膚淺者 第兩百四十七章

    我將一生的裝逼留作墓志銘，紀念我曾經擁有他們，也順帶又裝一逼。——裝逼者語錄。

    王朗最後是怎麼下來的，他自己都記不清了。由於長時間高空的緊張感，耳邊呼呼的風聲，手腳義肢不時被自平衡系統接管，而且也上了年紀，身體還經常挨打，更有眼前不斷的裝逼帶來精神衝擊，在空戰後期，他逐漸精神恍惚起來。

    他開始聽不到聲音，眼前也逐漸模糊，人本該很快倒下，卻因為自平衡系統一直站着。有那麼一瞬，他覺得自己今天要交代在這裏，但也只是一瞬而已，現在這個狀態已經沒法深入思考。

    平台緩緩下降，人們歡呼着聚集到周圍。陸叄叄朝大家揮手致意，自然是勝利者的姿態。而王朗早已兩眼渾濁，隨着自平衡系統的關閉，他也就直挺挺的倒下來。

    有幾個人衝上去接住，還搖晃他，並大喊：「王司徒？」與其說他們是為了救人，不如說是為了讓劇情更加圓滿一些。

    不過王朗到底還是沒有死，在醫院裏昏迷了三天，又醒了過來。他本就是戰場老兵，身體沒什麼外傷，也沒有諸如高血壓等疾病，一些精神創傷還不至於要他的命。

    不過聽說他好了，陸叄叄邀請他擇日再戰。他當即決定躺死在床上，誰來和他說話都裝聾作啞。哪怕和他一起的幾個老頭老太來看他，也基本在裝睡。

    安排一個護士每天照顧他，雖然是戰俘，但他身上仍然可能有重要情報，而且他本身具有很高的象徵意義。讓他活着總是好的。

    閒着沒事的時候，護士會幫他把電視打開。再怎麼裝傻，電視還是可以看看的。

    陸叄叄如今的威望，已經如日中天。大多數電視中談論問題時，都會拐到她，對她的讚美和欽佩之情不絕於耳。而以王朗的閱歷來看，這不像是公式化的讚美或客套，即便在某些方面他們並不完全認同陸叄叄的做法，但整體仍然對她表示肯定。

    在毆打王朗之前，她的威望還沒這麼誇張。但毆打王朗之後，威望值已經爆滿。王朗甚至擔心，之所以讓他還活着，就是怕某一天威望下降了，把他拉起來再打一頓……

    這個時代本就沒有多少清醒的人，她一個人統領三個聚集地，已經毫無疑問的是這個時代第一人。而自古以來能和她相比的，自動變更為各朝各代的開國元勛。

    如果她真的能夠解救所有系統圈內人士，將人類文明變更為裝逼文明，那她的功績確實震古爍今。何況她為人正派，能得到如此地位，靠的居然是絕對誠實和裝逼。這對後世之激勵，可謂無法想像，足以堪稱千古楷模。

    戰爭還在繼續，在王朗躺着的這段時間，陸叄叄又多次發動襲擊，成果斐然。大量系統物資被悄然轉移到了外部，達爾文島的伙食一度增色不少，生活小有改善。而系統圈內的人，也豐富了生活，裝了逼。只有系統消耗了更多物資，但從全球角度看，仍不過九牛一毛而已。

    所有人沉浸在勝利當中，生活也確實在逐漸變好。但王朗還是暗暗搖頭，在他看來仿佛是一群乞丐在勒索一個富豪，富豪嫌麻煩就給了他們一百塊。乞丐們嘗到甜頭快樂非常，甚至打算不停的勒索富豪……

    但他又能做什麼？歷史進程會給這些人以答案，當然也可能是給他答案。只是就算不理會宏觀問題，眼下的問題也總得要解決。他也不想真的就躺到死了。

    又是兩個星期過去，也太無聊了，王朗覺得自己再躺下去不是人先爛掉，就是精神先瘋掉。賭一把吧，也許陸叄叄現在威望足夠，不需要再毆打王朗來獲得威望。

    下定決心，做足了心理建設，王朗終於走下床來。許久沒有腳踏實地，有些頭暈，急忙又坐了一會兒。然後站起來，推開房門，向外走去。

    沒有印象中的戒備森嚴，甚至沒有人上來噓寒問暖，大家都忙得很。只有服侍他的護士走了過來：「喲？好了？」

    「恩。」王朗回答。

    「好了就出院吧，別老是佔着茅坑不拉屎。」護士吐槽一句，轉頭走了。

    把王朗一個人晾在原地，等了片刻，沒人搭理，於是邁步往前走。這裏是醫院，排隊的排隊，看診的看診，有小孩哭鬧聲，還有裝修聲。身邊路過兩人，還在討論：「下次進攻，得把系統裏面的化驗儀器給搶過來，最好那個打針機械人也搶過來，八條胳膊摁住病人，動都不能動……」

    「哎？這不是王朗嗎？」有人突然喊出來。

    所有人頓時目光匯聚過來，然後頓時圍攏過來：「真的！」「王朗，你果然沒死！」「不愧是沒馬的王朗，果然沒那麼容易死。」「對了，你還記得陸叄叄是怎麼罵你的嗎？」……

    王朗只能掉頭就跑，慶幸義肢動力還在，片刻就把他們甩開了，而自己也來到了大街上。

    「王朗？」街上人也認出他來，畢竟一個病號服老頭本就非常顯眼。但這裏卻沒什麼人圍過來，大家來去匆匆，只是隨便多撇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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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手持長矛的原始人走過來：「王朗？你終於好了？上頭交代過，你雖然是戰俘，但不會特意關押，除了不能回系統圈內，其他地方隨便你走。」

    「那我住哪兒？」

    「怎麼？你一個戰俘還要我們分配房子？」

    「那我吃什麼？」

    「拿錢買啊，不然呢？我們這裏不養閒人。」

    「那錢從哪兒來？」

    「去賺啊！現在打仗呢，你要是樂意可以去衝鋒陷陣，有軍功可領。你要是不樂意，那去搬磚吧。就是你的機械臂充電也不免費，小心搬磚的錢抵不了。」

    「那和我一起來的那些老頭老太呢？」

    「當然是反攻系統啦，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識時務者為俊傑。王朗，留給你的崗位已經不多了。」原始人說完轉頭就走。

    王朗在原地呆了許久，一時間拿不定注意，就在街上閒逛，結果一逛逛到傍晚時分。湊巧來到一個小廣場，這裏搭起了一個舞台，上面正表演着什麼。王朗湊近一看，居然是陸叄叄打王朗的改編劇。

    一個男演員帶着白髮頭套，演王朗。一個女演員演陸叄叄。兩人嘴炮幾句之後就開始動手，周圍還噴灑乾冰，雲霧繚繞，模擬高空環境。

    台上兩人拳來腿往，功夫底子不錯，男演員連連挨揍，痛苦不堪。但戰局一邊倒，並不好看，觀眾們紛紛搖頭，表示打的還不夠過癮。於是很快有人發現人群里站着真的王朗。

    王朗臉色發白，當即掉頭狂奔，直到聽不到任何聲音為止。

    「滴滴！」兩聲鳴叫，他的義肢電量即將耗盡。不得已暫改為節電模式，只能慢慢的動作，但即便如此，一兩個小時內如果沒有充電，他就只能原地等死了。

    猶豫良久，王朗又回到舞台邊上：「那個，商量一下，我上去讓你們打一頓，你們能不能給我充個電，順帶給點吃的？」

    人群一陣譁然，不少人當即反駁：「你把我們裝逼者當什麼人？」

    王朗面露疑惑之色，台上演戲挨打，現在我真人過來挨打，你們還不樂意了？

    「我們演戲，演的是逼格。我們又不是恃強凌弱之輩。」眾人的道德觀似乎非常扭曲和古怪。

    「或者幫我們看看劇本，你畢竟是親歷者，總該提得出點意見。你要說得好，我就幫你充電和吃的。」一個疑似導演的人站出來，順勢遞上劇本。

    王朗接過，掃了幾眼，劇本力求真實，但真實的逼格因為過高的技術資源，不是一般人能復刻的。這也是他們目前的困局。

    「這樣吧，把台詞多加一點，空中打鬥的時候，說了不少話，但我也記不得了。你們看着原創一些，無傷大雅，」王朗給出建議，「而且探討可以深刻一些，可以宏大一些。」

    「比如說？」導演已經拿出筆和紙。

    「我曾經問她，庸人該何去何從？雖然不是這場戰鬥中問的，但也可以加進去，」王朗回答，「還有什麼文明走向之類，配點bgm應該不錯。」

    「恩，是個思路。」導演連連點頭。

    這一晚，王朗就在這個小劇團里過夜，吃了點乾糧，但也沒吃飽，電也充不滿，只能繼續節電模式。睡覺趴着桌子。

    「你混的這麼慘嗎？」清晨十分，一聲熟悉的聲音響起，王朗猛地抬頭，就見陸叄叄站在身邊，依舊是元帥軍裝，身邊還有兩個高手。

    「隨便吧。」王朗撇過頭去。

    「只是隨便混混嗎？」陸叄叄疑惑，「我還以為你故意體驗生活，以確認裝逼文明是否可行呢？」

    「額，也有這個考量。」王朗點頭。邊上導演筆下嗖嗖，正記錄他們的對話。

    「你要是真想考量文明，我特許你輪換島上所有職業，完了之後才給我答案。怎麼樣？」陸叄叄的答案總是出乎意料。

    王朗怔了怔：「那我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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