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寧妃
禾青換了一身衣服,到正房張氏的外間時,便聽着連連笑聲。
&爺今兒早回,大爺二爺,還有大格格都到了。格格快進去,更是齊全了。」張氏身邊的大丫鬟秀兒幫禾青掀開門帘,笑眯眯的道。
禾青聽聞,抬腳一進去就聽着二哥說道着,「我瞧那廝混帳,越發得意着,還不待動靜。旁的劉兄更氣惱起來,讓人一棍子打了出去,哀聲長嚎的,便是西街的都給聽着了。」
裏頭又是一笑。
&聽二哥說的,就是昏話。」禾青亦忍不住一笑,福身請安,「禾青給阿瑪,母親請安。大哥二哥安,大姐姐安。」
&丫頭一進來便要嗆人了!」武國柱抬眼看着愛女,道了一句。引得二爺武有志得意的點着頭,搖着手裏的綾絹摺扇,連忙應和,「阿瑪說的極是,二妹妹如今嘴巴子利索,幾下都快把我這嘴巴給剪了!」
禾青白了一眼,上前把摺扇搶了過去,「二哥說這話也不想想,自個兒說的話總是沒個邊的。我說你,又怪得了誰?」
東街的人,怎麼可能喊得西街都曉得了!再說了,平日裏拿着綾絹摺扇,輕如蟬翼、薄如晨霧、色澤光亮趁着人越發溫文爾雅,實在讓禾青看不慣。
武有志自知理虧摸着下巴,兩兄妹這動靜引得武國柱和張氏夫妻二人和樂一笑。
&想着打馬虎眼,你又做什麼去了?總說在房裏頑,偏偏不見人。」張氏看了泠紅一眼,「瞧瞧你大姐姐,就你在底下鬧騰不像話。」
禾青掃了武國柱一眼,頓時明了的挽了上去,一臉作着委屈,「阿瑪你聽聽母親說的,前兒個還要女兒詩書達理,女兒就在房裏規規矩矩的,如今聽話了反倒是嫌棄女兒越發不是!這怎麼說?」
張氏無奈一笑,「這孩子,我不過說一句,你倒喊起冤來了!」
武國柱聽着卻是開懷大笑,尤其是禾青這樣親近他的行為,他心裏很是歡喜,眉頭一挑,「姑娘家就不該太悶了,端莊賢淑更要秀外慧中,你們兩個不可忘了老師教的,平日裏記着多練練,多走走,身子康健方好。」
泠紅看着禾青,禾青努嘴,兩人突地一笑。張氏白了一眼武國柱,「行了行了,我一句話引着你們爺□□起來了,我可抵不上三張嘴。既然人齊了,這就擺膳吧!」
奴才這廂把晚膳擺上,禾青那廂很積極的幫着夾了幾筷子給阿瑪母親。武國柱明白這是閨女和兒子一同帶的吃食給他,想着禾青一進來,張氏那些反應,他樂呵呵的沒說話,又得心應手的夾了一筷子給張氏。
禾青只管拉着泠紅一同悶着吃,等用過膳了,這才陪着兩長輩說了會兒話。待到戌時兩刻,四個孩子都伶俐,看着武國柱的神色,均紛紛退下。
在外閣的時候,湘兒正給禾青繫着披風的帶子,禾青卻是拉着泠紅來了興致,「大姐姐困不困?」
&個時辰往日也是閒打發,倒不睏覺。」泠紅瞭然的輕笑,引着旁的兩兄弟搖頭,武有本臨走前忍不住叨叨一句,「你們只管頑着,莫要倒了時辰就好。」
禾青不滿的輕蹙嬌鼻,「這是自然的。墜兒你去母親房裏,尋秀兒拿那件前個月放着的錦繡披風來。」
墜兒應下轉身去了,泠紅摸着禾青的手,「可是冷了?」
&還好,只不過我怕夜裏有些涼。咱們快走吧,我如今也無甚。」禾青不甚在意的道,攜手就去了泠紅的屋裏。
禾青進去看了泠紅的女紅一會兒,心裏按捺不住的拉着泠紅,還叫了湘兒還有泠紅屋裏的一個丫頭一同,耍起了馬吊。只是後頭頑着又怕太鬧了,索性換了葉子牌。
劉姨娘曉得了,只吩咐廚房的人煮點吃食,放在屋裏溫着給兩位格格解解饞。
四人嘻嘻鬧鬧的,帶着貼身余的丫鬟一起說笑。等泠紅打了個哈欠,禾青這才抿着嘴問起,「都什麼時候了?」
&時了。」湘兒回道。
&麼晚了!」禾青一驚,回頭看着泠紅有些臉紅,「都怪我頑着上了頭,都不曉得看時辰耽誤姐姐了。」
泠紅眯着眼睛,想要說什麼,卻似乎嘴裏還喊着迷糊拿手捂着,留着眼睛淚花花的眨着。禾青有些好笑,連忙起身讓墜兒拿披風來,「姐姐趕緊歇下吧,我這也趕快回去了。」
泠紅沒說什麼矯情話,只讓奴才跟着禾青送到院門口去。
禾青攏着身上的錦繡披風,這本是春季的衣裳,夜裏穿着卻很是適合。月白風清當頭,一路走着靜悄悄的,除了守夜的,都見不着旁的人。
屋裏的幾個丫頭都睡了,剩下兩個燒着開水等着主子回來。
禾青一進去,脫了披風就捧着一杯熱乎乎的茶水。吃了一口,骨碌碌的在嘴裏流着,最後才順着喉嚨吞了下去。回着普洱的醇香味,禾青打發了丫頭回去,只見湘兒來迴轉着在床榻間準備鋪拾着。墜兒眼觀鼻,鼻觀心的不見外人前的親近,不苟言笑的回話,「老爺先是說了州判大人李姨娘給族裏帶人打發走了。大爺的師傅也尋着了,似乎是京城裏大有來頭的。」
京城?
禾青微挑眉,雖自覺京城與自己無緣。可越是這般,聽聞了一些京城十里長燈,華燈璀璨的繁華之景,禾青聽着怔了一會兒。卻一轉眼對着墜兒雙眸,又覺得自己魔怔了。搖了搖頭,禾青不再多想。
本以為阿瑪是有要事要與母親說道,不想只得了這麼些面子的事兒。不過禾青也不強求,打聽這些都是母親允許的。不過就是讓自己耳根聰慧靈敏點罷了,禾青放下杯子,沒讓墜兒再說的。想着大格格泠紅身子弱點,吩咐着墜兒注意那面的動靜,泡了腳,洗漱齊全後這才歇下。
如此幾日,張氏打理竟有了幾分嚴厲果斷之風。禾青幾回在張氏跟前轉悠,都沒有得到什麼回應。禾青最後作罷,乾脆做個孝順的幼輩,幫着張氏去了太太房裏,侍奉湯藥。
太太李氏倚在床頭,手裏摸着一柄五鑲白玉如意。禾青手裏拿着一本話本,正張着嘴抑揚頓挫的帶着話兒說得很是動聽。李氏眯着眼睛聽着禾青聲音輕靈靈的,宛轉悠揚的娓娓道來,神色很是滿足。
張嬤嬤端着一盅湯進來,看着太太這般,輕手輕腳把東西放下,轉身走了出去。
&嬤怎的出來了?」李氏房裏的一個丫頭看着張嬤嬤進去了又出來,手上空空的,偏偏臉上還帶着笑,覺得有些奇了。
張嬤嬤睨了這丫頭一眼,揮手讓這些年輕的丫頭走開。才站了一會兒,卻不想外頭起了動靜,張嬤嬤皺着眉頭,不滿的走了出去,正巧和武順碰見了。
武順是跟着武國柱走動,平日裏也只在書房候着的親近人,行事向來穩妥。張嬤嬤收起了臉上的不滿,「老爺有什麼事兒吩咐?」
&爺吩咐太太好好將養身子,還讓人抄了些藥膳來,請讓太太看一回。」
這樣的話,張嬤嬤聽着心裏一跳,更是慎重的接過。武順也不多逗留,轉身走了。張嬤嬤手裏拿着這寫了藥膳的信紙,低着頭快步的回了房裏。
&格格,老爺讓人抄了藥膳方子來,讓太太看一回。」張嬤嬤進了房就道。
李氏這會正是半眯眼,朦朧打盹的時候,張嬤嬤進來這麼一說,李氏順着睜開了眼。轉過頭來看了一眼,張嬤嬤順勢把信紙奉了上去。
禾青趁着張嬤嬤奉信紙的空檔起身,起開把手裏的書收了起來。
信紙似乎寫了不少字,李氏安靜地看着,好一會兒才沉吟着叫了張嬤嬤,「嬤嬤去把這紙燒了。」
禾青聽着心頭一跳,卻見張嬤嬤利索的點了一根蠟燭,點了信紙一角等亮着一陣紅光的丟進了盆盂里,隨手又把燭火熄了。
長這麼大,禾青頭一回發現張嬤嬤身子原來比年輕人還要厲害。何況頭一回遇見,禾青自覺碰到了什麼要緊事兒,又謹慎着不敢多問。好在李氏打發張嬤嬤走開,叫着禾青坐到床榻邊來。
&孩子,不要多想。」李氏知道嚇唬到了禾青,可想着這姑娘嫡出,兒子向來疼寵着,兒媳又有意無意的縱着禾青謹慎大膽的性子,如今房裏兩個丫頭也是有些了得的。因而她也不避諱,想要讓這個嫡孫女既然有了這個膽子心性,就不可能蠢笨太本分。有時候做個明白人,總比自作聰明的好。
既然兒子沒說,李氏也就順水推舟,「你祖父年輕的時候,曾遇見了京城一位佟氏族人,雖不說通家之好卻也說得上莫逆之交之說。如今多年不見,恰巧路逢此地來了咱們府里,估摸要住上幾日。若是你碰巧見了,便要大大方方的,也別拘謹了。」
&青明白。」
&紅那丫頭也是,屆時你與她說。」
禾青再點頭,至於李氏嘴裏那些空檔下來的事情和問題,禾青也沒去追着李氏問。只是心裏有些奇怪,這個佟氏族人有多厲害?可是京城裏的大官不成?莫不然怎麼張氏這般,李氏說着話,其實是要兩姐妹安靜規矩點的意思,實在費解。
李氏興致一下子起來了,臉色也好了許多,禾青乾脆說笑兩句,等到李氏歇下了禾青這才回了屋。屋裏的丫頭端着銀耳糯米粥來,說是張氏讓禾青吃了。
不過這麼一句,禾青的身子登時頓在那裏,看着那碗銀耳糯米粥,隱約的想起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