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到曲終人散,惜恩仿若獲得大赦一般,腳下生風,蹭蹭的便往自己蘅院中去。
青鶯一行在後面緊跟着,一行得不得的歡喜雀躍道,「今兒個算是我們得了最大的彩頭,小姐沒看大姨娘和二姨娘那臉,都快比得上鍋底黑了。」
惜恩真想停下來勸自己這小丫鬟低調些,可是知道她素來就是這麼個性子,心裏有事若是不說出來,那是要想法設法的尋個人傾訴一番的。與其讓別人聽去這等徒生是非的話語,不妨自己就犧牲下,權當她是唱歌呢,雖然不十分的悅耳。
「小姐,你可曾發現老太太那個孫侄女吳敏外貌與二小姐十分的相像,奴婢琢磨了一個晚上,本想找個人打探一下,可惜今晚人都忙着。明日得了空兒,我定要問出個根底來才罷。」青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從歡喜轉為若有所思。
「不是瞎子都能看的出來,然而她們不過是外形相近,若說習慣談吐卻差的十萬八千里呢,你不必疑神疑鬼的。」今夜娘的囑咐以及祖母送金項圈時的神色尚歷歷在目,惜恩怎肯再生是非。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二人剛進得蘅院便覺出些不同來。按理即便是這個時候,院子裏也該有當值的人在,為何自己這處靜悄悄的不聞一聲半語。
「小丫頭們淘氣愛熱鬧也就罷了,偏老婆子們也慣會偷懶耍滑的,這都什麼時候了還鬼影沒一個。合着欺負我們好說話,她們就不放在眼裏,改日定要立些規矩才好。」青鶯一肚子的火氣,氣咻咻的罵了起來。
「哼,只怕不是她們偷懶,是有人支使的她們不得閒呢。」惜恩移步進入正廳書房,也不查看,便向青鶯道,「沏茶待客!」
「待客?」青鶯雲裏霧裏的環顧了一周。「客人在哪裏?」
「大小姐好生聰明,紅鶯佩服,只是您怎知我在這裏?」紅鶯今日更非往昔可比,簇新的錦緞綢衣。鬢上兩支鑲嵌東珠的簪子一看便知是宮制,哪裏還有一絲半點的丫鬟模樣,這竟是一個姨娘打扮呢。
「除了你,誰還能指揮的我蘅院內丫鬟、婆子走的精光,也還有誰更清楚我的習慣。」惜恩頗為滿意的打量着書案。她有個不同於常人的習慣。書本放置最愛在左手邊。這一點就連青鶯都不知道,但是紅鶯以往一直打掃書房,是以她最清楚,也配合着將書本放在書案左側。
今日紅鶯進門之後,閒着無聊,習慣性的隨手收拾了一下散落在書案上的書本筆墨,正是這個做法。是以惜恩一進門便猜出是她來了。
「紅鶯辜負大小姐的厚愛,罪該萬死!」紅鶯心中一陣愧疚,先還一副昂然模樣,此刻不由得心虛跪倒在地。
「我爹既是收了你在房中。你這身份就不同往日,不必拘禮。」惜恩幾句話點破了紅鶯現時的身份,紅鶯臉蹭的紅了起來,揉搓着手中的帕子不知該如何自處。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大小姐忙了一日,可沒時間和你在這乾耗着。」青鶯不滿的怒視着紅鶯,瞧她那副低三下四的嘴臉就覺得心裏噁心,說話也不免不客氣起來。
「快說吧,人都散了。萬一前面尋你不到,雖說你到我這裏來也無甚要緊,到底人多口雜,誰知道就扯出些什麼來。」惜恩心中倒是對這個跟了自己十多年的小丫鬟又幾分同情。紅鶯不同青鶯。她心思細膩,又極敏感脆弱,別人的一句話一個眼神便能讓她傷心低落很久。所以她有一顆往上爬的心,期望着自己一朝登得高位,便能揚眉吐氣,不再任人驅使。
「大小姐。我來是給你提個醒,那個吳敏是假的,老太太娘家並沒有侄子,哪裏來的侄孫女?」紅鶯面色緊張,說話時還不忘往門外看看。
「或許是旁系的侄孫女也未可知,這話可不能亂說。」惜恩端起青鶯剛沏的茶水,一日的辛勞,此時聞着淡淡的茉莉花香,頓覺神清氣爽。
紅鶯見惜恩對自己所說的話並不以為意,有點着急的又補充道,「大小姐可知道柳姨娘為何一直與老太太有解不開的結?」
「婆媳天敵,這也是人之常情,我並無心管這些子閒事。」惜恩吹了吹茶水上面的一朵漂浮着的茉莉花,十分得趣兒。倒是一旁站着的青鶯聽的入神,接道,「老太太看不慣柳姨娘那副輕佻樣子,闔府里誰不知道,要你來巴巴的來說嘴。」
「哼,若說輕佻,難道大姨娘就是個什麼官家大小姐,名門望族的出身,還不都是一路的貨色。」紅鶯十分不屑的啐了一口,「府里幾位姨娘並夫人,只有大夫人是正經的大戶人家,老太太心裏有數,無論夫人病的怎樣,她正房的位置卻穩坐不動。」她一頓,知道自己說偏了,隨即又道,「府里一直傳着柳姨娘生二少爺之時,原老夫人是預備着將其過繼到自己的娘家。無奈柳姨娘苦死苦活的不許,到最後才罷了。是以吳家不僅沒個男孫,就是個女孫後來聽說也未得,慢慢就衰落了。哪裏還會有甚旁系的侄孫女蹦了出來?」
「你這話的意思是老太太認了個莫名其妙的人做侄孫女?」青鶯被紅鶯饒的糊塗,順着話就問道。
「嗐,你越發的糊塗起來,老太太那等精明之人豈會做沒來由的事情。」紅鶯如往日一般,氣的直跺腳。兩人在一處十多年,從來都是紅鶯處處想的周到,青鶯又時時刻刻問東問西,明白的時候還算精明,糊塗的時候又惱的人想揍她。
「好了,不敢老太太與柳姨娘關係如何,也不論她老人家認了誰做侄孫女,這與我都無半文錢瓜葛,你且回去吧,青鶯送客!」惜恩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低下頭來看書,再不管其他。
「大小姐,我是好心提醒,你多保重。」紅鶯忍住要說的話,氣餒的轉身離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