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秉仁在討飯的路上因飢餓暈倒在山腳下一棵松樹根的旁邊。
「大齋,兄弟們這次在路邊撿了個半死不活的。」百秉仁被一群人拖進來狠狠地往地上一摔醒了,但由於飢餓仍奄奄一息。一聽有人喊「大齋」,他恍恍惚惚地回憶着:這聲音好像在哪聽過?他強打精神坐起來往上面一看:刀疤臉。秉仁警覺卻又疑惑地問自己:難道又遇到土匪了?這個刀疤臉是……他頭腦嗡嗡直響:是想辦法逃走還是暗中打聽刀疤臉的底細?還沒有想出結果,就聽到啪啪幾聲響,原來是刀疤臉用一方紅色的石塊拍打桌子的聲音。緊接着就聽到刀疤臉惡聲惡氣地說:「驢日的,你是哪裏人,你要跟了老子,從此就斷了窮根,享盡富貴。」秉仁看到拍桌子的紅石塊眼睛一亮,那正是自己家的雞血石硯台。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原來逃荒要飯的百秉仁遇到的正是六年前躥到百合村搶劫他家的那伙土匪。這伙土匪盤桓的山脈叫兩狼山,山勢不算高,但溝壑縱橫,路徑崎嶇蜿蜒,而且山洞眾多,森林密佈。這座山有兩個主要的山峰,其中東邊的一座山峰是抗日游擊隊的根據地,西邊的這座山峰就被土匪佔據着。這伙土匪共有一百多人,頭子就是那個刀疤臉。土匪內部自己設置的官名五花八門,他們稱土匪頭子刀疤臉為「大齋」,稱二把手為「二齋」,二齋就是獨眼龍,他們把殺人越貨的勾當叫「練手」。土匪經常是白天在山洞裏睡覺,夜裏出去練手,搶錢搶財甚至搶人,常常是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過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每次練手回來土匪常有死傷,土匪頭子臉上的刀疤就是在練手中留下的刀傷,獨眼龍的一隻眼也是這伙土匪和另外一股土匪火併時被扎瞎的。土匪死亡時就從逃荒要飯的人群中或吸大煙吸光了銀子或賭輸了家產的敗家子中補充,也有一些和官府結下仇怨而被迫逃到山上當土匪的。
前一段時間日本鬼子以極少的物質作誘餌收買了這伙土匪,將他們編成皇協軍,並經常指使他們去進攻東峰抗日游擊隊,這伙土匪成了小鬼子屠殺中國人的走狗。刀疤臉被委任為皇協軍的大隊長,獨眼龍被任為副大隊長,但土匪們不習慣稱什麼大隊長副隊長,仍叫大齋二齋。召集手下兄弟的時候,大齋就學着戲台上那些斷案的官員,用石塊或木板在桌上拍得啪啪響。他們搶了雞血石硯台後也沒什麼用處,但又覺得好看,就用它當醒牌拍桌子。端午節那天夜裏,小鬼子指使刀疤臉帶着皇協軍又去進攻東峰游擊隊,卻遭慘敗死傷過半,二齋正在山下搜搶人來充實皇協軍,在回山的路上遇到了暈倒在松樹根旁的百秉仁。
大齋正在審着百秉仁,突然小鬼子讓他率皇協軍再次去進攻東峰游擊隊,一群土匪慌張而去,雞血石硯台卻落在了桌案上。秉仁爬了起來,看看洞裏再無其它人,又到洞口小心地張望也沒有人,就把硯台裝入貼身的口袋裏,並把褲帶紮緊,慢慢地走出洞口,出洞口不多遠撒腿就跑,跑到拐彎處一頭跌進陷坑裏。
百秉仁再次甦醒過來時抬頭一看又到了開始來時待過的這個大山洞。這個山洞比其它的山洞要大,土匪叫它議事廳。百秉仁被綁在了議事廳里的石柱子上,渾身被打得遍體鱗傷。只聽大齋拍着桌子惡聲惡氣地吼道:拿刀來,我將這驢日的砍掉一隻手扔到山溝里餵狗。刀斧手殘忍的舉起了大刀。
「住手」,隨着一聲喝斥,一個短髮女人出現在洞口。大齋道:「夫人,我把這驢日的剁掉。」女人輕蔑地說:「今天剁死一個,明天砍死一個,過不了幾天,就輪到小鬼子剁你了。」大齋道:「你這話是啥意思?」女人道:「因為你現在手裏還有這些槍桿子,所以小鬼子還把你當狗看,等你把兄弟們都砍光了,在小鬼子那裏你連狗都不如。不要忘了猴三的事。」「這驢日的偷我醒牌。」「是我讓他把這塊紅石頭拿到鳳凰集古寶店讓掌柜的長長眼,看看到底有啥用,沒想到這小子傻裏傻氣胡跑亂撞撞到狼坑裏了。」
大齋想想夫人說的有理,特別是猴三的慘死讓大齋心驚膽顫,他免去了百秉仁的死罪。短髮女人對傷勢嚴重的秉仁進行了細心而周到的調理,半個月後秉仁的傷勢痊癒了,而且由於能吃飽他比原來更有精神。由於短髮女人的攛掇秉仁也入了伙並成為他們的管家。
晚上,百秉仁和老田老盧等兩個伙夫住在一起,一躺在床上,他們就開始談女人。先是老盧說:「百秉仁你好福氣,你看咱們頭的女人對你多體貼,她身上的氣味香不香?」秉仁也不吱聲。老田說:「老盧,你別拿咱秉仁兄弟尋開心,看得出他是個老實蛋。」老盧接着又說:「老田,你原來說的人間有四硬,我再說一遍你看對不對?木匠的錛子鐵匠的砧,小伙子的脧子棗樹棍。」老田說:「對,對,還有四軟呢?」老盧道:「人間有四軟,姑娘的腰棉花包,紅透的柿子豬尿泡。」老盧嘴裏能跑馬車,一說起這些色眯眯酸溜溜的故事就勁頭十足,接着又說:「人間有四圓,十五的月亮盛飯的碗,大姑娘的奶子葵花盤。人間有四香,磨出的香油蒸出的醋,姑娘的舌頭咸臘肉。香不香,真能香死兩個人。」說罷就哈哈大笑。百秉仁有些地方聽得莫名其妙,就插了一句:「香油香臘肉也香香得讓人饞,可是姑娘的舌頭咋也是香的?」老田對老盧說:「這百秉仁還沒有開過葷,咱們得給他開導開導。」老盧說:「秉仁呀等日後你娶了媳婦,你咂了媳婦的舌頭,你才會知道最香最饞人的還不是臘肉……」伙夫老盧裝了一肚子男盜女娼的濫情野趣,有的含蓄隱秘,有的**裸不遮不掩。秉仁有的聽得不甚明白,有的聽得周身潮熱,呼吸加劇。聽了覺得心裏很難受,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感覺,就覺得堵得憋得胸脯發脹。
第二天一早,百秉仁照例起來把倉房的米麵扛到伙房裏然後就打掃議事廳。聽到撩水的聲音,他抬頭一望,看見短髮女人用盆端水又轉身在她居住的洞口洗臉梳頭,短髮女人舉着木梳從頭頂攏梳的時候,寬寬的衣袖就倒捋到肩胛處,露出粉嫩雪白的胳脯。秉仁就覺得胸憋氣堵,慌忙轉身就要走掉,那女人手舉梳子對他說:「你把大廳掃了後把石槽里我栽的白色的梅花澆點水。」對待短髮女人秉仁是既懷感激之心卻又有鄙視之意,他感激短髮女人曾救過他的命並細心的給他療傷,但鄙視她一個好端端的女人家怎麼會與土匪為伍?可是短髮女人卻有意親近他,無論幹什麼活總喜歡指派他。秉仁放下掃帚挑起木桶,到山溝里挑水幫她澆梅花。梅花的葉片滴着水珠子,花兒正含苞待放。
一個大雨過後的晚上,天空格外的淨,滿山飄來花香。短髮女人指派百秉仁和她一起到山崖邊採藥。短髮女人走在前頭秉仁跟在後面,邊走她邊告訴他:這一條是通到鳳凰集的路,那一條前面轉彎處有個陷阱,是防止東峰游擊隊和其他隊伍攻山的,北邊那塊大石頭下面往東方向有條小路,小路很狹窄,路的兩邊都是懸崖,這是通往游擊隊的唯一的一條路。秉仁感到短髮女人並不是為採藥,而是借採藥之名給他指路的,他只是被動的點頭也不說話。短髮女人有些生氣地說:「你啞巴啦?只知道點頭也不說話。」秉仁說:「你從大齋刀下救了我的命給我療傷,我記着你的好。」短髮女人說:「只要我們能真誠相待我會給你最好的。」秉仁也不知道這「最好的」是什麼意思只是習慣性的點點頭。停了一下,秉仁突然說了一句:「你咋能和土匪在一起?咋不離開他?」短髮女人停了一會好像很艱難地說:「以後你會明白的。」正走着,短髮女人突然一腳踏空整個身子順着山坡往下滑,她本能的伸手抓住山坡上的小樹,暫時停止了下滑,但是整個身子卻在懸着,情況萬分危險。百秉仁搶上前去伸出一條腿托住短髮女人的身體,正在下滑的短髮女人停住了。秉仁忙搭上一隻手,攬住她纖細的腰肢。她的身體在下滑時衣服捋到了肩上,雪白柔軟的胸脯露了出來。她借勢扒在秉仁的肩膀上,兩隻手從前胸和後肩摟住他的脖子。秉仁緩緩的直起身子,只好用另一隻手托住她的大腿,幾乎是臉對臉摟着她慢慢的往下挪步。她那齊耳的短髮蹭着他的頸脖,她的臉貼在她的肩上磨蹭着,磨蹭得他心裏痒痒的。她挺實的雙乳貼在他的胸脯上,她微微的喘着氣,散發出一種讓人沉迷的女人味。他渾身燥熱,心咚咚地跳似乎已經跳到喉嚨口了。到了平地秉仁鬆了手,她扒着他脖子的手慢慢地鬆開了但有點依依不捨的樣子。他低着頭站在那裏不敢朝她看,她卻滿眼深情地望着他。他們默默地往回走,西天邊上的晚霞染紅了山坡。
那天早晨,在外面練手的大齋派人送來了銀元和糧食,讓短髮女人把這些東西收拾起來,來人又下山了。短髮女人就指派秉仁幫她扛糧食。秉仁低着頭扛糧食包,他站在短髮女人旁邊想看她卻又不敢抬頭的樣子。過了一會短髮女人說:「秉仁,我和你抬。」沒成想短髮女人抬起糧食的一端剛一用力身子就扭了一下,腳下一拐摔倒了。她跌坐在台階下,手扶着門起了三次才勉強站起來卻移不開腳,嘴裏輕聲的**着。秉仁放下糧袋跑到短髮女人跟前問:「你咋了?」短髮女人道:「怕是扭了腰。」短髮女人疼痛不堪地蹙着眉頭碎語着:「哎吆疼死我了!」秉仁道:「我下山去找大齋。」短髮女人道:「你不知道到哪裏去找他們,你扶我到屋裏躺一會就好了。」秉仁就攙住短髮女人的胳膊,扶她走進用石頭壘成的屋子,掀開花布帘子,剛翹腳跨進廂房門坎時,短髮女人又「哎吆」一聲幾乎跌倒。秉仁慌忙搭上另一隻手摟住她的腰,她就勢靠在他的肩膀上,用手勾住他的脖子,並把臉貼着他的臉,秉仁幾乎是用肩膀背着她往前挪步。秉仁呼吸加劇,渾身燥熱,心裏覺得堵得憋得極不自在,緊張得腿肚子發抖。那柔軟而溫熱的胸脯緊貼着他的腰,他已經渾身痙攣。秉仁將短髮女人放在床上休息了一會,短髮女人感覺好多了。秉仁說:「你歇着吧,我去把剩下的糧袋擺放好。」短髮女人說:「你坐在那個石墩上也歇歇吧。」稍微停了一會,她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對秉仁說:「其實我本不是這樣的,原來我是一位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