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的樂章 第一百一十一節：斯特堡守衛戰（十）
這是一場看不見對手的博弈。
即便薩妮婭之前根據一些行動能夠大致預測到對方的心理和目的——但顯然，與她所知道的那位尤法吉爾指揮官相差甚遠甚至讓你覺得根本不是同一個人這位尤法吉爾指揮官括弧年輕版括弧完讓我們的黑髮少女是覺得有些難辦。
她本來最大的憑仗就是自己對對方的了解，但這在現在看來顯然是很傻很天真的——畢竟一個人有可能僅僅一年的時間就產生極大的變化，而當初身份的問題薩妮婭也沒有辦法去對對方的歷史背景來個知根知底。
這讓我們的黑髮少女是有些遺憾，不過她也不大可能仰天大喊「女神大人快點賜我全能全知讓我能夠預見每一次未來的變向」——因為這是純粹扯淡了。
與某位最近又不知道到哪裏去遊歷了的和族大鍊金術師一直保持着書信聯繫的她自然在那之後也詢問了對方不少的東西。
——而在那其中我們的黑髮少女自然不免地會對自己這個重生的傢伙言行影響既定歷史的可能性產生好奇——而在拐彎抹角地詢問了以後，對方的回覆大概是這樣的。
——在某一個點上存在的歷史事件，並不是【絕對】的，相反，它擁有多重的可能性。
倘若時空穿梭是可能的話——藍大師在信中寫道——那麼一個人對於某件事了解的詳細程度以及他以此為依據進行的干涉性行動，往往會【意外地並非朝着最初所願的方向發展】。
事件的變化擁有一定的容錯性，假若一件事情你進行的干擾並不多，那麼可能只是改變了一些小細節，最終還是回歸到原本的結局——而一件事情你進行的干擾太多了，即便你最後達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
造成的影響也絕對不會止於如此。
就像我們很久以前提過的，你的每一個行動造成的影響都是漣漪般擴散的，比如我們的薩妮婭在布羅法林事件當中僅僅是想要自救和保護好自己的親友，但結局她卻成為了某種意義上的國民偶像。
事情造成的影響很多時候是不受你本人意願控制的。
而把它搭配到時空穿梭上，就變成了假若你穿越回到某一段歷史，然後試圖改變某事的話——你很可能直到最終都只是在進行徒勞無功的嘗試。因為一個人的記憶力再強也無法將所有的細節都銘記在心，而你也永遠無法預計一件『小事』最終可能導致的後果。
——我們的薩妮婭在看到那封信的時候覺得有些雲裏霧裏，但當她眼下經歷了這種情況的時候，信上的話語就顯得好理解多了。
她試圖揣測對方指揮官心理的行為落了個空，斯特·尤法吉爾年輕版的表現和她下意識的印象當中區別十分之大——這讓薩妮婭，說實話是有些措手不及。
黑髮少女即便上一輩子不是啥子百科全書的著書人但了解的事情也不在少數，這些知識當中有很大一部分為她這輩子快速的成長提供了方便，而其他的一些經驗和知識也讓薩妮婭在鑽起空子的時候得心應手——但眼下的情況卻有所不同。
一些她都不了解的兵種加上指揮作風大相徑庭——薩妮婭強烈地感覺到她必須拋棄那些固有的認知，不再先入為主地將對方看成是她了解的那位尤法吉爾指揮官，而是一個全新的人——全新的敵人來對待。
這點有些困難，因為人類總是下意識地選擇從自己了解的事情來下手，我們的薩妮婭自然也不會例外。
但所幸她從來就不是個思維僵化的傢伙——就算兩輩子加起來單純算數字年齡都快有50歲了，我們的黑髮少女也依舊保持着靈活的頭腦和優越的學習能力。
——自己所知道的一些隱秘知識無法運用了，她仍舊擁有兩世為人加起來超過二十五年的實戰經驗存在。
沒有未卜先知，無法再先人一步。
那麼剩下的就只有簡單到純粹絲毫不帶一絲花俏實打實的指揮技巧以及命命相搏為了勝利滿負荷運轉見招拆招的智力之間的直接對決了。
——這是一場她看不到結局也看不到對手的博弈。
但正因如此。
看着緩緩接近——已經靠近到了四公里左右距離的拉的巨盾，薩妮婭像是個沒心沒肺的神經病一樣忽然輕聲笑了起來。
「正因如此，這一切才變得十分有趣啊——」她在周遭友人們以及已經療傷完畢的北奇怪的眼神下輕聲說道——是的，這一切說嚴重一些的話是絕望也並不為過——可薩妮婭的第一感覺卻是十分地有趣。
因為這件事情超出了她的能力範圍之外——但又不像之前對付那些聖階的時候拼盡全力也只能逃跑，眼下的情景在薩妮婭看來的話——是了。
這是棋逢對手。
讓她在緊張之中又不得不興奮了起來——但薩妮婭立馬收回了有些失態的表情，迅速地回過身看向庫林漢。
黑髮少女的雙眸之中亮晶晶的，閃着一股就好像那些好奇心極其旺盛的法師發現了可以研究的東西一般令人有些發毛的情感——這讓庫林漢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但洛安人前線指揮官還是抬起了精神，等待着薩妮婭的指令。
「嘗試的結果？」她開口詢問道，雖然之前那位聖殿騎士向她報告的戰果是攻擊全數以失敗告終，但顯然『失敗』並不等於『一無所獲』，而庫林漢作為久經沙場的老將對薩妮婭所想要知道的事情自然也是心中有數。
「在5公里的距離時分別使用260火炮和180火炮進行了射擊，一共可以使用的有七座，進行了三輪的炮擊，觀察到的大約有11發分別命中了四個目標」庫林漢匯報道：「由於擔心誤傷貧民所以使用的是仰角平射，瞄準點在較高的位置所以許多炮彈都越過了攻城機防護罩的頂端。」
「如果可以降低瞄準點的話精度可能會提高一些，但由此帶來的平民傷亡恐怕也會很大。」庫林漢略帶一絲苦澀地笑了笑，而薩妮婭朝他點點頭：「你做的沒錯，然後？」
「由於火炮精度以及彈藥庫存的問題我們只進行了三輪的嘗試就決定將它們保留到最後……不過，薩妮婭閣下，說實話我並不覺得它們能夠做出什麼成績。」庫林漢嘆了一口氣然後搖了搖頭：「在使用火炮進行試探失敗之後我們運用床弩和弩炮進行了大角度的拋射，但數公里的距離也讓它們的精度變得差強人意……並且攻城車自帶的法陣毫不意外地阻攔下了攻擊」
「嗯」薩妮婭點了點頭，這些訊息並不算出乎她的預料，而庫林漢也不可能只是為了讓薩妮婭知道己方的狀況有多悽慘才提及它們。
在普通人的眼中這些或許看起來雲裏霧裏，但在了解軍事的人眼裏它們意味着某些東西——我是說，很多的東西。
首先是火炮的攻擊——庫林漢他們使用了三輪齊射就是為了驗證是否那些新出現的更加巨型，甚至攜帶了火炮的拉『的巨盾法陣的性能是否和普通版本的一致。
而倘若這些改造版的有所區別——比如無法進行最為重要的『聯動』那麼經驗豐富的庫林漢肯定會選擇使用飽和攻擊——集中火力攻擊一台攻城機，使得衝擊力超過了法陣承受的極限從而逐個擊破。
而這一試探以失敗告終以後，他們就選擇了床弩和弩炮——新出現的拉『的巨盾體積更為龐大，因此推測他們的法陣更為強力觸發下限也更低顯然是一個合理的判斷——但結果卻並不樂觀。
體積增加超過一倍，並且配備了火炮，但是法陣依舊擁有原本那種程度的防禦能力和觸發下限——薩妮婭皺起了眉，她查閱自己的記憶上一世經歷過的許多戰場也未曾出現——甚至聽說過這種東西。
「薩妮婭，你和我想的是同樣的東西？」依琳的聲音從一旁傳來吸引回了她的注意力，而米拉也因此皺起眉看向她倆：「你們在說什麼？」
「能量供給是拉的巨盾無法造得體型過大的最主要原因，即便單純地增加體積以搭載更加龐大的魔法陣就可以擁有更大的防護面積。但因此帶來的額外重量和過大體積，以及在行動過程中過高的消耗會導致攻城機本身壽命的減少。」依琳看着米拉解釋道，這些話相對而言需要的魔法知識並不多因此心思聰慧的米拉也能夠輕易地明白。
「簡單來說那種過分異化，單方面強化了一樣性能的攻城車是不適合作為實戰或者量產用的。就好像是一個只有爆發力完全沒有技巧體力也十分差勁的戰士一樣，雖然單一數據出眾，但上戰場只有死路一條。」薩妮婭接過依琳的話頭接着說道，庫林漢和一旁的米拉都點了點頭，而向日葵依舊一臉茫然。
「但是？」白髮的王女殿下歪了歪頭，顯然即便薩妮婭和依琳兩人以理論分析確實地證明了拉『的巨盾是不可能出現這種情況——但現實就擺在那兒，而薩妮婭和依琳顯然都不是那種看到了事實依舊矢口否認的固執蠢蛋。
「但是這些都是以拉『的巨盾依舊是原來那種合成魔晶動力的攻城機作為前提的——如果它改用了其他能源的話，這一切或許並不是難事。」薩妮婭的神色變得不是很好看。
「比如以擁有強大魔力並且耐力十足能夠撐得住這種輸出的生物個體作為媒介引動的魔力作為動力……強大到一定程度，可以自如操縱元素的個體……」依琳接着說道。
「……例如惡魔」而米拉眨了眨眼睛，開口說。
「這正是我們要證明的事情」薩妮婭轉過頭看向了陪伴她一起過來的那群聖殿騎士。
「諾力騎士，射程最遠的神術能夠夠得到現在這個距離？」
「轟！！」炮彈在極其靠近城牆的地方爆炸，泥土碎塊飛濺讓她的一頭黑髮在魔法燈下不住地飄搖，但薩妮婭淡定的連頭沒有回，只是看着那名騎士等待對方的回答。
庫林漢轉過了身，大聲吼叫着讓那些洛安人就地開始防禦——顯然攻城機已經靠近到了對方大炮的精準射程之中——即便城牆內部蝕刻的和拉『的巨盾如出一轍的卸力法術可以讓直接擊中城牆的炮彈被最大程度地削弱，但對方靠近到這個距離，兵臨城下進入肉搏白刃戰的時間也就不會短了。
庫林漢身為名義上薩妮婭旗下的指揮官沒有向黑髮少女請示就自行開始安排在正規軍裏頭可以說是嚴重違反了軍規的。
但我們的薩妮婭本人並不在意那些條條框框，更不要提她之前就已經給了對方自行判斷的權限——因此當洛安人前線指揮官開始調動數千兵力進行對戰準備的時候，薩妮婭待在原地看着那位名叫諾力的高階聖殿騎士，等待着對方的回覆。
「安達的光之矛和瑞澤之雨可以，剛好是神術的最大距離……但薩妮婭閣下……」諾力頓了頓，而薩妮婭點點頭：「我知道，攻擊性的神術同樣會被結界阻攔下來，但如果是治癒系的就沒問題了。」
「您是說？」諾力想到了些什麼，他轉過頭向着另一名聖殿騎士說道：「快去請神官們前來。」
「對着對方的拉『的巨盾施放治癒系神聖法術，速度緩慢並且沒有帶着破壞性的法術不會被阻攔下來，而持續施放的神術會提高攻城機內部的神聖能量濃度……」依琳挑了挑眉毛，開口說道。
「這種環境對於普通智慧生命而言會讓他們感覺十分舒適但對於惡魔來說卻是有毒的……」
「即便無法造成致命的創傷也能夠讓負責維持攻城機防護法術的惡魔失去支撐的能力！」
「而沒有了魔法盾的攻城車根本頂不了幾發火炮，真是個天才的主意，薩妮婭……」卡密西亞的少女喃喃地分析完了給薩妮婭豎起了大拇指，而黑髮少女聳了聳肩：「如果能夠如我們所願就好了」
如是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