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劫衣衫散亂,臉上滿是震怖之色。
周圍的燕軍士卒四下潰逃,即便騎劫大聲呼喊,也起不到任何效果。
幾個匆匆趕來的燕國將軍沖了過來,正看見騎劫蒼白呆滯的大臉,不由得大急:「將軍,快下命令啊!」
「城中齊人已經全數殺出——這不是什麼『天譴』,而是齊國人的陰謀!」
「請將軍發令——我等該如何反擊?」
騎劫如夢初醒,眼神驟然堅定,拔出劍揮舞着:「左右翼、後軍各軍向我靠攏!親兵及中軍向前殊死突擊,擋住齊軍」
「前軍不得再後退一步!就地反擊,後退者殺!」
「」
到底也是久經沙場的宿將,雖然倉促,但是一套安排也是頗有章法。
但是已經太遲了。
中軍司馬臉色蒼白,用手向前一指:「將軍快看——」
只見中軍大旗驟然倒下,所有燕軍將領臉都白了,心中幾乎同時浮出兩個大字——『完了』。
在戰爭中,放倒敵軍的旗幟,乃是不遜於斬殺敵軍主將的大功——此謂『斬將奪旗之功』也。
中軍大旗的倒下,意味着騎劫的命令再也無法有效傳導了。試想二十萬燕軍大營那是何等無邊無際,絕大多數燕軍士卒如果望不見大旗,只能在一片黑暗中各自為戰。
燕軍士氣已寒,四相潰散。
騎劫咬牙切齒,正看見放倒了自己中軍大旗的田單——火光映襯之下,二人恰巧對視在一起,距離還不到三十步。
騎劫猛然拔劍,怒吼一聲,撲向了田單
這殊死一搏沒有起到任何效果。
恰好一頭橫衝直撞的火牛猛撲而來,結結實實地撞在騎劫身上綁在牛角上的利刃刺入騎劫的身體,那一瞬間的他幾乎沒有感受到任何疼痛。
眼前是怪獸發紅的雙眼,粗重濕潤的呼氣噴在騎劫的臉上,後者的身軀被掛在牛角上,如同一個殘破的布娃娃一般,直到這時,騎劫才後知後覺地看得清楚——
根本不是什麼怪獸,只不過是發了瘋的健牛罷了。
耳聽着身後幾個燕國將軍焦急驚恐的尖叫聲,騎劫這才感受到了身上的疼痛。
低頭一看,牛角上綁縛的利刃深深扎在騎劫的胸腹處神志已經有些模糊的騎劫用手一摸,滿手都是鮮血。
那頭立了大功的莽牛瘋狂地甩頭,想要將腦袋上突如其來的重物甩走傷口被撕裂、擴大這頭牛成功了。
騎劫遍體鱗傷的殘破身軀被高高甩了出去,在黑暗的半空中翻轉天旋地轉,燕軍大將騎劫已經徹底沒了聲息。
隨着燕國旌旗的倒下和燕國主帥的橫死,二十萬燕軍徹底沒了主心骨。
營寨大亂,遲遲沒有等到命令的燕軍士卒迅速崩潰,只顧逃命。
數萬齊國軍民玩了命一般拼命猛殺,衝着深處窮追猛打,一副搏命模樣燕軍各部一觸即潰,軍心惶惶。
再加上田單令麾下士卒高聲呼喊『燕將已經伏誅』云云,更是加劇了燕軍徹底崩潰的速度。
營寨中自相殘殺者、自相踐踏者無數真正死在齊人劍下的燕軍士卒反而還是少數。
燕軍衝出營寨,撒開腿潰逃,各色兵器、旗幟、軍鼓等戰利品丟了一地他們衝出了可怖的營寨,遠離了那些五彩斑斕橫衝直撞的野獸,也遠遠地離開了那些發瘋的齊人。
四下一片黑暗。
還不等這些赤手空拳、惶惶不安的燕軍敗兵定下心神,卻見兩側的黑暗之中,突然又亮起了無數火把
火光掩映之下,所有燕軍士卒都絕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只見黑暗的曠野之中,無數沉默的軍士早已列成天羅地網這些軍卒裝具精良,身上的鐵甲在火光下熠熠生輝,如同沉默的死神一般。
握草?
這是哪來的敵軍?
曲陽新軍在熊午良的囑咐下,並沒有打上楚軍的黃色旗號因此絕大多數燕軍直到臨死前,還搞不清楚為什麼即墨城內還會有這麼一支強悍的精兵。
『咻』
『咻』
無數箭矢劈天蓋地地襲來,燕軍士卒們早已丟盔棄甲,很多敗兵連褲子都沒穿,更別提盾牌了
在曲陽新軍的連弩面前,這些擠在一起嚇破了膽子的敗兵,無疑是最好的靶子。
黑暗中,只能聽到無數箭矢劃破空氣的聲音逃出營寨的燕軍敗兵,如今在一輪輪無情的箭雨下死傷慘重,屍橫遍野。
芍虎森然一笑:「燕人,這就是輕侮大楚的代價!」
「大楚尊嚴,不容挑釁!」
「三軍聽令——隨我殺!」
箭矢射盡,一萬曲陽新軍列成整肅的進攻陣型,從兩翼兜着頭撲殺而來——和亂成一團的燕齊兩軍相比,這支精兵陣型完整、訓練有素,三步一喊殺氣勢迫人。
前排的盾手穩步前進,後面的軍卒用長戈無情地收割燕人的性命。
後方攆着敗兵屁股殺的齊人也追了上來,披頭散髮地追擊。
芍虎沉聲吩咐:「兩邊圍殺,中間留出一條通道」
左右兩翼的曲陽新軍得令,讓開了一條狹窄的逃生通道——燕軍敗兵如同在黑暗中見了一條生機,不顧一切地向着那個方向涌去,其中自相踐踏而死者無數。
芍虎滿意地笑了——
雖然齊楚兩軍佔盡優勢,但畢竟人數不足——想憑藉一萬曲陽新軍,攔住人數超過十倍的燕國敗兵,實在是一個不可能的任務。
若強行堅持『全殲』敵軍,無疑會讓這場夜戰增添很多變數。
曲陽新軍或許也會為此付出巨大的傷亡。
因此,芍虎下令網開一條生路,免得燕軍殊死一搏只能儘可能地殺傷敵軍了。
燕軍勉強衝出包圍圈,身後已經屍橫遍野。
他們根本不敢回頭張望,只能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氣,將身上一切能扔的東西都扔下,然後撒開腿玩兒命向北逃竄,想要遠離那些神怪魔鬼。
大局已定!
田單大步流星,跑回即墨城下,仰起頭來,衝着城頭上的熊午良、田地等人一拱手,亢奮不已道:「啟稟大王、曲陽侯我軍大勝矣!」
「請問曲陽侯,是否追擊?」
熊午良笑了——此時不追,更待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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