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少女有點冷 第十章諾曼醫生的結論

    林曈的哭只持續了一分鐘，這自然是她成人意識的功勞。雖然迫於記憶的影響有時候她會有些失控，但一直失控下去卻是不可能的。

    痛哭過後，林曈恢復了冷漠的表情，靠在座位上又誰也不搭理了。這下就連社交經驗極其豐富的林天豪表情也變得很精彩，依照他的想法，發泄過後，林曈和艾瑪的關係至少會有一定程度的緩和才對。難道自閉症真的能讓一個人變得這麼奇怪嗎？

    陸子琪悄悄瞥了一眼艾瑪的臉色，又瞥了一眼前排的林天豪：「這兩個人的問題也一樣不小。」

    從機場到這裏，林天豪和艾瑪的交流就只有那句林天豪命令式的話，彼此的冷淡由此可見一斑。陸子琪心想：「不知道我來到叔叔家之前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出租車終於載着四人來到了費城兒童醫院。

    踏入醫院區之後，林天豪和陸子琪的表情都嚴肅了許多，對林曈的忽然好轉兩個人雖然開心，但是畢竟沒有得到確診，而且這種變化來得也太過突然，讓兩人至始至終無法徹底放下心來。反倒是艾瑪因為還不怎麼了解林曈的情況，所以沒那麼多想法。

    在三樓的辦公室里，他們見到了久違的諾曼?格蘭特醫生。

    諾曼醫生和大多數林曈電影中見到的醫生差不多，一頭灰色的頭髮收拾得整整齊齊，架着一副銀色的眼鏡，鼻樑很高，氣度嚴謹而認真。他是在林曈一歲時接手他的全部治療計劃的，在分析完林曈的全部行為邏輯之後，他告訴了林天豪夫婦怎麼樣照顧林曈的日常生活，雖然這九年來林曈的周遭都一直磕磕絆絆，但大體上還算是都照顧到了，並沒有出太大的問題。

    第一眼，當他和林曈的眼睛對上的時候，眼神中就瀰漫着考究和驚奇。直到四人都走到他面前，他的視線仍在林曈身上打轉。

    「奇蹟。」諾曼醫生讚嘆道，「九年來，我第一次看到小克麗絲這麼明亮的眼睛。雖然醫學上從來都不缺乏奇蹟，但我不得不承認，這是上帝的旨意。」

    「你好，諾曼醫生。確實，我們也這麼認為。」林天豪伸出手。

    「你們好！」諾曼醫生和兩個大人分別握了手，「好吧，我們先給小克麗絲進行一些必要的檢查。不過以我二十年的治療經驗來看，克麗絲的好轉幾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

    「太好了。」聽他這麼一說，三人立刻輕鬆了下來。

    諾曼醫生的檢查主要針對於腦部，比如腦電圖、ct，另外還抽了一些血。整個進程諾曼醫生親自跟了過來，一邊和林天豪聊天，一邊則在仔細觀察林曈的一舉一動。

    儀器檢查完成之後諾曼醫生已經快要下班了，大人們的動作加快了許多。諾曼醫生給了林曈一張表格讓她填，然後依次詢問了林曈、林天豪很多問題。

    林曈對諾曼醫生倒是沒有隱藏什麼，只是把閱歷濾掉。她幾乎沒有隱藏智力水準和交流能力，因為這種事日常生活中根本瞞不住，與其日後讓人懷疑，還不如現在就坦白交代。

    唯一讓林曈有點心虛的是，陸子琪把她讀哈利波特的那件事給捅給了醫生。害得林曈不得不拼命回憶，希望想起莫柯當年是多大可以流暢地閱讀長篇小說的，但記憶里似乎只剩下小學時看漫畫的一些片段了。

    「你們是說，當克麗絲第一次開口說話的時候就可以很順暢地述說中文和英語？而且，她還可以識別英語單詞和句子？閱讀長篇小說？」

    「日常用語。」林天豪強調說，「至於長篇小說，看進去多少我並不清楚，但確實可以閱讀。」

    「這麼說你們並非雙語家庭，她的英語是誰教的？」

    「應該是我。」艾瑪說，「早前的五年，我一直試圖教她口語和書寫，我以為她從來都沒學會，但是……」說到這裏便哽咽到說不下去了。

    艾瑪教林曈英語確實有五年時間，一直到她離開回國為止，但林曈痴呆的樣子卻讓她失望透頂。現在回想起來，林曈居然一直認真地吸收着她的每一句話，卻苦於無法相互交流而被埋怨甚至責罵。艾瑪心裏忽然有種揪心的疼痛。

    林曈心裏嘆了口氣，雖然小丫頭始終無法跟外人交流，但她的英語水平表明她確實從艾瑪那裏學到了很多，這樣陰差陽錯的結果着實令人無奈。

    「人們常說，一切都會好的。」諾曼溫聲道，「這句話現在送給你們不是正合適嗎？」

    「謝謝。」

    「好吧。」諾曼思索了一下，說，「最後一個問題，我要問一下小傢伙。克麗絲，你想要什麼？」

    林曈一愣：「這麼主觀的問題？」她想都沒想，正要回答不知道，誰知道諾曼醫生搶先一步打斷了她：「不要回答『我不知道』，告訴我你心裏的東西？」

    林曈怔住了，心裏忽然有點動搖：「他是在刺探我嗎？」

    「諾曼醫生，克麗絲剛醒……」艾瑪撇到林曈有點緊張的臉色，說道。

    「不。這個問題，克麗絲應該回答。」諾曼說，「克麗絲，看着我的眼睛，然後告訴我，你最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林曈的內心在掙扎，她想要的東西，當然很多，不過那些都是莫柯想要的東西，都是一個成年人想要的東西，作為一個自閉症剛剛痊癒的小女孩，應該想要的是什麼？

    林曈越想越亂，越想越加心虛，下意識地拉住旁邊陸子琪的手。

    對了，這也算是一個答案吧！我想要的，當然是我最親的姐姐。

    林曈抱住陸子琪，仿佛做出了一個選擇一樣看着諾曼醫生。

    諾曼醫生微笑了起來，拿起手裏的記錄說：「好吧。林先生，林夫人，我這裏已經有結論了。」

    「從儀器檢查的結果看來，克麗絲腦部的活躍度和正常人幾乎沒有什麼不同，只是語言區域和其他區域的細微處還有一些疑似異常，不過在現實中往往可以通過練習來調節，一段時間之後可以自然治癒。病例中的症狀，比如顏色敏感度等，也是一樣，你們不必過於擔心。」

    「克麗絲的智商可能優於常人，從語言熟練度來看，即使在患病期間也一樣能吸收外界信息，這是智力異常的表現之一。自閉症常有這樣的例子不是嗎？那些天賦異稟的孩子，往往在未來能夠取得不一樣的非凡成就。」

    「事實上，我從事自閉症的治療有二十年時間，克麗絲這樣的例子還是不多見的，就算是智力超常的患者，其先期表現也和克麗絲完全不同。還記得六年前我下的結論嗎？如果再回到那時候，我的結論還是一樣——希望渺茫。」

    「不過今天，我卻有一個不一樣的結論——恭喜你們，克麗絲已經痊癒了。願上帝保佑她。」諾曼醫生摘下眼鏡拍起手來。

    艾瑪和林天豪同時露出笑容：「謝謝你，諾曼。」他們分別上前和諾曼醫生擁抱了一下。

    等喧鬧的辦公室里安靜下來，諾曼醫生繼續說：「所有制定的治療計劃，包括特別周期檢查、藥物計劃等等都可以停止。克麗絲的低血糖症不是我的專長，你們可以詢問專業醫生的意見。現在只剩下一件事——心理醫生。我有一個朋友，是這方面的權威，這是他的信息，你們回去後可以跟他預約。」他遞給林天豪一張紙條。

    艾瑪瞥了一眼，訝道：「托馬斯？是他？」

    「你認識他？」諾曼問。

    「當然。」艾瑪說，「我們是高中校友。」

    「那再好不過，看來我就不必再打電話交代了。」

    「諾曼，你做的已經夠多了，非常感謝你。」

    「遺憾的是，我並沒幫上什麼忙。」

    之後，諾曼醫生還給了他們一些建議，主要是林曈的復健計劃。

    林曈身體的羸弱是個人都看得出來，諾曼醫生建議她從現在開始制定運動計劃，最好保持長期運動。美國人長期堅持運動的人是很多的，林曈聽到這個自然沒什麼異議。她以前由於腿瘸，是從不參與任何運動的，現在腿終於好了，自然不介意生活中多這麼一部分。

    與來醫院前的心情剛好相反，當幾個人踏出醫院大門的時候，覺得漸漸落下的夕陽像剛升起一樣燦爛奪目。

    林天豪走在隊伍的最後，盯着林曈的後腦勺，表情有一絲異樣，但很快斂住了。

    剛剛就在離開之前，諾曼醫生見縫插針對林天豪說了一番話：「克麗絲的智商可能比我預計的還要高。我問的最後一個問題她答得很好，但微觀表情上卻顯示出非同一般的成熟度，那種思考過程不是一般小孩子做得出的。我想對你說的是，不要給她壓力，要知道，早熟有時候是一場災難。」手機震動起來，打斷了林天豪的回憶，他按下接聽鍵，踱步到路邊。

    陸子琪蹲下來幫林曈整理了一下領子，不一會兒，林天豪掛掉電話過來說：「我們明天回國，今天就在這裏住一夜。」

    「不行，克麗絲要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