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鈺秧一看趙邢端笑了,他吃了一口的油條也不吃了,放回盤子裏,然後兩手托腮,笑眯眯又極為認真的盯着對面的趙邢端瞧。
趙邢端本來準備吃早點,但是被楚鈺秧灼熱的目光看得脊背發毛,忍不住問:「楚先生有何賜教?」
楚鈺秧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手指着盤子裏的油條,說:「端王爺,油條太長了,我一個人吃不完啊,吃不完浪費了不好啊,不如我們一起吃一根油條啊。」
趙邢端眼皮猛的一跳,來不及說不,就看楚鈺秧已經放着自己面前咬了一口的油條不管,反而用筷子夾起了他盤裏沒動過的油條。
楚鈺秧興致勃勃的說:「端王爺,我們一起來吃油條罷,我從油條的這頭吃,你從油條的那頭吃。」
趙邢端:「……」
楚鈺秧已經躍躍欲試起來,幻想着不用多一會兒,他們吃着同一根油條,很快就能大會師,然後情不自禁的親在一起。
趙邢端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在楚鈺秧要下嘴咬他的油條的時候,立刻用筷子將他的油條解救了下來。
楚鈺秧一副被欺負了的模樣,哀怨的說:「端王爺,雖然我知道你不差錢,可是浪費真的不好,我吃不完一整根油條的。」
趙邢端都不抬眼看他,已經將油條加回了盤子裏,然後用筷子從中間一分。一整根油條是兩根擰在一起的,用筷子一分,就變成了兩根。
趙邢端將一根加給楚鈺秧,說:>
楚鈺秧:「……」
楚鈺秧看着自己碗裏那一根細細的油條,滿眼全是哀怨,然後默默的拿起來吃,一邊看着趙邢端一邊吃,就跟吃的不是油條,而是趙邢端的肉一樣。
趙邢端第一次將楚鈺秧弄得啞口無言,心情變得更好了,感覺今天吃的油條竟然比自己在王府里吃的還要好吃,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老弟,早啊。」滕衫大嗓門,還沒瞧見他人就先聽到他聲音了。
跟着滕捕快一起進來的還有林百柳,照樣一身藍衫,看起來儒雅斯文。
楚鈺秧看到林百柳眼睛一亮,塞在嘴裏的油條差點把他給噎住。
趙邢端側目一看,冷笑了一聲。
楚鈺秧頓時就說:「你看外面,今天的天氣實在是太好了。」
楚鈺秧話題轉變之僵硬,完全沒有不好意思。
滕捕快回頭看了看外面,說:「今天天兒是不錯,不過張家死了人,還要去找兇手,也不能出門遊玩。」
滕捕快和林百柳坐下來吃早飯,林百柳昨天晚上並沒有一同到案發現場去,好奇的問:「滕大哥,你說什麼死了人?」
楚鈺秧率先回答,說:「城南張家的續弦夫人死了。」
林百柳有點吃驚,說:「城南的那戶張家?」
楚鈺秧點頭,說:「林兄認識?」
林百柳搖頭,說:「不,只是有所耳聞,聽說很富有。」
楚鈺秧又說:「屍體被帶回來放在那邊的房間裏。不過林兄你不要害怕,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你要是實在害怕,晚上也可以來找我聊天。」
林百柳並不了解楚鈺秧,哪知道他說的話里還有更深層的意思,說:「楚先生說笑了。雖然我沒見過什麼世面,但也不至於如此。」
楚鈺秧有點失望,不過立刻轉頭看趙邢端,說:「端兒,我晚上害怕可以跟你睡一起嗎?」
&的一聲,趙邢端握着筷子的手指骨頭一陣脆響,差點把筷子給捏碎了,說:「楚先生還是抱着屍體睡的更安穩罷。」
楚鈺秧害羞的一笑,說:「端兒,你怎麼連死人的醋都吃。」
趙邢端實在招架不住楚鈺秧的厚臉皮了,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
林百柳似乎也消化不良了,怔愣的看他們。
滕捕快笑呵呵的說:「楚老弟就喜歡戲弄人。我要趕緊吃飯了,吃完了要去繼續查案。」
然後咬着油條抬頭看着楚鈺秧,說:「楚老弟,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楚鈺秧說:「有其他線索了嗎?」
滕捕快說:「昨天留了人盤問張家的下人,剛才我聽了轉述……」
滕衫說着撓了撓頭,說:「一時半刻沒發現誰有嫌疑。」
楚鈺秧笑嘻嘻的說:「在懸疑推理小說里,無辜的人總是長着一副壞人的臉,兇手卻又總是長着一副好人臉。」
趙邢端忍不住問:「你是說,兇手是看起來最不可能的人。」
楚鈺秧說:「並不是一定,但是依照兇手安排密室殺人的思維來看,他的確是想這麼幹的。因為密室殺人的理念,也是『不可能』這幾個字。」
滕衫說:「楚老弟,你這繞來繞去的,我頭都暈了。」
楚鈺秧說:「打個比方,如果我們幾個其中有一個人是兇手,誰看起來是最可能的,誰又是最不可能的呢?」
趙邢端第一個說:「最可能的是你。」
楚鈺秧眼睛一亮,問:「端兒,你為什麼這麼覺得?難道因為你覺得我最聰明嗎?」
趙邢端:「……」
趙邢端低頭默默的喝茶,其實他心裏的確是這麼想的,楚鈺秧很聰明,有做兇手的條件,不過他絕對不會嘴巴上承認這一點的。
楚鈺秧問:「那端兒覺得,最不可能的是誰?」
趙邢端抬眼看了一眼眾人,說:「滕捕快罷。」
楚鈺秧笑,說:「端兒你太壞了,你變相說滕捕快傻。」
趙邢端:「……」
滕捕快傻笑着撓了撓後腦勺,說:「我這個人是挺傻的。」
楚鈺秧說:「因為滕捕快看起來憨直,所以端兒覺得他最不可能。但是分析要有理有據啊,滕捕快當捕快這麼多年,他更有天時地利人和不是嗎?而且他武功不弱,力氣也大,不是比我更有可能嗎?」
滕捕快一愣,說:「楚老弟,你誇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楚鈺秧說的在理,趙邢端忍不住點了點頭。
楚鈺秧說:「不過說了這么半天,只是打比方而已,你們還是出去找一找其他線索吧。」
滕衫說:「楚老弟你不去?」
楚鈺秧搖了搖頭,說:「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我要陪着端兒。」
趙邢端:「……」無緣無故的,又中了一槍。
滕衫很快就吃完了飯出去查案子了,林百柳不是官差也不是捕快,不好跟着他去,所以就回房間去了。
趙邢端看着小口小口啃油條的楚鈺秧,問:「你明明對這個案子很好奇,為什麼不跟着去?」
楚鈺秧說:「查案又不一定要去案發現場,我可以從另外一個方向差。」
趙邢端點了點頭。
楚鈺秧說:「而且我想和端兒你單獨在一起。」
趙邢端:「……」
楚鈺秧說:「你可是王爺啊,也不能一直留在這裏,是不是很快就要回京城去了?倒時候我就見不到端兒了。」
趙邢端對他給自己的稱呼實在很頭疼,不過聽到楚鈺秧的話,心中卻又一動,忍不住說:「楚先生,我的確很快就要離開這裏了,我還有差事在身,不能多做逗留。」
楚鈺秧立刻一臉被拋棄的小狗的模樣,眼巴巴的瞧着趙邢端。
趙邢端遲疑了一下,說:「楚先生如果願意,不妨跟我回京城,能得到楚先生的幫助……或許……」
趙邢端本來想說,能得到楚鈺秧的幫助,也算就是如虎添翼了,不過這話到了嘴邊上,他忽然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願意!」
楚鈺秧油條也不吃了,一口答應,好像剛才趙邢端實在跟他求婚一樣。
趙邢端一愣,問:「楚先生願意當我的門客?」
說好的楚先生很難遊說呢?
楚鈺秧羞答答的說:「當然了,不過不是門客,是其他的我也願意。」
趙邢端:「……」
楚鈺秧忽然想到了什麼,說:「端王爺,門客有銀錢拿嗎?」
趙邢端說:「當然。」
楚鈺秧拍了拍胸口,伸出五根手指,說:「總要比我現在的工資多。」
趙邢端說:>
楚鈺秧點頭,說:「五兩。我現在一年的銀錢是四兩,端王爺你總要加一兩的吧。」
趙邢端:「……」他以為是五百兩。
楚鈺秧就用每年五兩的銀錢把自己賣給了趙邢端,其實這個價格楚鈺秧很滿意,最起碼不用倒貼銀子。
他們磨磨蹭蹭吃完了飯,兩個人一起出門查案。不過在街上轉了第四圈之後,趙邢端開始懷疑,楚鈺秧是拉着他來遛大街的。
楚鈺秧走在趙邢端身邊,手裏還拿着一個賬本,在大街上邊看邊走,走兩步就看幾頁,像模像樣的。
趙邢端起初有些好奇,探頭看了一眼,然後頓時太陽穴疼。那賬本裏面根本是白頁,也不知道楚鈺秧再看什麼,看的特別專注。
走完第四圈,楚鈺秧才把賬本收回懷裏,說:「肚子餓了,我們去吃午飯吧。」
趙邢端看了看時間,的確要到晌午了,可早上那一根大油條還扎在他的胃裏,瓷瓷實實的。
他們往酒樓去,在一條小街上,忽然有個乞丐把他們攔了下來。
那乞丐對着楚鈺秧說:「公子,給點吃的罷。」
楚鈺秧看着渾身髒兮兮的乞丐,一點也不嫌棄,飛快的說:「隔天的飯你吃嗎?」
乞丐說:>
楚鈺秧笑眯眯說:「那你明天再來找我。」
乞丐一愣。
站在旁邊的趙邢端也是一愣,原來楚鈺秧又在戲耍人了。
就在這一霎那,那乞丐忽然縮指成爪,猛的往楚鈺秧胸口探去。
變故來的極快,不過趙邢端的速度卻是更快,瞬間就摟住了楚鈺秧的腰,然後帶着人轉步旋身,將他掩到了身後去。然後抬手一格一擋,將乞丐探過來的爪掃開。
趙邢端低喝一聲:「你是什麼人。」
乞丐不答,倒是藏在趙邢端身後的楚鈺秧探出頭來,說:「醜八怪!」
乞丐一愣,後退一步,忍不住問:「你是如何發現的?」
楚鈺秧探着頭,說:「因為你不敬業,你指甲裏白白的,哪有像你渾身髒兮兮,蒙頭垢面,手指甲里卻乾乾淨淨的乞丐。」
乞丐恍然大悟。
楚鈺秧抓着趙邢端的袖子,可憐兮兮的說:「端兒,就是這個人,把我打暈了,放在沈大小姐的屍體邊上,差點把我熏死。還有,我的脖子現在還疼呢。」
趙邢端心中一凜,目光如炬,緊緊盯住乞丐,將他周身大穴全都掃了一遍。
乞丐裝不下去了,直截了當的說:「把沈老爺留下的賬本交給我。」
這乞丐竟然真的是面具男。
趙邢端一愣,說:「沈老爺留下的賬本?」
楚鈺秧說:「沒有,不給。」
乞丐咬牙切齒,說:「少裝蒜,我看到你懷裏有那個賬本。」
楚鈺秧說:「這個賬本不能給你,我要留着給另外一個人的。」
乞丐一怔,似乎知道楚鈺秧口裏另外一個人是誰,說:「事關重大,賬本交給我,你也免去殺身之禍。況且,賬本萬萬不能交給那個人。」
楚鈺秧探着頭說:「說不給就不給,反正你也打不過我家端兒,不然你剛才就繼續搶了。」
的確,他和趙邢端交手不過一招,但是他卻不敢輕舉妄動,趙邢端的武功在他之上,強取沒有勝算。
乞丐咬牙說:「你要怎麼樣才能給我,這並不是玩笑。」
楚鈺秧說:「我要看看你面具後面的臉。」
乞丐帶着面具的臉扭曲了,氣得他要死,說:「我長得真不好看。」
楚鈺秧說:「我看了才知道。」
趙邢端聽得一愣,忽然想把楚鈺秧扔出去,讓他自生自滅。這種時候,他竟然還在犯花痴。
乞丐說:「不行。」
楚鈺秧說:「我知道了,你怕別人認出你來嗎?」
乞丐一凜。
楚鈺秧戳着趙邢端的肩膀,說:「端兒,你認識他。」
楚鈺秧說的是肯定句,不過趙邢端有些納悶,說:「不知道。」
乞丐身體一震,似乎心中有鬼,賬本也不要了,忽然身形一拔,轉身就跑了個沒影。
楚鈺秧點頭,說:「端兒,你果然認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