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局的遊戲開始了。
所有的圓桌緩緩降落至地面,重新升起來的則是細長的橢圓桌面,橢圓的兩頭分別印着不同的圖案,代表着應該站在這裏的人的身份。
輪空的人沒有桌子,但也並沒有工作人員來要求他們站在哪裏,見此情景,輪空的人都找到了自己較為感興趣的對局,站在了他們旁邊。
有一些對局的參與者對此不滿,認為這可能會干擾自己的行動,但主辦方沒有出來阻攔,絕大多數人也敢怒不敢言。
從他們上船之前開始,氣氛就非常不對勁兒,雖然賭命遊戲本該嚴肅又緊張,但今天的這場遊戲卻在此之外更添幾分詭異。
席勒觀察着場中的變化,人們在呆愣了一瞬間之後,紛紛開始尋找自己對應的圖案。
他看到之前找上他的那個女人走向了其中一張桌子的一側,席勒收起手中的氣霧劑,不動聲色的穿過人流,朝着她的後方走去。
風聲從耳邊略過,人群的嘈雜聲變得越來越遙遠,視野的周圍蕩漾起模糊的波紋,只有那一席長裙越來越清晰。
可就在席勒走到女人的斜後方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身影站在了女人的對面,雖然戴着面具,席勒依舊認出了那是奧利弗·奎恩。
席勒把視線從女人的背影移到了奧利弗身上,聚焦前的一秒,視野中清晰的部分重新蒙上了一層霧。
此時奧利弗的狀態足夠引人注目。
當席勒集中注意力時,那視野之內原本就不夠清晰的畫面變得更加模糊,所有東西的輪廓蕩漾起來。
左側與他擦肩而過的滿頭銀髮的銀行行長從面具的鼻子中央坍塌出一個漩渦,直到吞噬了他的整張臉,他對於畢生成就的過分關注點燃了貪婪的導火索,想要更大權力的欲望咬住並撕碎了他的精神,最終將一切推下深淵,使他出現在了這裏。
從他背後匆匆而過的年輕女士心臟懸浮着一個巨大的黑洞,一個男人的頭顱在其中旋轉哭泣,在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後,她選擇把她的愛意化為憤怒的殺意,但卻遠沒有那麼堅定,驚恐、後悔,無可挽回的跌落,只能寄希望於飄渺的傳說。
站在房間角落,朝着投來忐忑一瞥的佝僂老婦被一雙嬰兒的手死死掐住脖子,她在母親的身份中沉溺一生,當她失去孩子,她就失去了一切,無所控制,無法行使母親的權利帶給她無與倫比的癲狂,令她願意付出一切,再次成為一個母親。
在席勒的視野之中,房間中的所有人開始發生變化,他們的眼睛,他們的大腦,他們的心,他們軀體上的每一個部分盤繞着無數情緒構成的厄影,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他們生命中早已消失的過客,以這種方式操控着他們,引導着他們,再逐漸的殺死他們。
一切如此清晰明了,直白可見。
席勒看到有無數雙手緊緊地抓着奧利弗,一部分把他往下拽,一部分將他向上推,手背上青筋暴起,手臂肌肉漲紅,都在儘自己最大努力,想把奧利弗帶往他們所在的方向。
但有關奧利弗自己,席勒只看到了拉扯之中的痛苦,他的精神散發着穩定的波光,他的眼睛前方沒有任何遮擋,他的心臟依舊在有力跳動。
席勒吸了一口氣霧劑,幻影消散,人們的面目恢復正常,奧利弗卻表現得格外癲狂和虛弱,就像一個已經走投無路,只能把所有希望寄托在這場賭局上的絕望賭徒。
奧利弗的編號是槍魚1號,槍魚面具和槍魚的形狀是一樣的,流線型的軀體部分遮住臉,有力的長尾巴擋住下巴和脖頸,上方則是槍魚那最具代表性的長嘴,這讓每一個編號為槍魚的參與者看起來都像是腦袋上頂了個天線。
或許是出於構圖平衡的需要,豎長槍魚面具露出眼睛的部分不是兩個洞,而是一個連接了兩個眼睛的橫長方形,因此讓人們能夠更多地觀察到他們的眼神。
奧利弗的眼睛深陷在眼眶裏,周圍有着密密麻麻的數不清的皺紋,多年以來的荒野生活讓他有一張相對於他的年齡段而言更加成熟的臉,但此時卻更顯蒼老和疲憊。
他的目光也不像往日那樣炯炯有神,而是蒙上了一層說不清的陰霾,變得陰鷙而可怖,而那抬起褶皺的眼皮從眼睛上方看人的方法也讓他看起來格外的癲狂。
此時他的眼神正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女人,就好像想用眼神把她千刀萬剮,但女人直直的站在原地,甚至有空整理袖口上的蕾絲。
挑戰者與被挑戰者之間互相知道對方的身份,但其他人並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恩怨情仇,輪空的人往往會選擇更有戲劇性的賭局圍觀,簡而言之是那些他們認為可能是他們剛才見過的公眾人物的賭局,他們想知道這些大明星得罪了什麼人,又會有怎樣的下場。
相比之下,奧利弗和女人並不出眾,他們既不出名,形象反差也不是很大,因此幾乎沒人過來看他們,席勒也沒去。
他來到了布魯斯和羅曼對決的桌旁,羅曼陰沉的看了他一眼說:「站遠點,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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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魯斯微微後退了一步,離他遠了一些。
席勒點了點頭,然後又看向羅曼問道:「你們有什麼仇?」
「他想偷走我的人生。」布魯斯立刻說:「他不明白為什麼他與我起點一致,終點卻不同,他想要成為我,但他失敗了。」
羅曼發出尖銳的冷笑,這成功將其他人的視線吸引了過來,他說:「布魯斯·韋恩,世界首富,大名鼎鼎的蝙蝠俠,你們認為這就是全部了嗎?」
「不。」羅曼雙手撐在桌面上,低沉的說:「他還是個該死的殺人犯、精神變態和虐待狂,他操縱着一個小女孩,殺死了另一個本該與他有同樣命運的人,還記得埃里奧特嗎?」
布魯斯的眼神忽然變了,席勒的視野之中,那雙藍色的眼睛泛出星星點點的紅光,心臟底部涌動的黑潮噴薄而出,直到從他的五官中流淌出來,黑的像夜,紅的像血。
「那是他咎由自取。」
聲音恍惚的像是從遠方傳來,從五官之中流淌而出的黑潮伸出觸手將一顆又一顆的腦袋轉過來,它在貪婪地吮吸着所有人的注意力,把這變成一場宣洩他的惡質的表演。
所有人都在一瞬間被操縱着看向這裏,因為那個時常響起在他們耳邊的熟悉的名字,也因為羅曼那驚人的指控和布魯斯根本稱不上是反駁的回應。
「埃里奧特和你一樣,是個只會躲在暗處窺伺他人的偷窺者,一個時時刻刻想要搶奪別人人生的小偷,最可笑之處在於,我給了他機會取代我,他卻連我生命的萬分之一都應付不了。」
布魯斯的眼睛和嘴一張一合,黑潮不斷在他五官之間涌動,幾乎吞噬了他的所有面目,讓他看起來像一具冢中枯骨。
黑潮蔓延的越來越遠,越來越多的腦袋轉過來,觸手伸進他們的眼睛和嘴巴,把血紅色的生命力吮吸出來,把他們的時間和精力吸收到心臟之中,又用低沉而有力的節奏泵出來,直到把整個人變成血紅色。
看向對面時,席勒看到了勒在羅曼·西恩尼斯脖子上的上吊繩,他已經被吊起來了,蒼白虛弱地像一張紙,席勒找遍每一處褶皺,找不到半分激憤和勇力,他只是個可憐的傀儡。
席勒想,或許這也正是布魯斯第一時間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目的所在,如果幕後黑手正在其他人當中,他必然會關注這裏的局勢。
在布魯斯看來,言語、動作、神態把人們為何而關注這裏寫在了臉上,只要對方轉過頭來,答案就揭曉了。
但布魯斯沒有得到他想要的,那些順着黑潮進入他的血液的注意力並未被搏動的心臟過濾出他想要的信息,要麼所有這些都不是答案,要麼幕後黑手比他想像的更會偽裝。
席勒再次吸了一口氣霧劑,黑色血色和蒼白色都消散了。
虎鯨的面具並非是具體的魚形,而是一個中間寬兩頭窄的梭形,最寬部分的兩側有兩個像虎鯨的眼斑一般的白塊,放在人臉上的時候,像是塗了白色的腮紅,顯得滑稽又可笑。
布魯斯與羅曼之間的氣氛越來越焦灼,就在這時,戴着螃蟹面具的工作人員走了過來,將兩副撲克牌放在了桌面上,然後是一人各10枚金幣。
金幣的中央依舊有着三叉戟圖案,和那位老者額頭中央的一模一樣,落在桌子上的時候發出叮叮噹噹的響聲,像魔鬼在貪婪者內心敲響的鐘。
「你們將要玩的賭博撲克遊戲,叫做神明與信徒。」工作人員開口介紹道:「規則非常簡單,一人手持一副撲克,拋硬幣決定神明與信徒的身份。」
「信徒每一輪將手中的3張牌獻祭給神明,神明可以決定將1、2、3、4張牌賜予信徒,十輪後獻祭結束,雙方從自己牌堆盲選10張手牌,依次翻開比大小,大多者為勝,率先翻出王牌者直接獲勝。」
工作人員將一個敲擊後會發出清脆聲響的金屬鈴鐺放在了牌桌中央,並說:「獻祭推牌至此,手不可越線,賜予推牌至此,手不可越線,全程禁止任何肢體接觸,也不可在獻祭過程中露牌給對方,獻祭結束雙手離開桌面,由我進行翻牌。」
「所有旁觀者不得接觸桌面和參與者,全程保持安靜,違規者直接判負。」
「現在賭局開始,雙方籌碼入場,最低一枚,最高梭哈,買定離手,不可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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