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身着黑袍的人行走在漆黑的地宮中,為首的人手上提着一盞燈,發出淡黃色的燈光將他的手照得蠟黃,四周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這些人也不說話,就這樣走着,不知過了多久,為首的人忽然停下,只聽他低聲道:「就是這裏!」
身後一名身材欣長的男人走上前,戒指一閃,一尊一人多高的青銅方鼎赫然出現在面前。他從衣袖中取出一隻翠綠色的小瓶子,拔開瓶蓋,嘴中念念有詞。忽然,一道紫褐色的火焰從小瓶子中飛出,直奔青銅方鼎,方鼎中燃起熊熊烈焰。這烈焰不斷跳動,顏色也從紫褐色漸漸轉變為橙紅色,火光映照在幾個人的臉上,竟然是斷長生、斷驚風以及斷少天。只是那為首的持燈人臉上戴着白色的面具,看不到真正的面容。
斷長生收起玉瓶,道:「少天,放上去。」
身材魁梧的斷少天一把扯開身上的黑色斗篷,露出腰間那把漆黑的大刀,這大刀正是從蘇九手中搶走的那把。他將刀橫放在鼎上,任由熊熊烈焰焚燒。不出片刻,刀身開始變得滾燙,由黑轉紅,像是被燒紅的烙鐵。忽然,刀身上冒出一陣黑煙,這黑煙像是有生命一般漂浮在刀的上方,不住扭曲盤旋,最後竟化為一張男人的臉,發出刺耳的噪音。
斷少天、斷驚風兩人神色一變,斷長生卻是鎮定自若,顯然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終於出現了嗎?」斷長生輕輕地道。
「啊啊啊!」
那人臉狀的黑煙發出一聲悲鳴,陡然沖向斷長生,斷長生早有準備大袖一揮便將其擊退。那黑煙在地上不住變化,最終形成一團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爛泥狀物體。
「斷長長生」這灘物體仿佛牙牙學語般,在嘗試過幾次後,口齒終於變得流利起來。
「長長生,你成功了,很好。」這攤物體發出中年男人的聲音,這聲音頗具威嚴,怎麼也不像是一灘爛泥發出的。
斷長生譏笑一聲,道:「好嗎?是否如你所願?」
「噹噹然,長長生,你果然是我最出色的弟子,回來吧,回到我身邊,我保證你將成為我的繼承人!獨一無二的繼承人!」爛泥不斷蠕動,發出的聲音充滿了誘惑力。
斷長生輕笑一聲,繼續譏諷道:「老東西,你知道的,你知道她離開之後我有多恨你。不就是因為這樣,你才派我到凡塵大陸的嗎?你知道我會做那件事,你就是想讓我這樣做,但結局可能跟你預想的有點不一樣。」
爛泥沉默了片刻,才道:「長生,我承認我看走了眼,整個九幽,你才是最出色的。她的死只是通往大道上的一點點代價,你真的要為了一個女人跟整個宗門作對?還有你們,你們這些人如果想回來,本座一定不計前嫌,你們可以得到你們想要的一切,無論是名望、資源、還是女人,本座都可以給你們!」
「老傢伙,這就是你的可悲之處,原來你根本什麼都不懂!你看着吧,我會完成你的心愿,這柄『虎魄』我會親手將它復原!然後,你會看着你的徒子徒孫一個一個死在你的面前,哦,不不不,或許你根本不在乎這些。那麼,就將九幽抹除好了,你不是最在乎宗門的延續嗎?最後,我會慢慢炙烤你的靈魂,讓你受盡折磨!」
「長生,這不是我的本意,你我之間還能」
「砰!」
斷驚風一掌將這灘爛泥拍得稀碎,道:「感知到靈力波動,這老傢伙竟想往外傳遞訊息。」
「不要緊的,這地方任何人都不會發現!」戴着白色面具的男人說話了,他朝斷長生微微彎腰,又道:「您對這個地方是否還滿意?」
斷長生點了點頭,道:「非常滿意。你有資格加入我們,我會履行我的承諾。這是『噬天魔功』的種子,你收好。」
一粒翠綠色的種子飄在戴面具的男人面前,男人毫不猶豫地讓它融入自己的眉心。
「多謝掌門!在下一定忠心效力,鞠躬盡瘁!」
「你記住,這顆種子分裂出的『孢子』是有數量限制的,若是超過一定限制,會有被反噬的風險。不要對我有什麼異心,否則只要我一個念頭,你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屬下明白!」
戴面具的男人身形慢慢消失在黑暗中。斷長生取出那裝有魔神靈魂的黑玉小瓶,喃喃自語道:「這就開始吧,毀滅這個世界!」
凌寧一行人在海上行駛了三天,剛開始的時候他還倍感新奇,但時間久了便開始厭倦了海上的枯燥。雖然偶爾會有一些體型碩大的凶獸在四週遊弋,但這些凶獸似乎並沒有襲擊大船的意思,慢慢地他也就放鬆了警惕。
這幾天他跟其他幾人也熟絡多了,趙一凡還是天天纏着夏詩晴問東問西,那個叫沁兒的小師妹見了臉上的表情總是有些不自然,顯然是吃醋了。穿紫袍的羽辰似乎又對沁兒有點意思,臉上的表情也跟着不自然起來。江遠原本也對沁兒有意,但見她對趙一凡十分上心,也不氣惱,轉身對着婉筠大獻殷勤,婉筠來者不拒卻又不表態,似乎頗有心機。
夏詩晴對其他人依舊是愛答不理,閒來與凌寧對弈,或者一同指點海上的風光。若是沒有其他人在的話,一定可以算得上是一場令人十分愉悅的旅程。
行至第四天,凌寧和夏詩晴正在房中對弈,天空烏雲密佈稀稀拉拉地下起小雨。凌寧忽然發現舷窗上的雨水變得烏黑,好像是一滴滴墨水留下一道道劃痕,不由得心中大奇。
還不待他去查看,房門突然開了,衝進來的是臉色大變的趙一凡,後面還跟着他那幾個師弟師妹,幾人身上都被黑色雨水淋濕,雨水順着額頭流了一臉,宛如漆黑的血液。
趙一凡劈頭便是一句:「你的羅盤到底是指向哪裏的?」
夏詩晴從容道:「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相比凌寧等人的一頭霧水,趙一凡神情激動,臉上的肌肉不住地抽搐。他顫巍巍地道:「黑域?你你要去黑域?是不是?」
「黑域」兩個字一出,他身後的幾個師弟師妹臉色皆變,唯有凌寧還是一頭霧水。
「不錯。」夏詩晴放下手中的棋子,定定地看着他,「你若怕了,可以乘坐小艇離開。」
「我不是怕,我只是你知道,你知道那個地方是禁區!為什麼要去那裏?」面對趙一凡的追問,夏詩晴依舊淡然道:「我說了,你若是怕了,可以乘坐小艇走。或者,你聯繫宗門,讓宗門另派船來接你們也是可以的。」
「我說了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這裏是禁區!是被詛咒的地方!你你到底明不明白?」趙一凡激動道。
「不好意思,誰能給我說明一下黑域是什麼地方?什麼被詛咒?」凌寧不解道。
「黑域你都不知道?真不知道這麼多年你是怎麼修行過來的,你家尊長沒教你?」江遠一臉不可置信道。
「我真懷疑你到底是不是水月天的?」沁兒一臉鄙夷道。
「不知道很奇怪嗎?」凌寧無奈道,「你們為什麼如此害怕?」
「我就告訴你」趙一凡一句話還沒說完,一旁的羽辰忽然大叫一聲仰面摔倒在船艙內,他雙手死死掐住脖子,口中湧出大量黑色血液,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便瞪大了眼睛,一動不動了!
眾人皆是一驚,趙一凡拍了一下身旁的江遠,道:「看看他怎麼了。」
江遠這才回過神來,上前一探脈搏,錯愕道:「他死了。」
「啊!」沁兒驚呼一聲,花容失色,下意識看向趙一凡。
趙一凡臉色鐵青,好一會兒才道:「師弟,先把他搬出去。」
江遠雖然不願意,但也只能點點頭。婉筠連忙從戒指中拿出雨披,幫他好好披在身上,叮囑道:「這雨水很邪門,小心不要再淋雨了。」
江遠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扛着屍體走出了船艙。
趙一凡道:「詩晴你看到了,地方還沒到咱們就先死了一個人,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沁兒道:「我要離開這裏!一定要!師兄,咱們一起走!不要再往前了!」
「拜託,能不能先告訴我什麼是黑域?」凌寧插話道。
「千年前」夏詩晴的眼睛掃過所有人的臉,最後停留在凌寧臉上,「天空忽然破開了一個大洞,接着,一條巨獸從中掉了下來。這條巨獸形似鯨,其廣數千里,吸引了八方修士前去探尋。不料,巨獸忽然仰天長嘯,噴出一股濃烈的黑色煙霧,那天無數修士隕落,如同」夏詩晴頓了頓,道:「如同外面的雨點般一個月之後,以巨獸為中心方圓數千里就變成了一塊被詛咒的地方。那片海域原來有數十座島嶼,島上的生靈一個月內竟陸續死去,轉眼便成了一座座毫無聲息的荒島,再沒人敢踏足其中了。你看前面的海域,海水變得漆黑是不是,那說明咱們已經進入黑域了。」
凌寧點了點頭,道:「那為什麼要去那裏?難道岱玉仙山就在黑域?」
夏詩晴道:「它是否在黑域我不清楚,但我要找的那個人就住在黑域中的某座島嶼上。」她將目光轉向趙一凡,又道:「那個人就住在黑域的邊緣,應該沒什麼危險,你們若實在是怕,可以停在這裏,放下小艇讓我們自行前往。」
趙一凡沉吟道:「若是讓你們自行前往我怎麼放心」
沁兒忍不住道:「就讓他們自行前去好了!羽師兄他他已經死了!這是一片受詛咒的地方,咱們就不應該來,應該快點離開!」
凌寧道:「羽辰死因不明,我看他不見得是受了什麼詛咒。」
沁兒道:「不是詛咒還能是什麼?你!你不要亂說,你想去送死那便自己去好了!」
凌寧雖想反駁,但想了想自己終究不是湘竹府的人,是去是留也不該自己插嘴。
夏詩晴道:「好了,你們的態度我懂了,趙一凡,你這就放下小艇,我們馬上離開,我會跟宗里說另派船來接我們。」
這種命令式的口吻令沁兒等人眉頭大皺,偏偏趙一凡臉上不動怒,他思索片刻,笑道:「凌兄說得沒錯,羽辰師弟確實不見得是死於什麼詛咒,咱們也都淋雨了這不是還好好的嗎?師妹你既然要找人,那做師兄的也只能奉陪到底!至於你們三個,若是害怕就乘坐小艇先行離開吧。」
沁兒不依道:「師兄!你你怎麼如此在意那女人?她想找死你也要陪着嗎?你你們說,你們走不走?」
江遠和婉筠對視一眼,前者道:「既然師兄都說了,我怎麼也要奉陪的,兩位師妹,不若你們先離開。」
幾個人糾纏一陣,最終還是覺得繼續走下去,至於羽辰的屍身暫時先停放在船艙最底層,待回湘竹府後再細細查明死因。
趙一凡一眾走後,凌寧率先道:「羽辰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死了呢?詩晴你怎麼看?」
夏詩晴道:「看樣子應該是某種慢性毒素,毒發的時候如此猛烈,應該是神經提取物。」
凌寧點點頭道:「我用瞳術觀察到他的心臟一陣抽搐,看來正是你所說的神經毒素。但你看這雨水,雖然有種不詳的感覺,但應該不含毒素。」他轉念想了想,又道:「不知道為什麼,他死在我面前我內心卻沒有多少波動,是否是我變得冷血了呢?」
夏詩晴道:「怎麼會呢?只是因為咱們經歷了太多,生生死死的早就看得淡了,只要不是身邊重要的人死去,其他的人也沒什麼大不了。」
凌寧點頭道:「或許你說得對,但這種變化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
舷窗外的雨水還在不停地下着,凌寧和夏詩晴相對無言各自閉目養神。不知過了多久,桌上的蠟燭燃盡倏然熄滅,整個船艙變得漆黑一片。
黑暗中忽然響起一陣騷動,有人在喊「不好了,船漏了!」、「快堵住!啊!」、「什麼時候漏的?堵不住了!快!放下小艇!」、「小艇也漏了!」、「什麼?怎麼會這樣?」
凌寧睜開眼睛,道:「詩晴,不好了!」
夏詩晴睜開眼睛,道:「出去。」
甲板上來來往往的船員已經亂成了一團,趙一凡站在欄杆前指着遠處的小艇,驚恐道:「你你這個混蛋怎怎麼可能」
凌寧眼尖,只見茫茫大海中一支小艇隨波上下起伏,那小艇上站着一個男人,朝着他們露出詭異的笑容,那人不是別人,竟然是已經死去的羽辰!
「他他不是已經死了嗎?」面對如此奇異的場景,凌寧一時也心亂起來。
「啊!羽羽師兄」沁兒等人也踏上甲板,紛紛被眼前的景象驚得說不出話來。
「江遠,你剛剛拖他進船艙的時候,他是否已經斷氣?」趙一凡道。
「我我是是啊!確實是死了,但為什麼」江遠驚魂未定,一時連話都說不利索。
這時四周大量的水手衝上甲板,這些人大聲呼喝着船要沉了,接着便去拆甲板想製成木筏,一時整個甲板亂成了一鍋粥。
「船!師兄,船要沉了!師兄,怎麼辦?我還不想死啊!」沁兒驚呼道。
「詩詩晴,你是否有法子?」面對這種場景,趙一凡也有點慌了,他終究養尊處優慣了,缺乏應變。
凌寧和夏詩晴雖然也是眉頭緊蹙,但還沒慌神。這時,忽然從海面上爆發出沖天水花,一條巨型觸手伸出水面,狠狠地砸在大船上,「咔嚓」一聲巨響,船身裂開一道觸目驚心的裂痕!
無數水手掉入裂縫當中,接着被洶湧的海浪淹沒。眾人還沒站穩,又一條巨型觸手向他們砸來,夏詩晴拉住凌寧的手,斷喝道:「快跳!」
兩人「噗通」一聲躍入漆黑的海水中,洶湧的巨浪拍在凌寧身上,他雖修為精湛,但卻不熟水性,被接連倒灌了好幾口海水。凌寧和夏詩晴十指緊扣,即便身體快被海浪拍得散架也沒有鬆開,就在凌寧慌亂之際,耳邊響起夏詩晴的傳音:「閉住呼吸,身體不要使半分力氣!咱們沉下去!」
雖然凌寧對夏詩晴的信任毫無保留,但他水性不佳,在這波濤中跟溺水之人無異。溺水之人即便知道不反抗不掙扎會浮起來,也會因為慌亂難以做到。
危急關頭,夏詩晴使出全身力氣,撲入凌寧懷中,另一隻手死死抱住了他的腰。
凌寧的腦海中再次傳來夏詩晴的聲音:「相信我,不要掙扎!」
這一刻,凌寧忽然心頭一松,他情不自禁地也緊緊抱住對方的腰肢,而後閉上眼睛,逐漸放鬆了全身的肌肉。他的心跳逐漸慢了下來,陷入一種「假死」狀態,兩人的身體一同墜入深海,不斷下沉。
相比海面的狂風暴雨,波濤洶湧,海底卻是十分的平靜。他們就這樣下沉下沉直到墜入深不見底的海溝,被無盡的黑暗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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