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
景元伸了個懶腰:「辛苦了,各位。」
「您辛苦了。」
青鏃鞠了一躬,拿着文件朝着大門走去。
大家都下班了,但是青鏃還有一份工作,她得把今天的文件帶到天舶司去。
景元輕巧的站起身,朝着後花園走去。
感覺每天上班就是為了下班。
香味隔着門就飄出來了。
景元揉了揉肚子。
令使不會餓,他除了早上的羊奶以外,到下班之前都不會吃東西。
不會餓的感覺還真是讓人有些不習慣……好像也沒什麼不習慣的,他當令使也不是一年兩年了。
「哎呦,哎呦哎呦,今天這菜……嘶……不賴不賴,很不錯啊今天。」
景元摩挲着下巴,看着桌子上的菜餚:「今天的菜系很豐盛啊。」
「當然豐盛了。」
淵明輕笑:「獎勵你今天忙碌一天,讓你吃第一口。」
「……」
景元突的警惕起來,他看了看周圍圍着的幾個笑容莫名的人,眨了眨眼:「感覺有詐。」
「哪有詐,沒有的事。」
淵明擺了擺手:「快來……該吃飯了,神策將軍。」
景元後退半步,轉身想跑,但是被離得近的應星一把拽了回來:「老爺們趕緊吃。」
景元警惕的四處看了看,低下頭想了半天,夾起一塊小炒牛肉。
這應該是整張桌子上最不容易翻車的菜了。
他先是仔細地聞了聞。
還挺香的,沒有奇怪的味道。
然後試探性的咬了一口。
真的挺好吃的。
景元眨了眨眼,整個吞了進去:「挺好吃的啊……為什麼讓我先吃?」
「讓你每個都嘗上一口。」
淵明抱着胳膊:「快點別磨嘰。」
牛肉先例在前,景元明顯對於這一桌子菜放下了些戒心。
他夾起一塊紅燒肉,塞進了嘴裏。
也挺好吃的。
「嘶……」
景元犯迷糊了。
那為什麼是這個架勢?
「這紅燒肉是你做的吧師公?」
景元抬眸問道:「是熟悉的味道。」
「嗯……這個確實是我做的。」
只有這一道菜是我做的。
淵明默默的在心中補了一句,臭小子嘴還挺靈。
景元有點茫然——那這是什麼意思?
景元像古代給皇帝試毒的那個太監一樣挨個品嘗了個遍,每道菜都嘗上一口,得到了統一的結論——都挺好吃的。
真讓人摸不着頭腦。
但是管他呢。
反正好吃的自己是吃進嘴裏去了。
景元咀嚼着:「但是……這幾道菜和紅燒肉的水平好像差了點……師公,太久沒做飯手生了啊。」
他對着淵明眨了眨眼。
「當然差了點,因為這些菜除了紅燒肉都不是我做的。」
淵明嗤笑一聲:「那麼,你都吃過一遍了,猜猜今天的主廚是誰?」
「應星?」
景元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應星:「但是不對啊……應星做飯我吃過,和師公也沒差多少啊……」
「不是我。」
應星搖了搖頭:「我剛從家裏來,一直在家裏睡覺來着。」
「那是誰?」
景元沉吟片刻:「師父,不會是你吧?」
他難以置信的看向鏡流:「水平大有進步啊師父!」
「你這麼說我很開心,但是也不是我。」
鏡流搖了搖頭。
「那我猜不到了。」
景元也搖了搖頭。
今天這一出是幹嘛?
「喂!景元元!」
白珩不滿的嚷嚷道:「你怎麼不猜是我啊?」
「您做飯什麼水平大家都清楚,我猜你你敢認啊?」
「我敢啊,出門在外面子是自己給的。」
白珩叉着腰,笑的恣意。
景元:……
「你轉頭。」
鏡流伸出手指,在景元面前轉了轉。
景元眨眨眼,猛地轉過頭,速度之迅猛,幅度之大——若是他的眼睛是機關槍的槍口,想必面前的牆壁早已佈滿一連串的槍眼。
還沒整理好髮型的符玄就被景元抓了個正着。
「呃……啊……」
符玄沉默良久,對上景元意味不明的目光,還是緩緩揚起手揮了揮:「好久不見?」
多少還是有點尷尬。
她本來想上去蒙住景元的眼睛給他來一個突然驚喜的。
沒想到鏡流給她來了一個突然「驚」喜。
「符卿……」
景元眸中的確有那麼片刻的茫然。
畢竟今天早上符玄還跟自己說她明天下午才會到羅浮。
現在這麼大一個太卜就站在自己面前,景元多少有些反應不過來。
「你回來了!」
回過神來,景元驚喜的站起身,兩步奪到符玄面前,在她身上籠罩下一片陰影。
符玄有點緊張:「那個……驚喜麼?」
「驚喜!驚喜!」
景元咧着大嘴,一把將符玄抱了起來。
符玄一米四左右的身高在將近一米九的景元面前像個小娃娃。
「這菜是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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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眼睛發亮,如同挖到了寶貝的淘金者,金眸中映照出懷裏小姑娘的身影。
「是我做的。」
符玄倒是很快就恢復了淡定,笑吟吟地看着景元:「將軍大人可還滿意?」
「滿意的很!」
景元轉過頭:「你們幾個太過分了,此等大事也沒有人提前通知我一聲?」
「按照我的預想,符玄打算給你一個驚喜,但是我偷偷的提前告訴你,到時候我們聯合起來嚇符玄一跳才有意思。」
丹葉聳聳肩:「但是奈何某人似乎洞穿了我的想法,所以我直到踏入神策府的前一刻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防着你呢。」
淵明輕笑一聲:「未雨綢繆!小子!」
「好一個未雨綢繆。」
丹葉嘴角一抽。
「滅你如呼吸。」
「……6,你成長了淵明,已經能讓我沒話說了。」
丹葉坐下來,拿起筷子:「讓鄙神先嘗嘗這紅燒肉……算了,牛肉的鹹淡。」
「怎麼不吃紅燒肉?」
白珩眨了眨眼。
「紅燒肉是淵明做的,都吃過多少次了,在我心裏已經沒有新意了,嘗嘗小符玄做的。」
丹葉十分誠實。
淵明:……
難得他還把家裏那幾個瓊實鳥蛋扔進去了。
依舊是自家娘子非常給面子的品嘗了第一口:「夫君做的菜還是那麼好吃……讓我都想不出什麼形容詞。」
「娘子這句話就是最好的形容詞了。」
淵明親了親她:「吃點別的,少吃油大的。」
「那你還做紅燒肉!」
鏡流皺了皺鼻子:「你和你做的菜都勾引我,壞男人。」
淵明笑笑,沒理自家娘子突然湧上來的戲精欲望。
怎麼說呢……
習慣了。
景元剛開始還把重心放在吃飯上,但是看到符玄之後就不忙着吃飯了。
符玄被他摟在懷裏,顯得像一小團。
「我都想好明天怎麼去太卜司等着給符卿一個驚喜了。」
景元輕聲說道。
「憑我的聰明才智,我早就猜到了。」
符玄輕哼一聲:「所以我要提前打你個措手不及,此乃兵法,所謂出其不意。」
「嗯,兵法。」
景元樂呵呵的點頭:「符卿的兵法還真是出神入化,我真是自愧不如。」
「嗯,你是該自愧不如。」
符玄點點頭:「快點吃飯,一會涼了就不好吃了。」
「涼了我也吃完。」
景元這才放開符玄開始吃飯:「不過符卿,爻光找你去做什麼?」
「也不只是戎韜將軍找我,家裏也想見我一面。」
符玄端着碗說道:「至於戎韜將軍的話……估計也是擔心我在這裏,那兩位將軍不好做推手,而且也讓我看了看玉闕的瞰雲鏡的情況……我還沒問你呢,那兩位將軍來問你什麼了?」
「嗯……」
景元摩挲着下巴:「說來話長啊。」
「長話短說。」
「畢竟建木生發在前,聯盟中有不少不和諧的聲音,你也知道,那邊有不少人對我不喜……而羅浮內部也有上書彈劾我的人,元帥固然相信我,但是要堵上一眾不和諧的聲音,必須身體力行,所以派下了天擊和燭淵兩位天將,前來試探我和羅浮目前的立場。」
景元撐着臉:「不過,元帥已經相信我了,那兩位天將過來也就是套套話,走個過場給那些人看罷了,符卿不在或許也是好事,那等繁文縟節的盤問,想必符卿也不會喜歡。」
「我說不定比你適合一些。」
符玄眉頭一跳:「那兩位天將,是什麼樣的人?」
「天擊將軍飛霄嘛……就像是咱們所聽說過的那樣,直來直去,行事也全憑自己的喜好和直覺,至於燭淵將軍懷炎,炎老資歷老,對於我的立場也足夠理解,不過他套話的功底可比飛霄強些……炎老之前還來過這裏,聽過了師公和丹葉對於仙舟聯盟立場的意見。」
景元點點頭:「總而言之,一切順利。」
「算是一切順利麼?」
符玄皺了皺眉:「我聽說,幽囚獄羈押七百餘年的呼雷越獄了。」
「哦,你說呼雷越獄啊。」
景元無奈的笑笑:「傻符卿,如今的羅浮,你覺得呼雷真的能如此大手大腳順利的越獄?」
「背後不是還有絕滅大君的幫助?」
「符卿了解的不少啊。」
景元笑着。
「那是當然,也有人給本……給我匯報一些消息的。」
符玄點點頭,輕咳兩聲:「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幻朧。」
景元道:「步離人從幻朧那裏拿到了某種丹藥,幻化成仙舟人的模樣進入了羅浮,目前尚且不清楚他們的身份到底是自己偽造的,還是某些人幫助他們獲取的,背後既然有幻朧的幫助,我想着正好可以用他們當作魚餌,將幻朧釣出來……你也知道,身為歲陽,幻朧來無影去無蹤的,本身就很難抓住,加上上一次的事情之後,她必然對羅浮內部力量有所防備,所以要想將這條大魚釣出來,就一定要捨得下大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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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羅浮內部,也正是我這一次所為的含義,激濁揚清。」
景元捻了捻筷子:「這池水沉寂太久,攪合攪合,讓沉渣浮起,才能將其一舉撈出。」
符玄沉吟片刻,微微皺起眉頭:「這太冒險了,演武儀典在即,這件事情一旦出現一絲差池,你的處境會更難。」
「我自然知道,但是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符卿,況且在這一次計劃中,我們幾乎是沒有任何付出的——那我為何不賭這一遭呢。」
景元勾唇:「若是成事,幾十年,甚至是百年的安寧總是能得的。」
「……到時候不知此事的民眾又要說你荒廢政事,放任逃犯流竄了。」
「總有能看清的人,那便足夠了。」
景元笑笑:「換言之,就算沒有能看清的人,你們幾個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對我而言就已經滿足了……而且符卿,就像之前咱們兩個下棋的時候我所說的,人有的時候不能太考慮所有人的想法,有舍才有得,就是這個道理,只是很多人都是只知道這個意思,但是真的讓他們操手卻做不到而已。」
「退一萬步講,神策府方面也會有人從暗中,在網上或者各種地方分析明白的,想懂的人自然會懂,無論如何都只想發泄的人——那便由他們發泄去,若是能因此減少些魔陰身爆發,也算得是美事一樁。」
他自然的笑着,絲毫沒在乎之後的評說。
自然有人識不清楚,那又如何呢?
怕人評說,難道事情就不做了?
不如說,有人評說,這事情才更應該去做。
做成了,後世自有評說,看不清也罷,看清了也罷,有的人總是要糊塗些的。
符玄盯着他的臉。
半晌,她伸出手,捏住他的臉,微微用力的將俊臉揉搓的歪斜。
「這是作甚……」
景元歪了歪頭。
「需要幫忙的話隨時告訴我,太卜司也會幫忙處理之後的事情的。」
符玄收回手,低下頭吃飯去了。
「那是自然,若是需要,我肯定不會放過符卿的。」
景元笑吟吟地:「至於現在之事……若是讓我評論起來——這牛肉便是極好的。」
「你倒是對這牛肉評價很高嘛。」
符玄心裏美滋滋的。
做飯真是一種藝術。
她懂了。
看着一大幫人吃自己做的飯,還要誇讚這菜餚的美味,當真是一件美事,只是聽聽便足以讓人心中滿足,甚至都不需要再吃飯了。
「錯了。」
景元搖搖頭:「符卿做什麼,我的評價都高,只要是你做的。」
「噫……你們倆真油膩。」
白珩向後靠了靠:「我受不了了,景元油到我了。」
「我又沒對着你說,你瞎摻和什麼,傻狐狸。」
景元對着白珩做了個鬼臉。
「嘿你這臭小子……」
白珩和景元隔着桌子開始眼神戰爭。
這次無奈的終於不是淵明了。
改成符玄和應星了。
啊不對,只有符玄。
應星是不問原因的站在白珩那一邊的。
尤其是還是對景元。
三人開始了眼神戰爭。
符玄低下頭默默的吃飯。
不摻和。
和傻子玩什麼。
「你們能不能稍微成熟那麼一點點?」
丹葉嘆了口氣。
「丹葉!你還好意思說我們幾個!」
「哎哎哎,我不說了,怎麼還波及到我了。」
丹葉舉手投降,低下頭去老老實實的吃飯。
然後懟了丹楓一下。
丹楓:……
您沒事吧。
他們懟你,你用我出什麼氣呢?
他嘆了口氣,揉了揉腰際:「那個……」
「閉嘴丹楓!」
「……」
丹楓低下頭。
這三個貨他是沒一點辦法了。
淵明和鏡流對視了一眼。
還是別摻和了。
讓他們打去吧,可別連着自己也挨句罵。
這三個貨呢,欸,也不吵,也不打,就在那用眼神對視,試圖用眼神殺死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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