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真·彩色電影。
色彩逼真,鮮艷,沒有毛邊,沒有人工着色痕跡。
雷瑪斯破防。
可想而知,互聯網影戲院今後若都放此類電影,那他便要失去生計。
他在原歷史於十年後盤下日本人投建的虹口劇場,在上海灘也是一號人物。
此時雷瑪斯莫名感到有些東西悄然離他遠去。
第一幕,主角出場。
他穿着羊毛大衣,戴着禮帽,下了馬車。
鏡頭隨他視線而轉,所以只能拍到他後腦勺,他頭髮是金色的。
先左邊,成衣鋪子、餐廳等俄式建築加上覆蓋積雪的街道形成景縱深效果。
再看向右邊,百貨商店、五金勞保商店等俄式建築加上覆蓋積雪街道形成景縱深效果。
維和局也就這一條街道可圈可點,趙傳薪借用《功夫》開頭構圖思維,將街道最大化利用。
主角進入酒館,安靜立刻轉變為喧囂,黑白分明的冰雪世界變得五彩繽紛。
到處西裝革履,油頭粉面,燈紅酒綠。
雷瑪斯看的靈魂戰慄。
到酒館內色彩更艷,更真。
嘈雜的聲音清晰可聞。
真·有聲電影。
鏡頭隨主角前進,來到吧枱,旁邊坐着個大波浪美女,雖然骨感,但裙子在胸口壓的極低。
沒辦法,維和局找不到豐滿的女人。
因為要突出色彩,女人裙子是大紅色。
炸場了。
觀眾紛紛驚呼,不知為女人可憐的溝壑而歡呼,還是覺得這色彩電影讓他們感到不虛此行。
真彩色,真有聲,畫質極高沒有雪花點毫不卡頓。
雷瑪斯心涼了半截。
對話目前是俄語,但下面有漢語字幕。
識字的,倒是能輕鬆看懂劇情。
不識字的,簡單劇情也較容易理解,猜測足矣。
故事是這樣的,主角在酒館碰上一個女人,幾次見面後愛上這個女人,女人也跟他眉來眼去,然後被女人位高權重的愛慕者發現。
愛慕者派人找主角麻煩,主角是個業餘拳擊手,在酒館大打出手。
觀眾驚呼連連,只見主角脫掉西裝,解開襯衫扣子,扭了扭脖子,一二節奏攻擊,出拳速度極快,左手虛晃後腳蹬地後手重拳破防。
砰。
龍套一利落倒地,翻着白眼抽搐。
龍套二進攻,直拳直拳擺拳連擊。
主角左右搖閃,再一個下潛避開,龍套二顆粒無收。
主角忽然直起腰,臉上帶自信微笑,朝龍套二勾勾手。
龍套二大怒,刺拳,刺拳,再刺拳。
主角紙片躲閃。
後前往復跳步。
看到這,觀眾已經嗨了。
就這,便已經值回票價。
是的,此時觀眾就這般容易滿足。
因為他們目前沒見過比這更好看的動作電影情節。
主角龍套動作乾脆利落,十分真實,經過鏡頭剪輯,又極具觀賞性。
雷瑪斯看的倒抽涼氣。
除了看最基本的色彩、聲音,他還發現了這部電影的鏡頭的與眾不同。
開場到現在,至少已經二十多個鏡頭,簡直不可思議。
這已經可以稱為鏡頭語言了。
三組攝影機的好處顯現,經過戲劇化的剪輯,打鬥現場共有三個視角,兩個固定視角,一個移動視角,從主角和龍套之間來回切換,也有縱覽全局的視角。
完全強調故事的敘事性和人物動作和表情細節。
這種連續剪輯技巧讓雷瑪斯明白,今後是電影長片天下,強調靜態影像的畫面恐怕再無人問津。
看過這部電影的觀眾,恐怕再也難以接受他那種劣質小短片了。
看吧,影院裏的觀眾已經忘記了吃零食。
聽吧,到處是觀眾的驚呼聲。
主角忽然向前探身,龍套嚇得後撤躲閃,卻發現主角不過是虛晃一槍,根本沒出拳。
就這,便引得觀眾爆笑。
刺激紛呈中多了點輕鬆幽默感。
節奏拿捏的死死的。
主角第二次探身,龍套以為他還是虛晃,防備不到位,主角卻真出拳。
砰。
一個簡單刺拳,將龍套打蒙了。
主角抓住機會上前,對龍套連續勾拳擊腹,後撤一步,起跳,躍步沖拳。
砰。
龍套倒地。
再看觀眾反應,許多人激動的起身朝台上丟銅錢,還有鼓掌歡呼的。
「戇大,坐下。」
「你擋着我了。」
「儂冊那,搞啥西啊?」
好容易平息,卻看見主角被警察抓了。
許多沒看清細節的人破口大罵:「都他媽怪你擋着老子。」
主角被流放薩哈林。
然後是一系列苦役。
之前衣冠楚楚,燈紅酒綠,此時卻落得野蠻、荒涼、苦逼的境地。
這便能惹得觀眾連連嘆息。
冰天雪地中,主角和其他流放犯去煤窯扛煤塊。
天地變成黑白兩色,囚衣也灰撲撲的骯髒破舊。
但主角脖子上圍着一條大紅色圍巾,那是來薩哈林前愛慕他的女人送的。
雷瑪斯看着黑白色調中唯一一抹大紅,直覺告訴他,這鏡頭定然有寓意在其中。
果不其然,其餘流放犯壓抑、沉重,唯獨主角樂觀,並一直想要逃走。
「聽我說,你還是別想着逃走了。在薩哈林,你能找個婆娘生孩子就是成功,至少等你死那天,會有人發現你死了,而不會讓你爛在屋裏。」
主角用毛巾擦臉:「我都已經死了,都沒有感覺了,我為什麼還要急着被人發現?」
「啊這被發現難道不好麼?」
主角說:「隔壁那個老頭子死了,被他老伴發現了,我原本以為他活的窩窩囊囊,現在才知道原來他是成功人士。」
觀眾捧腹大笑。
看不懂字幕的,也跟着笑。
雷瑪斯腦瓜子嗡嗡地。
原來有聲音這麼牛逼啊,還能這般表達啊
主角說:「找婆娘有啥用?我白天看見你婆娘在你幹活時候和別的男人眉來眼去。用中國話講,就是——戴綠帽子。」
戴綠帽子四個字主角用漢語說的,字正腔圓,也不知苦練多久。
觀眾驟然聽見自己的語言,激動的不要不要的,笑的小舌頭亂顫。
「她也就是眉來眼去,不算戴綠帽子。」
這人說的「戴綠帽子」卻很拗口蹩腳。
觀眾又是一陣大笑。
雷瑪斯笑不出來。
他臉色黑如鍋底。
主角調侃說:「帽子是不分深綠和淺綠的。」
觀眾笑不活了。
有人說過,如果一部電影的主角不被人喜愛,那這主角塑造是不成功的。
雖然有少數影片主角背道而馳,但總的來說沒錯。
雖說主角是個洋人,可觀眾已經喜歡上這個能打又懂得苦中作樂的洋鬼子。
很快,主角策劃逃跑。
監守報告給長官,長官帶兵去追。
此時,主角頭髮凌亂,鬍子虬結,已不復當初意氣風發的風範。
雷瑪斯皺眉思忖:難道說,趙傳薪等演員鬍子和頭髮長了以後再拍的?
因為此時電影多半線性敘事,拍攝也是線性拍攝。
他不知道,趙傳薪先拍後面,最後給主角修剪鬍鬚,趙傳薪親自給他設計髮型,然後才拍了第一幕。
這樣,第一幕演員演技其實比後面更成熟。
當主角在深至人腰部的積雪中摔倒,觀眾緊張的腳指頭摳地。
尤其是看到後面面目猙獰的追兵眼瞅着要追上的時候。
當看到主角拿着搶來的莫辛納甘,躺地上手忙腳亂拉栓開槍,觀眾緊張的忘記了呼吸。
砰
追兵胸口迸濺鮮血倒飛。
這精彩一幕讓觀眾激動的起身。
他們哪知道中槍是什麼樣的?
只是覺得刺激罷了。
雷瑪斯覺得這一幕拍的震撼人心。
具體好在哪,他又說不上來。
主角好不容易逃過了波羅乃谷地,達到日本人地盤。
他看見了汲水的日本少女。
本以為薩哈林就那樣了,人心險惡,且苦逼的不行。
卻不成想,在南島上居然還有這種美少女,頓時驚艷了觀眾。
不必露肉,不必接吻,不必華爾茲,僅僅是朝陽灑在美少女皮膚細嫩白皙的臉龐上,看着她眉毛彎彎,就已經醉了。
「這比青樓頭牌李金鳳還美!」
有人驚嘆。
這嘴替博得一片贊同。
這是電影的魅力,特殊氣氛,特殊環境,特殊鏡頭構圖,母豬也要賽貂蟬,況且趙傳薪的女秘書除了有點小齙牙外真的挺美。
雷瑪斯這會兒已經麻了。
連他也覺得那穿和服的日本少女漂亮。
真漂亮麼?
或許吧。
但肯定沒有大家說的那麼美。
大家本以為主角已經逃出生天,接下來的事情卻發生翻轉。
那美麗的少女,一邊笑着一邊跟一個少年合謀毒殺主角,搶他的莫辛納甘步槍賣給獵人,搶他的圍巾和懷表等物換米糧
主角中毒,但烏頭草湯喝的少中毒不深,主角開始給自己灌肥皂水解毒,上吐下瀉,最終活了過來。
觀眾破口大罵,都說:「小日本鬼子真該死」
可謂是被趙傳薪牽着鼻子走,情緒值拉滿。
最後,主角大開殺戒,將漁村裏的日本人殺了七個,包括少女和少年。
觀眾大聲叫好,頓覺暢快。
也有人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日本美少女暗道可惜。
不先霍霍一番真是白瞎了那臉蛋和身段。
鬼子士兵追主角,他將鬼子士兵引到波羅乃谷地,正好那裏有守株待兔的毛子兵。
雙方居然打了起來。
主角在槍林彈雨中沒放棄希望,盡力求生。
朝陽映雪,忽然波羅乃河谷迎來一群不速之客。
為首的人平平淡淡的一句話:「我是維和軍執行官列維坦,誰再敢開槍格殺勿論。」
便鎮住了日俄雙方。
主角得到列維坦賞識,列維坦告訴主角:「維和局人人穿的暖吃得飽,人人有工作有錢賺,生命得到尊重和保護」
背景樂響起。
結他獨奏,一首《Sunflower》緩緩流淌進觀眾心裏。
雖然沒拍維和局什麼樣,但觀眾光聽這首曲子也明白,那肯定是個如同天堂一般的存在。
謝幕。
掌聲如雷。
「再放一遍,再放一遍」
觀眾叫囂。
工作人員拿着擴音器喊:「想看的出門排隊買票。」
雷瑪斯:「」
他都想再看一遍了。
臚濱府。
姚佳在影戲院看《薩哈林苦旅》。
「我焯電影還能這樣拍?」
張壽增在旁邊緊握扶手:「噓,白說話。」
姚佳根本控制不住:「我焯,人都崩飛了。」
「我焯,這麼高,怎麼拍的?掛樹上?」
「我焯,小鬼子真特娘陰險」
「我焯,殺得好!」
電影播放完,張壽增臉色發黑指着出口方向:「你走,你趕緊走。」
「那你呢?」
「我希望在無人聒噪的情形下再看一遍。」
姚佳訕笑:「我也再看一次,這次保證不開口。」
等電影開映。
姚佳:「我焯,這一拳打的好。」
張壽增臉色一黑:「」
天上飛。
尼古拉·特斯拉看着電影,咕噥道:「愛迪生有攝影機和放映機專利,電影很有趣,趙有的是錢,或許我也該研究研究電影給愛迪生添堵。」
他們是老對頭了。
鍋貼兒、李建功、王改名、郭禿娃等一干人大呼小叫。
「我上我也行!」
「用刀啊,關山刀子!」
「媽的,讓我上,老子殺了這些笨手笨腳的毛子。」
「殺光日本鬼子!」
鍋貼兒眼珠子一轉:「要不,讓掌柜的給咱們拍一部電影?」
眾人眼睛一亮:「可!」
維和局。
彼得·格雷賓、中村健、列維坦、白坂祈美、佐藤正義等主創人員齊聚放映廳外。
放映廳不大,沒有候影室,所以只能在外面排隊。
毛子性情大大咧咧,做什麼事都粗心大意。
但毛子在藝術方面,卻有着罕見而獨特的造詣和理解。
而且不是個例。
後世,他們的只有老年人等車的大巴站點都建的美輪美奐。
別看維和局人少,但看電影這等文娛活動,毛子踴躍參與,哪怕少喝一杯酒也要購票。
所以放映廳外也排起長龍,眾人呵氣成冰,凍得直跺腳。
輪到彼得·格雷賓他們,售票員伸手:「票呢?」
「啊?我們是主要演員,居然還要票?」
「聽我一句勸,別在錢財上面考驗咱們趙大人,耶穌來了沒票也別想進。」
這些主創人員罵罵咧咧去買了票進去。
看着熒幕上自己的英姿,彼得·格雷賓震驚:「這是我?我配麼?」
列維坦直跺腳:「我為何要掌鏡?為何我沒上鏡頭?哎呀,真是機不可失。我比彼得·格雷賓英俊多了,我也比他能打。」
中村健咒罵:「那小日本鬼子可惡。」
白坂祈美斜眼看他:「那不就是你麼?」
周圍人不懷好意的盯着中村健。
中村健嚇了一跳:「嘎?那不是我,你們別誤會。」
可沒多久,中村健見自己死於彼得·格雷賓之手,便忍不住嘖嘖嘆息:「主角七殺險勝暴露致命缺點,我雖小敗但難掩王者風範。」
周圍人:「好啊,果然是你!」
中村健:「啊,看電影歸看電影,你怎麼還動手?啊諸君救我!」
不管是主創人員,還是拍攝時圍觀人員,都想不到成片故事會如此精彩。
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演的啥。
此時再看,美的美,惡的惡,爽的爽,別有一番感受。
唯有放映廳的趙傳薪,嘴裏噴着各種垃圾話:「真是糟糕的演技,演的簡直是一坨屎」
見過銀河,沒法將螢蟲之光放在眼裏。
白坂祈美驚訝:「大人,演的多好啊,你怎麼能說不好呢?」
趙傳薪看見最後熒幕上彼得·格雷賓露出白痴一樣的笑,不禁扶額:「旁邊那樹墩子演技都比他強。」
第一輪放映後,有排隊繼續觀影的,有奔走相告的。
下午,消息便傳至南島北島。
薩哈林太荒涼了,以至於南北島的俄人和日本人聽說有電影可看,削尖了腦袋也非要來瞧瞧新鮮不可。
南北關隘守軍壓力倍增。
不知誰的嘴功了得,竟說服了北島關隘的守軍跟他們一起來維和局看電影。
到了下午,不光是放映廳外,旁邊敷香酒館也人滿為患。
趙傳薪讓佐藤正義在敷香酒館打聽觀眾觀影反響。
觀眾甚至分不清故事和現實,四處尋找中村健要將他再打死一次解恨。
可想而知,趙傳薪抹黑薩哈林毛子和日本當局有多成功。
給維和局臉上貼金後,維和局成了人人嚮往的天堂。
鹿崗鎮。
趙忠義、劉寶貴、高麗、二肥子、張大全等等人全部來影戲院看《薩哈林苦旅》。
張大全想到放映廳外排隊的長龍,納悶說:「既然有錢賺,為何不增添板凳,或乾脆讓觀眾站着觀看?」
沒人說得清。
反而坐在前排的本傑明·戈德伯格回頭說:「張叔,電影院上座率可以滿員,但不能超員。俺師父說了,這叫飢餓營銷。」
張大全撓頭:「飢餓營銷?這豈非耍猴?」
本傑明·戈德伯格樂呵呵道:「許多時候,百姓喜歡當猴的感覺。當猴的時候,會覺得自己愛國,會接受高昂的價格,你要是賣東西賣的貴了,當猴的還會覺得倍兒有面子,越少的便越要去搶。」
「焯!」
後排趙忠義等人不約而同罵了一聲。
覺得趙傳薪大弟子屬實不是個東西。
這是在說人家賤皮子?
鹿崗鎮的影戲院放映廳觀眾反應,和其餘地方如出一轍。
正如本傑明·戈德伯格所言,拉長放映陣線,反而會延展影片壽命。
許多人看完一遍覺得不過癮,重新購票觀影。
至於劉華強、金武志、能成文和波亞爾科夫、胡二、唐群英、李同龍、大東等人卻只能看第二場。
西曆1910年1月7日,小寒後的一天,成了各地的狂歡日。
可也有不開心的,如南滿鐵路上的新乘務員曾根秀龍。
他脫離同僚視線,來到貨廂,對隱蔽在此的同伴說:「事情有變,藏好炸藥。」
「暴露了?」
「不。」曾根秀龍滿臉無奈:「我收到消息,由於鹿崗鎮影戲院上映《薩哈林苦旅》電影,鹿崗鎮會議各地代表今日沒走,他們組團去看電影了。」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