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冷風吹過,寶奴打了個寒戰。雪白的大牙顫抖得嘎嘎作響。
扶了扶腦袋上的歪掉的幞頭,又吸了吸鼻子。
他心裏暗罵:「她娘滴,這南方咋地也這麼冷捏。」
「阿嚏!阿嚏!阿嚏!!!」
又連着打了三個噴嚏,寶奴涕泗橫流。
提起袖子在臉上胡亂抹着。
若是被不知道情的人見了,怕是以為這矮腳猴兒臉漢子是遇到了什麼傷心事了。
十二愁緒萬千,皺眉遠望着天京城的北門。
胯/下的駿馬不斷地調整着步子,宛如主人的心情一般,焦急而無奈。
城門口人流出出入入,卻是不見那玄色的身影出現。
「駕。」
一人策馬走近。
「十二皇子,」倉決靠近,行了禮。說:「已是過了出發的時辰。」
「。。。」十二抿唇不語。
「皇。。。」寶奴剛要勸說十二,「阿嚏!!!」又是一聲噴嚏。
倉決見他不答話,搖搖頭,說:「我家公主讓我捎來話,『莫信謠言,路在前方』。」
「。。。」十二聞言,猛然抬頭,看了看倉決。又將頭垂了下去。
倉決輕嘆,調轉馬頭,回了吐蕃使團。
「吐蕃使團,行人避讓!!!」
吐蕃使團在倉決的帶領下,浩浩蕩蕩,往西而去。
達瓦將轎輦的窗簾掀起,深深的望了眼天京城。
合上窗簾,閉目養神起來。
又是一個時辰。
十二仍然只是望着城門口。
「皇子。」占鰲騎馬上前,勸說道:「達瓦公主所言有理。南皇如若要殺王爺,肯定是要隱秘進行的,如今鬧鬧的沸沸揚揚,滿城皆知。反而證實了這是有歹人刻意造謠啊。」
「。。。」十二沉默少頃,搖頭說:「占鰲,你可記得那伏虎山。」
「占鰲當然記得!!!」占鰲有些激動,說:「伏虎山遇伏,占鰲功夫不到家,中了賊人暗箭!多虧了王爺相救!否則占鰲是要客死異鄉,無命再回家見老母親與妻兒了!」
占鰲激動的話語,讓伏虎山當日的情形在十二腦海閃現,宛如昨日。
十二嘆道:「我猜那日的賊人便是南皇安排的吧,也許連伏虎山冬狩都是為蘇大哥而設的迷局呢。」
「啊?!」占鰲大驚,說:「那、那王爺獨自留在天京豈不是?豈不是?」
「唉呀媽呀,」寶奴皺起猴兒臉,嫌棄說:「你個大老爺們,你說你。還豈不是、豈不是。是啥阿是啊。羊入虎口!孤掌難鳴!」
「對對對。」訕笑着撓撓頭,接話道:「羊入虎口,孤掌難鳴!」
占鰲鬍渣下面的臉蛋偷偷紅了紅。
十二深吸口氣,苦笑回說:「蘇大哥必定是早早便感覺到了不妥的。伏虎山主動放棄了與宣王一組,而來找我。就是為了不連累宣王啊。」
言及心底深深的委屈,十二眼底浮起一層溫熱。
提起袖子也學着寶奴胡亂的在臉上抹着。
「唉,」寶奴上前,撫了撫十二的後背。
輕聲勸道:「好十二,咱不哭。」
「寶哥哥。。。」
十二見是寶奴來安慰自己,眼淚決了堤。稀里嘩啦地流下來。
寶奴笑道:「咋還跟小時候一樣捏,說哭就哭。完蛋樣。」
「你還笑我,」十二憋屈道:「說的跟你好像小時候就認識我似的。」
「。。。」寶奴臉上的笑容定了定,收回了撫在十二後背的手。
尷尬大笑,說:「哈哈哈哈,十二皇子你可真是會開玩笑。寶奴無福,皇子降生時恰巧趕上奴才出宮省親。否則照顧皇子的殊榮,必然是我寶奴的!!!誰敢跟我搶?!我咬死他!!!」
說完瞪大老鼠眼,張開血盆大口虛張聲勢的咬了起來。
「好啦。」十二見寶奴的滑稽模樣,破涕為笑。說:「就寶哥哥你會逗我樂。」
「嘿嘿嘿。」寶奴呲起大白眼,笑得羞赧。
「十二。。。」
原處一聲呼喊闖入十二耳中。
「蘇大哥?!」十二驚喜喚道。
「皇子。。。」
十二皺起眉頭。
「十二皇子!」
老七策馬而來,身後是西疆的使團。
「宣王殿下。」十二於馬上行抱拳禮。
「吁。」老七勒馬。
回了禮,問道:「你出城的時辰應是最早,為何還不離去?」
「蘇。。。」十二剛要回話。
「唉呀媽呀!」寶奴拍腿,氣急敗壞道:「這不是在這等北域王呢嗎?!」
「?」老七以眼神詢問十二。
「。。。」十二不語。
「唉,」老七輕嘆,說:「謠言傳得厲害,老九也不見了蹤影。天京現在是草木皆兵,暗涌浮動,我等當儘早離開這是非之地才對。」
「。。。」十二握緊手中的韁繩,冷聲道:「宣王殿下所言,十二自是明白。只是蘇大哥既然答應來送行,就絕不會食言。達瓦殿下已經離去,宣王殿下也速速離開吧。十二需看到蘇大哥平安,才會離去。」
老七暗驚。略作猶豫,回道:「那本王先走一步。天涯海角,十二皇子,我們有緣再敘!」
行抱拳禮,道:「請!」
「請!」十二回禮。
老七不再遲疑,調轉馬頭。
馬兒疾馳,回了使團。
「西疆使團,奉旨出行,行人避讓!!!」
老七離去。
十二目送西去的使團。
心中不忿,自己是有哪一點比不上這宣王?為何在蘇大哥心中,看重宣王遠超自己?
「傻十二,看什麼呢?」
蘇景年騎着高頭大馬,緩緩走近。笑若春風。
占鰲喜上眉梢,寶奴一臉不屑。
「???」十二揉揉眼睛,「!!!」
再三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後,大喜道:「蘇大哥!!!」
「哈哈哈,」蘇景年大笑,勒緊手中韁繩。停了馬,問說:「傻十二,可是一直在等我?」
「嗯。」十二猛點頭,小臉紅了起來。
「傻十二。」蘇景年搖頭,說:「你可知誤了行程,老皇帝是要找你茬的。七哥與達瓦殿下均已出發了吧?你也快些啟程吧。」
十二點頭,又馬上搖了搖頭。
蘇景年見十二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的呆模樣,笑了起來。
歪笑說:「你是可擔心你蘇大哥,才如此拖延?」
十二的小臉更紅了。
蘇景年大笑,抬起胳膊說:「快來看看,你蘇大哥的老胳膊、老腿兒可還健全啊?」
蒼白的臉,毫無血色;眼底有着一抹淡淡的青色。
蘇景年看起來有些病怏怏的,精神也有些低糜。
「蘇大哥。。。」初看不覺什麼,可越看越覺得蘇景年是在強撐。
十二心疼萬分。
眼看着十二的眼底泛起了淚光。
蘇景年無奈,故作驚訝。說:「十二這麼大的大孩子,怎麼還哭鼻子呀?」
「誰?!」十二聞言,剛忙抹了把眼淚,倔強道:「誰哭鼻子了?!蘇大哥可不要亂講!」
「好好好,」蘇景年投降道:「是我亂講,是我亂講!」
「哼!」十二的臉紅得好似熟透了的蘋果。
「十二,」蘇景年輕嘆,說:「快走吧。」
「我。。。」十二欲辯無言。
蘇景年瞥了眼城樓,笑說:「傻十二,你蘇大哥命硬着呢,沒人敢動我!你先動身,不日我也將回北域。到時候蘇大哥去探望你,可好?」
「真的嗎?」十二激動問道。
「蘇大哥何時騙過你。」蘇景年直視十二。
「嗯!!!」十二點頭,說:「那十二等着蘇大哥!!!」
「好。」蘇景年笑回道,從身後拿出一條柳枝。
說:「臨別無相贈,這是來時順路折的。跋山涉水,芳草淒迷。十二,你要保重。」
十二雙手接了柳枝,哽咽說:「蘇大哥,十二先行一步。」
「快去罷。」
十二在蘇景年的目送下,往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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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帝負手,立於天京城城樓。永寧站在他身側。
「啊。。。啊。。。」地上一人,縮成球形。
痛苦地呻/吟着,渾身瑟瑟地抖着。
「啊。。。啊。。。」那人低低地吼着,手腳都被捆了起來。
嘴被棉布塞得滿滿的,口水順着嘴角留下。與鼻涕和眼淚在地上匯聚。
「父皇。」永寧喚道。
「唉。」惠帝長嘆,問說:「我兒可是確定,北域王中了這毒?」
「確定,」永寧回道:「當日下毒的正是老魯,北域王與老魯都中了這毒。」
「老魯???」惠帝吃驚,指着地上那人。問說:「你說的,可是小時候交你山水畫作的魯夫子?!」
「正是。」永寧輕笑回道。
「。。。」惠帝沒了言語。
暗想,方才觀察北域王,虛弱乏力,一副病秧子的模樣,與往常判若兩人,想必是中了毒了。
而魯夫子自小便陪在永寧身邊,亦師亦友。他都落得如此模樣,想必這毒是全無醫治可能。
又問說:「羅剎的情報,準確性若何?」
永寧回說:「千真萬確,多方的探子均有回傳消息。羅剎近期,便會來犯。」
惠帝暗恨,老毛子早不來晚不來,趕在如此節骨眼兒上來湊熱鬧啊。
永寧瞄了眼惠帝,笑說:「父皇,最近天京流傳的謠言,想必您已經有所耳聞。」
惠帝不語。
永寧頓了頓,繼續道:「此時放歸北域王,好處有三。」
「我兒說說?」惠帝佯問道。
永寧輕笑,回說:「其一,毒已施。北域王毒發,死在北域死得其所,與南國毫無瓜葛。其二,羅剎來犯。北域王率兵抗擊,死於戰場死得其所,與南國毫無瓜葛。其三,流言起,民怨沸。北域王如若返回北域,流言熄,民怨平。是為好處有三。反之,如若北域王不歸,則弊端亦有三。」
惠帝起身離去,從老魯身上跨了過去。
永寧望着惠帝遠離的身影,笑容不減。
行至門口,惠帝停住。
「傳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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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瓦疑惑地看向倉決,問說:「老七帶着侍衛脫離了使團?」
「是的。」倉決回說:「離了天京不遠,二人便脫離使團。往北而去。」
「北?!」達瓦皺起眉頭,略作沉思,說:「倉決,我們走。」
「?」倉決不解。
「跟上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