦然心動,既因妙玉是美人,也因妙玉一身出家人的裝扮讓他覺得別有一番風韻。
此刻,妙玉發現袁慶桑攜着僕從走向自己,登時心生不悅,欲避入梅林,不想跟袁慶桑近距離見面。
袁慶桑卻笑着喊道:「姑娘留步。」
妙玉故作未聞,以目示意孟嬤嬤,孟嬤嬤心領神會,對袁慶桑道:「公子有何貴幹?」
袁慶桑指了指妙玉,拿腔作勢故意問道:「這位姑娘是何人?」
孟嬤嬤道:「這是我家師父,在牟尼院帶髮修行的。」
袁慶桑笑道:「姑娘如此貌美,怎就偏偏入了空門?」
在妙玉看來,這話已屬輕薄無禮,是對她不輕的冒犯,她心內戒備,對孟嬤嬤和雪梅輕語:「咱們回院裏。」
言罷,她快步朝牟尼院走去,孟嬤嬤和雪梅緊隨其後。
「姑娘留步!姑娘留步!」
袁慶桑連呼兩聲,妙玉頭也不回。
袁慶桑冷哼一聲,心中暗哂:「一個出家的女尼,竟在我跟前擺此清高之態,今日你既被我遇見,便是咱們的緣分,從此你便是我的人了!」
當即,袁慶桑攜着幾名僕從,尾隨上了妙玉,朝牟尼院而去。
走在前頭的妙玉,聽到背後跟進的雜沓腳步聲,忍不住匆匆回眸一瞥,發現袁慶桑尾隨,她心內戒備更甚,暗自思忖:「這招人厭的公子哥,莫非對我心懷不軌之心?」
念及此,她愈發加快了腳步,已成了在雪地奔跑的姿態,跟之前她由牟尼院出來時飄飄拽拽的姿態
,形成鮮明對比,顯得有些狼狽,跟她素日的清高淡定,也形成了鮮明對比。
而此時,御前侍衛蘇寅,正遵照袁慶柏的旨意,騎着一匹駿馬,率領着一群侍衛太監,朝牟尼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