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如今,陸梁仍然心懷僥倖,只是他根本不知道,對面的高恆並不是什麼大鴻寨的頭目,反而是一鄉游徼,專司緝盜。
「呸,你這奸賊,誰和你是黃巾一脈!」一名遊俠大嚷起來。
高恆捏了捏手裏的一條土黃色頭巾,冷笑道:「你說的寶物,便是它麼?」這條頭巾,便是陸梁先前擲出的張角巾,冰龍雖然消失,但頭巾卻是留在了聚事廳內。
只是此時的張角巾,灰撲撲的,顯得一片黯淡,似乎就只是一塊普通至極的頭巾。
看見高恆手裏的張角巾,陸梁眼中肉痛無比,這可是他身上剩下的物品中,最珍貴的物品之一了,只是沒想到,竟然沒有對高恆等人造成較大的傷害。按照陸梁原先的估計,哪怕自己實力大減,無法加持冰龍的威力,但也應該足以讓這夥人死的死,殘的殘,至少減員大半。
「某手中有一件黃巾兵符,附有撒豆成兵的仙術,每隔一月,便能召喚出十數名以上的黃巾精銳,以它買命,如何?」陸梁心中滴血,紅着眼睛掏出了一件土黃色的猛虎木雕。
單論價值,這件猛虎木雕,比起張角巾也是毫不遜色。
黃巾兵符,特殊物品(可升級),由黃巾軍各級將領持有,附帶仙術:撒豆成兵。使用者可憑此兵符召喚出最低五人以上的精銳黃巾,使用者精神力越高,則召喚的士卒人數越多,目前兵符上限為最多二十人。召喚的士卒可一直存活作戰,但死亡後需隔上一月,方可重新召喚。目前狀態,冷卻中,不可激活。
這件黃巾兵符雖不如張角巾珍貴,而且限制也不小,但卻是陸梁的身份憑證,難以割捨。若不是半個月之前在州牧府的追捕下,召喚的所有士卒都已經身死,需要隔上整整一個月才能重新召喚,陸梁也不會如此狼狽。
通過閱覽術看清楚猛虎木雕的屬性,高恆不由倒吸一口冷氣,真正的黃巾精銳,雖然比不上武鬥兵,但也是能和朝廷大軍打硬仗的強兵。如果陸梁身邊有召喚來的十幾名精兵保護,說不定輕易就能將高恆的這二三十人團滅。就算有幾百鄉民助陣也沒用,一群烏合之眾,打打順風仗還湊合,但怎麼可能斗得過獅子?
兵在精,不在多。如果人多有用,逍遙津之戰,孫權親率的十萬大軍也不會被張遼所帶的八百精騎一戰逆襲,連孫權都險些被活捉了。
「若是不夠,某便將大賢良巾的使用之法也告知於你,如何?」
張角巾,乃是官府一方的叫法,黃巾軍一方,自然不會直呼張角的名字。
陸梁咳着血,一臉自信地看着高恆,他相信,沒有人能夠拒絕張角巾和這件黃巾兵符的誘惑。這可是兵符,至少也得是統兵千人的牙將才能獲得,而且牙將的兵符極為粗陋,僅能召喚五人而已。兵符最多可以召喚百人,但那種規格的兵符,至少也得是黃巾大渠帥或者是朝廷賜封的將軍這一級別。
至於張角巾,反正已經落在了高恆手裏,遲早也能摸索出使用方法。而且張角巾和黃巾兵符目前都在冷卻中,暫時不能再次使用,陸梁自然也不擔心對方轉頭便用這兩件物品對付自己。
「但是,你我須得當眾對天盟誓,日後絕不相互為敵,違誓者,天誅之!」
陸梁沒有猜錯,高恆確實對張角巾和黃巾兵符眼紅無比。據高恆自己估計,這兩件物品至少也是C級,就連龍哥這樣經歷了四個任務世界的資深者,身上也沒有一件C級物品,這個陸梁,不愧是曾經的一方渠帥,哪怕惶惶如喪家之犬,也仍然有着這樣的底蘊。
但是對於陸梁竟然如此相信誓言,高恆不得不深思起來,三國群英世界,強者無數,陸梁一直提出要用誓言來保證雙方的行為,難道天地間真的有神秘力量可以約束誓言?
「高兄弟,此賊奸滑,絕不可信!」看出了高恆的猶豫,鄧虎頓時急了。
「試煉者高恆,黃巾渠師陸梁試圖用寶物張角巾以及黃巾兵符向你買命,是否確認?確認後,若陸梁直接或間接死於你手,你將會被抹殺。」空間主宰者的提示終於響起,也徹底杜絕了高恆先騙寶物然後翻臉的心思。
「如果,我說不呢?」高恆深吸一口氣,理智終於戰勝了心底的欲望,因為他終於想起來了,自己如今的身份,可是官府一方的游徼。要是放走陸梁,龐海手下的遊俠多半唯高恆之命是從,但鄧虎和亭卒們,可就未必肯聽了,真論權勢,鄧虎才是高鄉的一把手。他能號令高鄉,固然是披了一身士族的虎皮,但也是因為鄧虎自覺智謀不足,所以才將指揮權拱手相讓而已。
若是為了兩件寶物而放走殺人如麻的黃巾渠師,那麼他一直以來苦心建立的形象將轟然倒塌,甚至,還會被州牧府視作陸梁同夥,從而被追捕,說不定連剛到手的兩件寶物也未必保得住。
雖然可以提前回歸,但高恆消滅小龍山,在官府一方可是積累了大量的功勳和賞金,這些,都是可以在潁陰縣兌換裝備物品的。論及各種資源,黃巾陣營連官府的五分之一都未必及得上。
若是加上擊殺陸梁這個黃巾渠帥的功勳和掉落,再從官府兌換技能和物品,林林總總加起來,未必就比不上這兩件物品的價值。
高恆只是為了不讓陸梁太過絕望,所以才偽裝黃巾而已,但他可從沒想過真的轉投黃巾陣營。
「我輩士人,讀聖賢書,所為何來?」高恆當即變臉,身上像是充滿了浩然正氣,仿佛北宋大儒張載在這一刻靈魂附體。「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汝等黃巾禍亂地方,窺視神器,上逼天子,下虐生民,罄南山之竹,書罪未窮;決東海之波,流惡難盡。」為了挽回形象,高恆指着陸梁的鼻子大罵:「你以為區區兩件寶物就能買命?知道麼,我只是為了拖延時間好讓你被砒霜侵蝕得更深而已!」
「好,我就知道高兄弟不是見利忘義之輩!」鄧虎沒什麼機心,信以為真,還以為高恆真的是有這樣的深意,心裏反而對自己先前的懷疑感到歉疚。
陸梁目瞪口呆,顫抖着抬起手,指着高恆難以置信:「你、你竟然是士人?」雖然陸梁讀書不多,可高恆這麼文縐縐地說了一大通,儘管他聽不太懂,頗有些不明覺厲。但他知道絕大多數黃巾,都是不識幾個大字,就更說是飽學的士人了。
「你們絕不是太平子弟、黃天信眾,你們到底是誰?」陸梁驀然明白過來,出離憤怒。
「哈哈,好一句漢賊不兩立!」寨門前方的山路驀然傳來了熟悉的大笑聲。
「郭廷掾!」鄧虎驚喜大喊。
然而,高恆卻是倏然驚出了一身冷汗,短短片刻,他竟然已經在生死邊緣走了一趟。
如果,他因為眼前的寶物而迷失了理智,為了利益放走陸梁,那豈不是被郭宣堵個正着?到時郭宣一聲令下,只怕身邊的所有人都會倒戈相向,前一刻的身邊同伴,下一刻就成了敵人。
看着面容猙獰得可怕的陸梁,高恆感覺到了來自主宰者深深的惡意,只要一個抉擇失誤,他在這個世界的所有謀劃就會通通白廢。
這也太過巧合了,若說這沒有主宰者的干涉,打死高恆都不相信。難道是空間不滿意自己在世界裏借着劇情勢力刷分,想要用這種方式逼自己提前回歸?可是到了下個世界,高恆還能擁有類似的優勢麼?士子的身份,可不是所有世界都能通用的。
郭宣一身青色吏服,施施然地從山路岔口走出,來到了寨門外。
山寨大門乃是用粗木製成的雙層柵欄門,透過空隙,可以看到郭宣身後還跟着幾名肩抬木箱的健壯力士。
「堯光,這是小龍山的餘孽?」郭宣也看到了陸梁,不由驚咦一聲。
「原來,你們竟然是官府的人,裝作黃巾,引我上當?」陸梁臉色陰沉得可怕,若早知道對方的真實身份,他拼盡手段,在毒性未深之前魚死網破,完全有可能將高恆等人盡殺於聚事廳內。可是高恆居然裝作是大鴻寨渠帥翻江夜叉劉嚴的手下,陸梁信以為真,為了避免劉嚴記仇,一直沒有下手太狠。
面對高恆的咄咄逼人,陸梁一直強迫自己忍氣吞聲,甚至不惜以張角巾和黃巾兵符這樣稀有的寶物乞求談判。若不是兵敗重傷,虎落平陽,他陸梁什麼時候這麼委屈求全過?
沒想到,這麼一番苦心,根本就是日了狗了。
你們是官兵,你們早點說啊?簡直欺人太甚!
這一刻,陸梁簡直比女神親眼看見高富帥和吊絲一起開房還要憤怒,一連吐了幾大口黑血,怒髮衝冠:「無恥小人,只會下毒暗算,算什麼本事!」
面對陸梁殺人的目光,高恆輕聲道:「漢賊不兩立。」
「卑鄙!」
「漢賊不兩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