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婉清與瑞珠將東西一路拎回了宅子,放下東西,便凍的直搓手,口中哈出了一團團白氣。
「小姐,這天兒越發的冷,單鞋都穿不住了。
瑞珠說完跺了跺腳,將老農那裏買來劈的一般大小的柴木,麻利的塞了幾根到火膛里,走時便留着火種,木柴又乾燥,一會兒的工夫,乾柴撞火星,膛里紅彤彤的燒了起來,冰冷的廚房也透着股暖和氣兒。
瑞珠關心鞋,檀婉清卻是看着院子裏那一小塊菜地發愁,眼瞅快霜降了,地里的菜苗才拇指大小,雖然都是秋季菜種,越冷長得越快,但是一降白霜,都得歇菜。
「一會兒你去拔些菜苗,中午吃魚肉餛飩。」檀婉清將鱸魚放進盆里道。
瑞珠立即噯了一聲,想到滑溜的餛飩,鮮美的湯,白白的魚肉,青色的菜,瑞珠邊勾着爐子裏的火,邊咽着口水,自從離了檀府,不知多久沒吃過了。
瑞珠取了竹籃迫不急等的奔向院子,檀婉清已是將那些新鮮的章魚倒進盆里,現在的天氣,東西放個三五日沒有問題,待到冬雪前後,只需勾在陰涼的屋檐下,便會凍得硬綁綁,天寒地凍雖處處不方便,但也不全都是壞事兒。
可惜,十六斤的章魚,只剩下十斤多點。
摘了菜回到廚房,見小姐在洗鱸魚,瑞珠立即搶了過來,口中直道小姐病才好,不能碰冷水,而瑞珠雖然以前不在廚房當差,但吃貨本性使然,對擺弄吃食也很感興趣,廚藝上也非常有天份,加上以前眼界不低,如今也算是巧婦一枚,擼起袖子,蒸炸煎煮都能拎得起來,檀婉清便在旁幫她打打下手。
兩人一個比一個口叼,加之習慣了美味,就算自己動手做,也不糊弄,自然怎麼好吃,怎麼精緻怎樣來。
冬日裏若能吃上一碗餛飩,是極美的享受。
香噴噴的小餛飩端上桌,白湯趁着碧綠蔥絲,再加上一層淡淡的魚油脂,煞是好看。
錦衣玉食之後,能記住的,會想念的,反而是這樣淳樸的民間吃食,讓人更百吃不厭,流連忘返。
檀婉清輕輕舀了一口魚肉熬製的餛飩湯,鮮美至極,味道兒仿佛舌尖上的味蕾都在跳躍感受着,腹部更覺一陣飢腸轆轆。
她不吝嗇的贊了棒,這樣的讚美,讓瑞珠忍不住眉飛色舞,眉開眼笑,這絕不是府里時,小姐淡淡的一句不錯可比擬的,對於瑞珠的初點亮的廚藝之心,簡直是莫大的鼓舞與激勵。
廚房火膛里的柴燒的呼呼的旺,帶着風聲,與臥房相通的暖炕,掀開上面鋪好的棉墊,溫暖得讓人嘆氣,屋裏的溫度也慢慢的升高,手再捧着熱騰騰,香氣撲鼻的餛飩湯碗,坐在桌前的瑞珠都快感動的哭了,以前檀府時小姐閨房金絲炭燒着,暖融融的跟春天一樣,她都沒這麼感動過。
檀婉清吃完一碗的時候,瑞珠已經三碗入肚,她知道小姐的習慣,再好吃的東西,也不會多用,所以,看到小姐放了碗,她便將湯底全收拾了。
食過午飯,小姐本習慣午睡,卻強撐着困意,與瑞珠在紙上劃劃寫寫,算着成本。
「小姐的意思是用竹籤串丸子嗎?」瑞珠想了想,立即眼前一亮,她怎麼就沒有想到,對呀,串成串子拿着就方便了,虧她還在想用什麼東西裝呢。
「這竹籤需要買一些,你去坊間看看有沒有賣糖葫蘆的小販,可以商量着與他勻一些,多付些銅錢也可,加上竹籤的費用,白面,炭火,油,柴火,八帶魚再加上佐料,嗯……」檀婉清脂玉般的手指抵在額頭,輕蹙煙眉,另一隻手慢慢的在紙上劃了又劃,琢磨了半天。
「小姐,怎麼樣?」瑞珠雖識字,但珠算卻是不太好,也懶得動腦,便坐在那等着小姐算出的結果。
「若一次出四百丸,五丸一支,兩文一串,得八十文,本錢是三十文左右。」若一串一文,賺的錢夠不上辛苦,就算兩文,錢也有限,這結果雖然意料之中,但還是有些差強人意。
「一天若賣出四十串,可淨賺五十文罷。」只是不知四十串能不能賣得出,檀婉清放下筆,心下暗嘆,自己有些天真了,竟將期望寄予魚丸。
如今想來,窮苦軍戶,寧願買四文一碗帶湯帶水,吃得飽的面片湯,也未必花兩文買一串只有五個丸子的零食,這裏與京城差異極大,她到現在才想到。
好在原材料低廉。
瑞珠卻是一臉迫不急待的模樣,「小姐,賣四十串就有五十文?」她立即低頭算着。
「坊市爐餅一張兩文,一天好處時能賣四五百張,我們也按四百串算,有半兩銀子!」一天半兩,十天就是五兩,那一個月豈不是十五兩銀?
看她一臉興奮眼晴發光,雄心壯志的模樣,檀婉清用手指揉了揉眼尾,半兩?若真是如此好賺,那賣爐餅的婆子還用每日精打細算炭錢麼?瑞珠只見其紅火時,未見其廖愁際。
檀婉清也不好打擊她的積極性,伸手摸出棉枕放於暖墊上,只想眯眯眼,口裏卻也含糊道:「這邊米麵卻是要貴些,賺多賺少便當個消遣吧。」心裏卻已是想着再尋些其它的出路。
這時的瑞珠哪能聽出言外之意,看出小姐困的睜不開眼,便道:「小姐午睡吧,我去坊市買串丸子的竹籤回來。」說完便麻溜的下了地,走到門處時,見自家小姐已經臥於暖炕上,身着薄被,墨發散開,呼吸微微起伏,睡已香沉,不由輕手輕腳出了門。
此番一通折騰自不必說。
第二日一大早天未亮,瑞珠掂記着擺攤的事,早早跑到廚房升火,檀婉清哪裏睡得住,隨後一同進了廚房。
雖然她知道,在坊市單靠章魚丸賺不到什麼錢,不過一時也想不到其它來錢路子,蚊子再小也是肉,三五十文的也聊勝於無,就算一文不賺,也耗不了多少本錢,或許也沒自己想的那麼差呢?
瑞珠早已做了好幾次章魚丸,手法已經無比熟練,為了烤的時間省炭火,八帶魚已是從鍋中熱水裏撈出,再切成細碎米丁,捏成一般大小的丸子,過了油,再一支五個串起來,擺放在竹筐里,用乾淨的棉布包着。
烤炭也只是加熱一下,讓其口感更好吃罷了,臨出門瑞珠突然想到什麼,不由啊的一聲,回身道:「小姐,章魚丸叫起來實在粗陋,不如給起個文雅好聽的名字吧。」
檀婉清水眸流轉,回想起做魚丸時,那白色的丸子色如玉,像一個個玉子擺在盤中,便道:「若人問起,就叫玉子燒吧。」
「玉子燒?」瑞珠念了念,十分順口!當即高興的帶着竹籃出了門。
待到晚上回來時,檀婉清正在院子裏慢悠悠的清理着落葉,瑞珠提着筐進來,一臉垂頭喪氣如霜打的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