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籬也對賀梓歸點點頭。
「你怎麼還不過去?」賀梓歸問他。
雖說江籬大概不會下場參加射柳,不過等着遠遠看他幾眼的小姐夫人們卻依舊是極期待的。
「沒什麼意思。」江籬道。
還是這裏有意思。
賀梓歸注意到他身後的阮清沅,便好奇道:「你身邊的謹心和慎言呢,怎麼換了個面生的?」
江籬笑笑:「這個沒見過什麼大場面,想來見識見識。」
賀梓歸訝異,什麼時候江籬對下仆這麼好了。
兩人也沒有什麼太多的話說,賀梓歸想着再不走就趕不及了,立刻道:「我還要去……」
沒想到他話沒說完,江籬在他的認知中第一次十分不禮貌地轉過身去背對着他,說着:「晁光這是到哪裏去了……」
阮清沅一直鬧不清他的用意,他怎麼還不直接說?說一句「別去參加今年的射柳」有這麼難嗎?
她看他突然轉過來,眉目間十分和煦,卻帶着一絲調皮,眼睛往旁邊瞥了瞥。
一潭波光粼粼的池子。
阮清沅明白過來,原來他根本不是來幫自己的,分明是來看好戲的。
江籬又轉回身來,對賀梓歸說:「看來是看不見晁光了。」
賀梓歸目瞪口呆,很想問問他是不是病了,看得見看不見晁光,他自己也有眼睛好嗎?何況他管晁光幹什麼,都這個時辰了,他八成是去前面看演武了。
賀梓歸咳嗽了一聲,「那我先走了。」
沒想到江籬竟又無視他的話,往旁邊去走了幾步,嘴裏輕聲說着:「這樹是開花了麼?」
然後他就十分仔細地去盯着那開花的樹了,目不轉睛的。
賀梓歸覺得今日的每一個人都不太正常。他轉身便要走,沒想到還沒走兩步,就被斜刺里一股力猛地一推,便一頭往旁邊的池子裏扎進去。
他的第一反應即是:他真的沒有衣裳可換了。
阮清沅使了九牛二虎之力一把把賀梓歸推下水。心裏卻緊張地狂跳,要是失手怎麼辦,賀梓歸會不會掐死她?江籬是不用說的,必然會先摘個乾淨。
就算此時。他聽見這樣大的動靜,也依舊負手而立,背對着他們,身姿挺拔,渾然忘我地看着開花的樹。
賀梓歸在水裏噗通了兩下。這才看清在自己背後下黑手的人。
他氣得不輕:「你到底想幹什麼!」這個小賊九成九也是丟他泥巴的那個。
他看着幾步開外頭也不回的江籬,心裏有怒也只能忍着,簡直莫名其妙!
沒想到的是,這會兒斜刺里竟然衝出一個人來。
阮清沅嚇了一跳,還以為是晁光,可是這人明顯比晁光瘦一些,這個時候,不去看演武在這幹什麼?
瞿競溪看到了這詭異的一幕,也是驚得目瞪口呆,他只是回來取東西的。
他立刻過來向池子裏的賀梓歸伸出手道:「賀世子。在下拉你上來。」
他與賀梓歸,也算是有些交情的。
阮清沅見到是他,立刻低下頭去,想趕緊鑽回到江籬身後。沒想到瞿競溪對她的相貌卻是極上心的,一眼便認出來了。
她不知道他這幾年來把她的樣子在心裏描摹過多少回了。
他當下驚得張大嘴:
「阮……」
這個壞事的混蛋,他怎麼總是如此討厭!
阮清沅怕他喊出來,被賀梓歸聽見可不好,當下反應靈敏,立刻回身,一推手。竟把瞿競溪也一把推了下去。
「噗通——」又一聲。
賀梓歸才剛由着他拉上來兩分,這一下,又被壓得陷進了爛泥里兩寸,他在心裏狠狠地罵了兩句。臉色也如污泥般難看。
池子不深。適才賀梓歸也很快在其中站住了腳,可瞿競溪是整個人面朝池子被推下去的,竟是從頭到尾全都在髒水裏淌過了一遍,等到站起身的時候,連他自己都受不了了。
他過來的時候怎麼也想不到,會受這般的無妄之災。
他轉眼去看阮清沅。只覺得對方眼睛裏飛快閃過一絲狡黠,更讓她整個人顯得生動有趣。
他當下臉上一紅。
江籬在瞿競溪過來時就轉回身來了,這一出卻是他怎麼也想不到的。
阮清沅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清醒過來後立刻走到江籬身後站好。
真是痛快。
江籬搖搖頭,走過去兩步,那兩個倒霉鬼終於爬上來了。那味道……
江籬又立刻退了幾步。
聽聞聲音過來的下人們已經越來越多,阮清沅有些着急,被團團圍住的話自己脫身便難了。
瞿競溪又在呆呆地看着江籬身後的阮清沅,似乎在確認這人是不是自己認識的阮七小姐。世上真會有這麼個無法無天的、長得像她的小廝?
江籬注意到他的目光,立刻側身擋住。
「二位現在恐怕有些狼狽,快讓人過來替二位收拾一下吧。」
賀梓歸爬出來後當下火起,根本聽不進他說話,這小賊不但阻止了他參加射柳,還弄得自己這滿身污泥,伸手就來逮阮清沅要好好給她點教訓,沒想江籬出手一擋,攔住了他:
「何必和下人計較。」
說罷他側眼看了看阮清沅,她立刻明白,彎下腰打了個千便退下。
「你……」賀梓歸怒目看着江籬。
江籬抬了抬眼,「你且信我。」
賀梓歸立刻便明白過來,江籬做事從來就是有分寸的,恐怕這裏頭有些什麼事情。旁邊還有瞿競溪,自然兩人不能好好說話。
不過就算有些什麼事,把他弄成這樣也太……
賀梓歸看着江籬,覺得今日的他有些不同尋常,他看自己的眼神……
格外不友善。
賀梓歸立刻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他們兩個認識這些年,江籬也一貫不喜歡用身份壓他,推他下水,也是不得不為吧。他這麼告訴自己。
旁邊的瞿競溪在兩人之間來回睃着,實在不明白這一出。
江籬對他笑笑,也並沒有表現出什麼愧疚之意來,只說:
「許久未見,瞿兄可還安好?」
瞿競溪擰了擰濕透的袖子。他這樣子,還能說安好嗎。但他依舊對江籬拱拱手,「那日自與江三少爺談論制藝後,便一直不得機會相見,瞿某一直想着再尋機會與你探討探討。」
江籬不置可否。他其實一向不太喜歡身上文人氣太重的人。
周遭的下人也終於過來了,看着三人的樣子,皆是不明所以,卻不敢多問,只能領了兩個人去沐浴更衣。
江籬看着阮清沅離去的方向,輕輕笑了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