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鈺秧說完,眾人臉上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覺得他說的實在有道理,而且是個非常簡單的辦法。
滕衫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勺,說:「叫楚老弟這麼一說,怎麼感覺這辦法一點也不高明,敢情原來真不是鬼神殺人啊。」
楚鈺秧拍了拍手,站起來,說:「把屍體帶回去吧,然後進一步驗屍,不知道還有沒有可用的發現。」
滕衫點頭,然後讓官差們把屍體帶走,又留下人手盤問張家的下人管家。
眾人從張家離開回了衙門去,折騰了一大通,已經是後半夜了,大家全都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楚鈺秧雖然很想和趙邢端秉燭夜談,不過他剛要笑眯眯的說話,趙邢端已經「嘭」的一聲,進了隔壁房間,將門關上。
楚鈺秧張着嘴巴,話都沒來得及出口,頓時一臉可憐巴巴的模樣。
淮水看的眼皮一跳,說:「師父早點休息罷,我也回去了。」
楚鈺秧點了點頭,忽然說:「咦,隔壁的那間是誰住的?」
淮水看了一眼楚鈺秧手指的方向,那間房大門緊閉,不過裏面有昏黃的燭光。
淮水說:「是滕捕快的表弟,說是來住幾天的。」
&百柳嗎?」楚鈺秧頓時眼睛就亮了。
淮水一愣,說:「師父你怎麼連人家名字都知道了?」
&們還一起吃過飯呢。」楚鈺秧自豪的說。
淮水本來想要開口說什麼,不過瞬間就閉了嘴巴沒有言語。自從義父告訴他,楚鈺秧開始懷疑他了,淮水就事事小心,不敢多說一句再惹楚鈺秧的懷疑。
楚鈺秧多看了幾眼林百柳的房間門,然後深深的嘆了口氣,還是回身進了自己的房間。雖然林百柳也很好看,不過楚鈺秧感嘆,自己可是個專一的人。
他進了房間,點上了燈,將懷裏的一個本子拿了出來,正是那天掏出來給淮水瞧得本子,類似於賬本一樣。
楚鈺秧取了筆墨紙硯來,又將賬本放在桌上,翻開一頁。賬本外面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但是裏面竟然全是白頁,根本一個字都沒有記錄。
楚鈺秧拿起毛筆,在白頁上歪歪扭扭的寫下幾個字。
——九月初三,男神好像吃醋了!
寫完還在後面用毛筆畫了大嘆號。
楚鈺秧沒練過毛筆字,實在對付不了軟趴趴的筆尖,字寫的讓人哭笑不得,而且個頭都很大,比五歲孩童寫的還要難看,尤其是後面那個大嘆號,完全格格不入。
楚鈺秧寫完了日記,還頗為滿意,將本子拿起來吹吹,好讓上面的墨跡早點干。不過他蘸的墨有點太多了,連後面的第二頁全都給陰濕了。
墨跡幹了之後,楚鈺秧才合上了賬本,然後放回懷裏拍了拍,一副頗為滿意的樣子。
時間不早了,楚鈺秧本來想要洗漱之後就睡覺的,不過晚上喝了點酒,讓他渾身熱乎乎的,有點不太舒服,竟然睡不着。
而且剛經歷了所謂的密室殺人案,楚鈺秧還有點緩不過來勁兒,躺在床上閉上眼睛,還全都是屍體的模樣,腦子裏還在飛快的運轉着。尤其是,屍體血淋淋空洞洞的左眼……
楚鈺秧並不是害怕,而是好奇的要死,但現在就像心裏揣了只兔子,一直在蹦躂,一點也不安分。為什麼兇手把許氏的眼睛挖走了一隻?
楚鈺秧覺得,自己已經是強迫症晚期了,但凡有事情想不通,就難受的要死。
他翻身坐起來,穿好了衣服打開門出去。
衙門裏面安安靜靜的,大家全都睡了,尤其是後院住人的地方,更顯得安靜。
楚鈺秧一個人,就往臨時停屍的房間走去。
房間在最裏面,周圍都沒人住,楚鈺秧推門走進去,就看到屍體蓋着白布放在房間正中間的地上。
房間不算大,卻也不小,尤其什麼東西都沒有,就顯得空曠了,屍體放在那裏,非常的突兀。
楚鈺秧走進去,然後順手掩了門,他蹲在屍體旁邊,將白布掀開。雖然房間黑暗,月光很弱,但是屍體猙獰的面容和血洞一樣的眼睛還是看的很清楚。
楚鈺秧皺眉,仔細的看着屍體失去左眼的地方。
趙邢端雖然是王爺,身份高貴,不過他從小習武,警覺性很高。隔壁房間「咯吱」一聲開了,趙邢端立刻就睜開了眼睛。
細碎的腳步聲,從隔壁的房間離開。趙邢端不用起身開門看,就知道是楚鈺秧出門去了。這大半夜的,或許是去出恭。
不過過了很久,趙邢端側耳傾聽,都不曾聽到楚鈺秧回來的腳步聲。他忍不住皺眉,心中有些奇怪。
又過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趙邢端終於翻身坐起。心中想着,難道楚鈺秧遇到了什麼事情?在琴台的時候,楚鈺秧就被人劫持了兩次,趙邢端忍不住有些擔心。他快速的穿了衣服,推門走了出去。
外面靜悄悄的,一個人影也沒有。
趙邢端第一天到這裏,並不熟悉衙門的房間都是幹什麼用的。他順着小道往前走,然後機警的發現最前面一扇門開了一條縫隙,應該是有人進去過。
趙邢端立刻走了過去,然後雙手輕輕一推,就將房門打開。
房間空曠極了,什麼都沒有擺放。地上有兩條人影,確切的說是一具屍體,另外……
趙邢端一驚,他推開門就看到楚鈺秧倒在屍體旁邊,仰面衝上,不知道是昏死過去了還是怎樣。
趙邢端立刻衝進去,然後一把將倒在地上的楚鈺秧抱了起來,伸手在他鼻子下面一探,霎時間鬆了口氣,還是有呼吸的,而且比較平穩。
&先生?」趙邢端輕輕拍了拍楚鈺秧的臉頰。
楚鈺秧無端端的倒在屍體旁邊,實在是嚇了趙邢端一大跳,此時見楚鈺秧沒事,心中真是沒來由的一陣慶幸。
楚鈺秧輕哼了一聲,然後慢慢睜開眼睛。他眼前還是雙影的,模模糊糊不太清楚,說:「端王爺?是你啊……」
趙邢端讓他靠在自己懷裏,扶着他問:「楚先生,是什麼人襲擊你?」
&楚鈺秧迷茫的眨了眨眼睛。
楚鈺秧說話帶着一些鼻音,聽起來軟軟糯糯的。大眼睛裏一片迷茫,還有水光迷霧。趙邢端看的心頭一跳,怎麼覺得楚鈺秧像是剛睡醒的模樣。
楚鈺秧揉了揉眼睛,說:「什麼襲擊我?我是不是睡着了?」
楚鈺秧說着還打了個哈欠,然後伸了個懶腰。
趙邢端頓時臉就黑了,氣得他胸口起伏的幅度都變大了,立刻雙手一抽,站了起來離開楚鈺秧。
楚鈺秧「哎呦」一聲,本來是依靠着趙邢端的,猛然失去依靠,差點就投懷送抱和屍體來個親密接觸了。
楚鈺秧覺得自己好委屈,坐在地上一副小媳婦的表情,說:「端王爺,你有撒囈掙的習慣嗎,為什麼突然扔我。」
趙邢端黑着臉,說:「撒囈掙的是你罷。大半夜的,你怎麼跑到屍體旁邊來睡覺。」
楚鈺秧仍在坐在地上,不過換了個姿勢,盤起腿來,用手托着腮幫子,看着屍體,說:「我是不小心睡着的。我剛才有點失眠,就想着反正睡不着,過來查查案子唄。於是就過來了。然後我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挖掉許氏的一隻眼睛,難道是她看到了什麼東西,所以兇手才挖掉她一隻眼睛的。但是為什麼不挖掉她兩隻眼睛?所以我就躺在屍體身邊,想要假想一下她當時看到了什麼。然後……」
楚鈺秧不好意思的說:「然後我一不小心,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趙邢端:「……」
楚鈺秧羞答答的抬眼看他,說:「端王爺,你這麼緊張我,是不是……」
趙邢端覺得自己剛才擔心成那樣,簡直就像是傻瓜一樣。現在和楚鈺秧繼續說話,就連傻瓜都不如了。
趙邢端不等他說完話,就已經轉身走出了房間。
楚鈺秧趕緊把屍體的白布蓋好,然後急急忙忙的追着他跑了出去,說:「端王爺,等等我啊,你怎麼又不等我。」
趙邢端立刻想到在酒樓的時候,他覺得自己這一輩子都沒那麼丟臉過。
趙邢端忽然停住了腳步,楚鈺秧沒來得及剎車,就撞在了他的後背上。
趙邢端冷颼颼的說:「酒樓里的賬還沒有跟楚先生清算。」
楚鈺秧一臉躍躍欲試,說:「那端王爺想怎麼樣啊。」
趙邢端頓時太陽穴疼,就聽楚鈺秧迫不及待的說:「要不用我的身體抵債好不好?」
趙邢端深吸一口氣,已經開始體會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意境了。怎麼別人都說楚先生是個不懂人情世故的人才,而他卻只能看到楚鈺秧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楚鈺秧就像是個跟屁蟲,一路跟着趙邢端往回走。
天色都有點蒙蒙發亮了,他們回來的時候正好遇到了廚房大娘。
廚房大娘笑呵呵的看着他們,說:「年青人就是勁頭足啊,這麼早就起了。」
楚鈺秧最喜歡吃廚房大娘做的油條豆腐腦,也笑眯眯的和她打招呼。
廚房大娘說:「小楚啊,上次跟你說的事情,你想的怎麼樣了?那姑娘長得多水靈,瞧着就是個疼人的。」
這麼一聽,肯定是大娘做了紅娘,想給楚鈺秧介紹媳婦。
楚鈺秧立刻搖頭,說:「不好不好,我喜歡英氣一點的。」說着還笑眯眯的看着旁邊的趙邢端。
趙邢端還是黑着臉,不搭理他。
廚房大娘一愣,說:「哎呦呵,這可不好辦。」
廚房大娘又看旁邊的趙邢端,他並不知道趙邢端就是端王爺,還以為是楚鈺秧的朋友,笑呵呵的說:「這位公子也一表人才啊,我看年紀也不小了,娶妻了沒有。隔壁街的蓮花啊,長得可水靈了,你要是沒有娶妻,我給你說說去。」
趙邢端覺得頭疼。
楚鈺秧不等廚房大娘說完,已經搖手說:「不行不行,他年紀太小,還不行。」
&廚房大娘又一愣,這公子看着可比楚鈺秧大,怎麼年紀還太小?
楚鈺秧說:「白素貞一千歲才找到真愛,趙公子還太年輕。」
趙邢端:「……」
廚房大娘:「……」
楚鈺秧一本正經的講冷笑話,廚房大娘好像有點招架不住,尷尬的笑了一聲,換了其他話題,說:「小楚,早飯想吃什麼?我給你們做。」
楚鈺秧不假思索的說:「豆腐腦油條。」
然後想了想,又說:「加腸。」
廚房大娘笑了,說:「哎呦,小楚就是喜歡我做的油條。」
一會兒工夫,外面天色就全亮了,廚房大娘也把早飯做好了。
楚鈺秧殷勤的領着趙邢端一起吃早飯,因為時間還很早,所以也就只有他們兩個。
楚鈺秧走進來的時候,油條豆腐腦都在桌上放好了。
趙邢端一瞧就愣了,說:「油條這麼長?」難道是各個地方的油條不太一樣?
楚鈺秧也讚嘆一聲,說:「大娘今天做的油條好長啊,兩個盤子並排擺才能放下啊,以前只有一半長。」
正巧廚房大娘路過,笑呵呵的說:「不是小楚你說的要油條加長嗎?」
&楚鈺秧一臉迷茫,反應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眨了眨眼睛,開始默默地吃「加腸」版的油條……
趙邢端也是後知後覺,忍不住笑出了聲。他看着楚鈺秧吃癟的樣子,一大早的心情終於緩和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