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那人無語:「要不咱們也去看看?」
「」曾根秀龍暗罵制杖:「假若我能去,咱們就直接炸了影戲院豈非更好?再說,哪有時間和金錢去看電影?」
「哎,誰說不是呢?咱們反趙社薪水太低,以至於萬一爆炸時我沒及時走脫,全部身家都要跟着化為齏粉,因為身家都在身上了。」那人嘆息:「對了,你的代號是什麼?」
「曾根秀龍。」
那人瞭然。
上世紀七十年代日本知名間諜曾根俊虎,赴華整理《中國近世亂志》和《中國諸炮台圖》立下大功。
後來曾根俊虎被任命海軍大尉,上級海軍大臣川村純義對他十分信任。
顯然曾根秀龍代號,便是以此衍生而來。
曾根秀龍問:「你的代號呢?」
「哦,我的代號是——川村無道。」
根據當年海軍大臣川村純義衍生而來。
「」曾根秀龍咬牙切齒:「你的意思是,非得壓我一頭是麼?海軍大臣川村純義,他純義,你無道?」
川村無道急忙說:「聽我說,別激動,都是虛名,我們不能為虛名所累。」
「那好,你改代號為曾根龍一郎吧。」
「八嘎!豈有此理,我看你是在挑釁!」
「?」
「算了,我不跟你計較。下一站就是鹿崗鎮,我要下車偵查。」
「你最好不要出站,鹿崗鎮抓捕間諜的手段厲害着呢。」
「知道了知道了。」
列車到站前,川村無道照鏡子將鬍子颳了,眉形修飾成細而彎眉梢下垂的模樣,加上他面白鼻細個子較高,這便是典型的滿人模樣。
只是修眉的時候,列車一晃,他手跟着晃,刀子一歪,左邊眉毛割掉了一節
「八嘎!」
無奈,列車即將到站,只能如此了。
他套上對襟皮襖,戴上瓜皮帽,想了想,又將一把鏡面匣子別到腰間。
然後隨乘客下車出站。
「曾根秀龍那個傻瓜,看個電影,能耽誤什麼大事?就沖導演名字是趙傳薪,這種電影誰能拒絕呢?」
他出站時候,發現車站裏有幾個人身穿一種由三部分組成的工裝。
外殼,內膽,毛領。
這些人左顧右盼,注視每個進出車站乘客,目光十分犀利。
當其中一人經過川村無道身旁時,川村無道臉上立刻變得凝重嚴肅。
他對那人豎起拇指:「衣服真好看。」
「去去去,上一邊。」
穿派克服的鹿崗鎮情報組人員和孫彥光接頭:「沒發現可疑人員,倒是碰見個半條眉毛的傻子。」
他們接受的訓練是:間諜多半面相平平,不會引人注意。
這半條眉毛的漢子,顯然不符合這特徵,而且像個傻子一樣。
孫彥光眉頭緊皺:「我有種不好預感。你回去向組長請示,就說我準備帶人登上列車偵查。」
而川村無道出了車站,緊了緊衣領抵禦寒風,咕噥道:「真沒禮貌,虧得我還誇他衣服好看。這鬼天氣,還是趕緊去電影院看電影吧,以後曾根秀龍一定會讚嘆我深入龍潭虎穴的膽量!」
趙宏志一干孩子看完電影出來,意猶未盡。
趙宏志拍了拍上衣口袋,沒有響兒。
他長吁短嘆:「我的腦子告訴我想要重新看一遍《薩哈林苦旅》,但我兜里所剩無幾的大子兒不允許。」
然後他看向德福。
德福緊捂着口袋:「看我幹啥?我家已經不是地主之家,哪有餘糧?」
趙宏志大怒:「德福,不是我說你,咱們兄弟一場,你現在這副鐵公雞嘴臉當真令人作嘔。」
「呵呵。」德福冷笑:「你先把欠我的兩角小洋還我再言其他。」
此時,趙忠義他們從電影院出來。
「爹,給我些錢,我想再看一遍。」
「看什麼看?多少孩子連一遍都看不起,你還想要看兩遍?」
趙忠義平日不苟言笑,別說手下,連他親兒子也不敢造次。
趙宏志一縮脖子。
趙忠義對孩子既不富養,也不窮養,視情況而定。
譬如吃的,必然挑最好的,習武之人注重飲食。
家中很多書籍,不乏高價購入的那種孤品典籍,趙忠義也毫不吝嗇。
但穿的和用度、平日零花,趙宏志還沒德福闊綽,也就是鹿崗鎮尋常人家水平。
等趙忠義一走,趙宏志將目光望向姚冰。
姚冰撫平新買羽絨服褶皺,負手抬頭望天。
呵呵,想借錢?
那好,你開口呀。
趙宏志心裏憋一口氣,就是不張嘴。
而本傑明·戈德伯格已經買完票回來,帶着姚冰重新排隊。
德福說:「你回去找你娘,嬸子她一定會給你錢。我,我先進去了。」
他內心難以抵制動作片誘惑,跟着一起排隊接受安檢進電影院,徒留趙宏志風中凌亂。
趙宏志淒涼道:「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十分錢難倒英雄漢。」
他既進不去電影院,又不肯回去要錢,只是在電影院門口徘徊。
電影院門口有巡警安檢搜身,一男一女。
「誒,你看電影怎麼還帶刀?」
「出門怕攮,坐家怕搶,不帶刀誰敢出來溜達?」
「放屁!你說的是啥時代的事情了?此時誰敢在鹿崗鎮搶劫?我看你心懷鬼胎!」
「誤會了,兩位先幫我收着,等我出來再取。」
趙宏志沒當回事。
可有個人卻坐蠟了,那就是來影戲院門外的川村無道。
川村無道下意識的摸了摸腰間的鏡面匣子,在路旁舉棋不定。
趙宏志四處踅摸,眼睛一亮,徑直朝川村無道走來:「那個,先生,你可有持槍證?別說你沒槍,我從輪廓打眼一看,便知你衣服下那是一把鏡面匣子。」
原本趙宏志不知道鹿崗鎮持槍人員需要有持槍證。
後來從李安陽那知道了。
川村無道心裏一咯噔:持槍證是什麼玩意兒?我該說有,還是沒有?
都怪自己,下意識摸了一把,叫這小崽子發現了端倪。
趙宏志歪腦袋斜眼睛,對川村無道指指點點:「哦你的表情告訴我你沒有持槍證。那你慘了,我去舉報你,一舉報一個不吱聲。」
川村無道臉色終於變了,他左右張望,影戲院門口行人如織,想殺人滅口怕是難如登天。
他心虛的壓低聲音說:「小兄弟,借一步說話。」
趙宏志扯着嗓門嚎:「啥玩意兒?借了一步,那你還不還我?」
八嘎。
大冷天的心虛的川村無道被嚎的汗流浹背,他用關外口音說:「小兄弟,你想要啥?要啥你說話,白嚷嚷,叫人笑話。」
趙宏志向前邁了一步,賊尅兮兮的說:「好了,我已經借給你一步。我也不要你還別的,你把你鏡面匣子的大環擊錘和扳機拆了給我,咱們就算了賬。」
「給,我給。」
趙宏志左右一看,周圍人來人往,不好當庭廣眾拆槍。
他說:「那個,借一步說話。」
川村無道脖子一梗:「那你借一步還不還?」
「你也不打聽打聽趙某是什麼人品。」趙宏志挺胸凸肚,拍打自己胸膛:「趙某就算向好兄弟借銀子,也是一概不還的。你我素不相識,如何會還你?」
八嘎!
兩人鬼鬼祟祟來到影戲院牆角,以背部遮擋他人視線,各自從腰間掏出一把鏡面匣子來。
川村無道看了一眼瞭然:「原來你的槍缺擊錘和扳機啊!」
趙宏志心潮澎湃,又趕忙將槍收了:「閒言碎語休提,快拆。」
川村無道把槍給拆了,將擊錘和扳機遞給趙宏志。
趙宏志接過東西:「你還想不想再借一步?因為趙某還差十分錢買電影票。」
「」
川村無道忽然想到一件事:「你帶着槍怎麼進去的?」
趙宏志一邊熟練的裝上擊錘和扳機,一邊說:「門口檢票的,我叫叔和嬸,他們夫妻原本即治安所騎警,看着我長大的,又豈會檢查我呢?」
「小兄弟,我也想進去看《薩哈林苦旅》,不如你幫我揣着槍,咱們一起進去」
趙宏志心下一喜:「好,你最好將下一場的也買了,我覺得我還能再看一遍。」
川村無道心疼的咬牙切齒:「一言為定。」
趙宏志揣槍,果然順利溜了進去,門口搜身的女巡警還給他手裏塞了一塊糖。
趙宏志趾高氣昂的來到放映廳,找到德福他們,挨着他們坐下:「哼,這麼跟你說吧德福,錢財於我如浮雲,得來也不過吹灰之力罷了。」
旁邊的川村無道:「」
怎麼勒索來的錢,心裏真沒點逼數麼?
德福驚訝:「在鹿崗鎮,居然還有人會拆借給你銀子?快跟我說說,是誰這麼不長記性,我也好去碰碰運氣。」
川村無道心中發狠:小崽子,反趙社發的那仨瓜倆棗,你別想在我這再多掏一分!
趙宏志小手一揮:「話別說那麼難聽,別忘了快過年了,到時候紅包到手,還不用磕頭,趙某自會清賬。」
「啊tui!」德福不屑:「叔包紅包都是一塊大洋帶十個銅板,加起來不夠你這一年借的銀子。」
「」趙宏志默默心算,還真是,但嘴硬道:「誰家還就那一個親戚了?紅包多的是。」
「騙鬼吧,你爹向來不允許你收別人壓歲錢的。」
因為趙傳薪在大家都很窮的時候,便開始了過年給鼻涕娃紅包的習慣,所以趙忠義才同意趙宏志收趙傳薪的壓歲錢。
趙忠義多年來,都以為紅包僅有十個銅板而已,不知一整塊大洋被偷偷昧下
姜明辛呵斥:「你倆閉嘴,還看不看電影了?真是不害臊,沒看見旁人都瞪你們麼?」
兩人這才閉嘴。
電影進入尾聲,《sunflower》結他聲響起,川村無道意猶未盡:「真有意思,那小鬼子真是可惡。」
這便是電影的魅力了,這便是意識形態輸出。
燈光重新亮起前,趙宏志猛推川村無道。
兩人以目光交流,先一步離場。
到了走廊,趙宏志笑嘻嘻說:「你說的對,那小鬼子殊為可惡,老子碰見了他也要弄死他的。」
此時,川村無道才悚然一驚:八嘎,我不也是鬼子麼?
他只能默默告訴自己:我是好鬼子。
可好鬼子會隨身揣着鏡面匣子,還想要炸毀一節車廂?
川村無道迷茫。
思忖間,趙宏志帶他來到背人處:「快,槍你拿走,咱們好聚好散,待會兒我兄弟和我未來的婆娘他們都出來了。」
他火燒眉毛的掏出槍交給川村無道,便聽見姜明辛喊:「趙宏志,你跑啥?你給我站住!」
趙宏志推了一把川村無道,轉身露出笑臉:「沒跑啥,我這不急着出來買下一場電影的票。」
姜明辛說:「我不想看,可安陽非要再看一場。」
等他們再進去,放映廳燈光一暗,趙宏志下意識的摸了摸腰畔的鏡面匣子,忽然瞪大眼睛:「我焯!」
「咋了?」德福見他一驚一乍的好奇問。
趙宏志仔細摸,沒擊錘,沒扳機,但鏡面匣子裏有平板機匣,裏面裝滿了子彈。
他媽的,給錯槍了!
趙宏志欲哭無淚。
而川村無道走後,摸了摸槍,發現有擊錘和扳機,頓時大喜:那小賊機關算盡,最後居然拿錯了槍。
現在手裏又是一把完整的槍,他看也不看別到腰間。
除了背水軍的金武志和維和局的能成文、波亞爾科夫外,其餘像胡二、李同龍、劉華強、大東等等一行人馬都要乘坐南滿鐵路複線先匯入主線,再各奔東西。
鹿崗鎮派出保險隊一路護送他們上車。
這段路自然無事。
一行人乘坐的自然是尾部車廂的頭等廂,這裏沒有嗆人的煤煙和蒸汽。
劉寶貴在站台上,外面披着長款灰綠色棉大衣,裏面卻是西裝革履,嘴裏叼着雪茄,左手插兜,右手朝列車擺手:「再會各位,一路順風。」
他旁邊是點頭哈腰的日本工作人員,再後面是全副武裝虎背熊腰的保險隊隊員。
寶貴拉風的一塌糊塗。
只是隨着列車往前走的時候,他腳下被一根木方絆了一下,好懸摔倒,嚴重破壞形象。
劉寶貴大怒,朝旁邊日本人劈頭蓋臉的拳打腳踢:「恁馬勒戈壁的,眼睛瞎了嗎?眼瞅着老子踩上去?」
那日本人被揍的鼻青臉腫,鼻涕一把淚一把,就差跪地磕頭:「斯米馬賽,斯米馬賽」
列車上的人:「」
劉寶貴打累了仰天長嘆:「哎,就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便能完美收官。焯尼瑪的,都怪你們,死一萬次不嫌少的鬼子」
「斯米馬賽,斯米馬賽」
孫彥光在列車上笑噴了。
笑完後,他吩咐隨行的情報人員分散到各個車廂。
那死了的乘務員是鹿崗鎮情報組的日本人內線,給他們通風報信。
這人死的蹊蹺,又趕上鹿崗鎮開會嚴打,直子優香對此十分重視。
孫彥光在車站巡查時有心悸的感覺,那是他在前線磨練出的第六感,所以決定上列車隨行。
他去了頭等廂,靠在廂側抽煙,犀利的雙眼打量車廂里的每個人。
但他沒有發現任何可疑跡象。
貨廂,曾根秀龍問川村無道:「之前你去了哪裏?」
川村無道無比得意:「我去了鹿崗鎮看了一場電影,毫髮無傷的回來了。」
「什麼?」曾根秀龍大驚:「你這個蠢貨,你會壞了我們反趙社的大計。」
「呵呵,這種武士道精神,你不會懂的。只有不畏死的人才配當英雄。」
「英雄,現在請你帶上槍,推着餐車該去頭等廂引爆炸彈了。」
川村無道有剎那間的猶豫:「我是有時間逃跑的對吧?」
「當然,炸彈是有引線的。最多炸毀最後一節車廂而已。」
「那好。」
川村無道準備就緒,深吸一口氣推着餐車前行。
走到倒數第二節車廂時,忽然坐在最末端的一個穿着派克服的乘客攔住他:「等等,掀開布我看看。」
川村無道無所謂,掀開布,裏面全是米飯。
掀開另一側,裏面是熏鯨脊肉。
再掀,還是菜。
「走吧。」
川村無道笑了笑,推車子到末節頭等廂。
剛進去,他就被孫彥光盯上。
不過川村無道沒露出破綻,推着車子往前走。
當他快走到劉華強等人的座位時,孫彥光忽然想起在車站有人向他匯報說看到一個半截眉毛的傻子的事情。
「站住!」
川村無道不但沒站住,反而加快腳步。
孫彥光大驚。
他是受訓人員,斷然不會因為誤會、尷尬而對異常無動於衷。
他直接衝刺,飛奔而去。
同時大喊:「胡總辦,小心!」
那些人當中,大東出身裁決團,胡二是鹿崗鎮巡警局總辦,都算是武人。
孫彥光對胡二這草原漢子更親近些,所以本能提醒他。
川村無道不知自己是怎麼暴露的。
不過既然到了這一步,已經無所謂了。
他立刻掏出鏡面匣子對準胡二,準備先幹掉這滿面虬髯的壯漢再點燃引線。
只是
啪嗒。
擊錘落空。
川村無道:「?」
啪嗒。
川村無道:「」
八嘎,那小賊誤我!
胡二等人甚至不知道孫彥光身份,更絲毫沒有防備。
等他們反應過來,川村無道已經扣動兩次扳機。
只可惜槍裏面沒有子彈,有子彈而無擊錘和扳機那把在趙宏志手裏。
川村無道慌了,急忙點燃引線。
嗤
點燃引線後,川村無道更慌:曾根秀龍你不得好死,有引線不假,你為何不告訴我引線燃的這麼快?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