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雲、紅巧站在門口,急的團團轉,時不時的拍門對裏面喊道:「小姐,你開門啊。,」
紅巧抱怨道:「我說大小姐是個災星,誰碰上誰倒霉。本來小姐好好兒的,她非要送個什麼風箏過來,現在你看小姐傷心的。」
紅雲也心急如焚,但卻知道這事說來跟大小姐並沒有什麼關係。
屋內江芷趴在床上,哭了一會兒本來那點子鬱氣消散的也差不多了,聽到紅巧的話,越想越覺得像紅巧說的那麼回事,心中頓時大感委屈,趴在床上又嚶嚶的哭了起來。
華燈初上,廊下掛着的燈籠被風吹着來回搖晃,映照在地上的光暈也來回的搖動着。紅雲見天色不早,屋裏還有二小姐的哭聲傳來,愈加着急:「小姐已經哭了一個時辰了,再這麼哭下去明兒肯定瞞不住。我看我還是先去去正房找姚媽媽說一聲,找她討個主意。」
紅巧也六神無主,忙道:「那你快去,我在這裏守着。」
「那你可小心的勸解着些,別再添油加火了啊。」紅雲不放心的叮囑道。
紅巧不耐煩的揮手讓她快些去。
紅雲走了還沒兩步,聽屋裏傳來嘶啞尖叫的聲音道:「不許去,給我打水。」
紅雲腳步一頓,跟紅巧兩個對視一眼,忙高聲應了去打水了。
紅巧守在門口,不一會兒,吱呀一聲房門從裏面打開了。
屋內漆黑一片。
紅巧怯怯的進了門,道:「小姐怎麼不點燈啊。」說着着廊下的朦朧的光亮摸到桌前,將蠟燭點燃。
突如其來的光亮讓江芷的眼睛刺痛了一下,下意識的眯了一下,眼淚又流了出來。
「紅巧,你是最誠實的了,我問你,我寫的字真的沒有她好嗎我沒有她用功嗎」江芷委屈的問道,心中充滿了忐忑,頭一回這樣的懷疑自己。
這個她是誰。紅巧可是心知肚明的。
「她怎麼能跟二小姐比。」紅巧滿是不屑的道:「她也是運氣好從太太肚子裏爬出來,她要不是大小姐,誰會給她這個面子,她恐怕連咱們院裏掃地的丫鬟都比不上。哪裏能跟二小姐相提並論的。」
紅雲端了水盆過來,聽了紅巧這話,心裏頓時咯噔一下。
二小姐本因夫人晚上說大小姐兩天的功夫把罰抄的書抄好了,而且字跡公正,字也寫的乾淨清爽。而二小姐拖拖拉拉用了六天功夫才把書抄完。字跡還有些潦草,讓二小姐靜靜心。本是平平常常的話,可是自從大小姐來了以後,從來都是府里獨一份的二小姐屈居成二了。而歷來只有過年才會從玲瓏坊定製的衣裳,這回也因為大小姐破例,還一下子給大小姐做了六身新衣裳,二小姐心裏當然不是滋味了。偏紅巧不知道開解二小姐,讓她們姐妹消除嫌隙,和睦相處,竟在旁邊煽風點火。讓二小姐更加怨恨大小姐,這可不是想要內宅和睦的樣子。
「二小姐您別聽紅巧瞎說,她自個不讀書識字,連字都認不全,哪裏懂的誰的字好」紅雲笑着道:「奴婢覺得,大小姐的字稜角分明,方方正正,看着踏實。二小姐自幼研習大家字帖,字已有風骨。任誰一看都能看得出來二小姐的字更好一些。」
「您自幼在夫人跟前長大,俗話說之深責之切。夫人總是對您期望更大也更嚴厲些的。大小姐乖順,在老夫人跟前替老爺夫人盡孝,夫人總是憐惜她多些,要說疼肯定是不能跟小姐您比的。」紅雲把盆放好。伺候着江芷洗漱,慢慢的說着。
紅巧耿直,說話太直不懂轉彎,有時候說話比較不容易讓人接受。紅雲性子柔,性格穩重,平時不開口。但是說話卻很中聽。幾句話讓江芷心情好了很多。
紅云為江芷擦了手,不經意的道:「在鄉下的生活能有多好奴婢隱約記得小時候在家裏,奴婢還沒有灶台高,要做一家子的飯了。勺子又長又沉,奴婢都握不住,墊了個板凳在腳下,顫巍巍的攪着鍋里的菜。小時候能吃飽飯行了,也不在意菜的味道。頭一回進府吃着剩菜剩飯,奴婢甚至覺得那是這輩子吃過的最美味的了。」紅雲很是回味的說着。
江芷聽的很心酸,她都不能想像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日子,她的貼身丫鬟小時候過的太苦了。
紅雲忍者淚意,吸吸鼻子,一副苦盡甘來的慶幸:「奴婢幸運,進了府做了小姐的貼身丫鬟,從此吃飽穿暖,大家也都對我好。想到全村的人被山洪淹沒,奴婢覺得應該珍惜這樣來之不易的好日子。想來大小姐跟春兒小姐也是一般的想法。」
江芷聽的認真,隱隱有些動容,聽了這話愣了一瞬冷冷道:「好端端的跟她有什麼關係。」
紅雲從小做丫鬟,心思細膩敏感,也察覺到江芷只是強裝冷漠,其實很想知道其中的緣由。
「我聽說去年湖廣一些地方發生大乾旱,餓死了好多人,還發生暴亂,明王世子是帶人去湖廣鎮壓反賊,還得了朝廷嘉獎呢。」紅雲說着一頓,明王世子是京城一霸,成天鬧事,可不是個好例子,於是忙到:「乾旱的時候田地里顆粒不收,去年湖廣又有不少官員因為貪墨被下了大牢,想來老百姓的日子肯定不好過。我聽說是這麼艱難的時候,大小姐都把老夫人留給她的東西賣了,買了糧食捐出來,而且還協助安置難民呢。這樣的大義不止是老百姓記得大小姐的恩情,連朝廷都下旨嘉獎了,去年不是說有旨意專門送到湖廣到大小姐手上嘛,這都是朝廷器重呢。咱們夫人穩重,不讓我們下人出去拿這事誇耀,可是外面誰不知道咱們大小姐濟危扶困,蕙質蘭心。去年奴婢跟着小姐去陳家讀書,陳家大小姐身邊的丫鬟聽棋慣常總是拿鼻子對着奴婢的,那回竟也抓了把糖給奴婢,還打聽大小姐是否像二小姐這般溫馴乖巧。」
紅巧半天插不上話,好半天紅雲終於停了下來,說的又是她熟悉的人。忙插嘴道:「呸,那蹄子仗着是陳大小姐身邊的丫鬟,平常拿正眼瞧過誰的她說的話你竟然還放在心上,誰知道她有想什麼么蛾子」
紅巧見誰都跟欠她銀子似的。自然跟聽棋這樣眼高於頂的丫鬟相看兩相厭,別看聽棋今年已經十五歲,可跟紅巧這個十二歲的丫鬟也是常吵嘴的。是以劉氏並不喜歡江芷去陳家進學帶着她。
江芷沒聽見紅巧抱怨的話,她心裏正在想着紅雲的話。父母都精明能幹,她也不是個笨的。紅雲玲瓏心思。雖說繞的彎子有點兒大,目的卻明確,告訴她江藜自小在鄉下長大,應是吃了不少苦,再加上不再爹娘身邊長大,總是可憐的,讓她想到這些多讓着江藜些,兩人和睦相處。再則,為何陳家大小姐身邊的丫鬟都敢以鼻孔示人,陳三小姐、陳六小姐卻對着丫鬟都處處忍讓。還不是因為陳大小姐是嫡出,瞧不起庶出的姐妹,處處踩着她們。自家人都不尊重她們,又怎麼能指望旁人尊重她們。後天是家宴的日子,如果讓旁人看到她跟江藜不和,京城的人慣會逢高踩低,旁人肯定也不會給江藜好臉色,說不得會當眾給江藜難堪,事情傳出去人家只會說是江家的姑娘如何丟人,卻不會點明是誰。連帶着也會累得她的名聲。
「紅雲,謝謝你。」江芷真心誠意的道謝,原是她想左了,鑽了牛角尖。
「紅巧。你去把去年中秋節爹爹給我做的水車找出來,給星瀾院送去,另外給大姐姐賠個禮,說我是小孩子心性,讓她別跟我一般計較。我明兒親自去向她道謝。」江芷高聲吩咐道,聲音堅定。不容置喙。
「可是那個水車」紅巧不服氣的開口,卻被紅雲眼疾手快的拉住她,推着她進了內室去找水車。
江芷自己擰了濕帕子搭在眼睛上,這才覺得眼睛的刺痛好些。
屋外劉氏靜靜的站着,姚媽媽覷了覷她的面色,黑夜裏看的並不太清楚。
屋裏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音,隱約傳來紅巧抱怨的聲音,劉氏又站了一會兒,這才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身子,道:「走吧,回去吧。」聲音裏帶着滿滿的疲憊。
您不進去看看這話在姚媽媽嘴邊打了個轉兒又被她咽下去,扶着劉氏的手,沒有發出半點兒聲響的離開了。
江府這麼大點兒地方,江芷離開正房的時候又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很快這邊的動靜傳到夫人耳朵里,只是忙着後天春宴的事,她一時走不開,還想着等馨櫻院的丫鬟過來回稟的時候,江芷已經哭了一段時間了,心中的鬱氣應該消散的差不多了,她過來勸解兩句差不多了。誰想到左等右等,燈都點上了,馨櫻院還沒去一個人,她實在坐不住,過來看看,倒是沒想到聽到紅雲說了這麼一番話。
紅雲的家鄉發了洪水,她被爹娘放在木盆里順着水漂走總算是撿回一條命,可是一個小姑娘無依無靠,連自己都養活不了,她跟着逃難的人一路到了京郊,最後暈倒在出門上香的劉氏的馬車旁。當時她也才來京城沒幾年,江家貧寒,當初日子過的緊巴巴,家裏只有江喜跟姚媽媽夫婦,還有門房李楊三個下人,那時候是她貼身伺候江訓,照料才兩三歲的江芷,再加上她當時已經懷有身孕,精力不濟,好心的收留了紅雲,並讓才八歲的紅雲照顧三歲的江芷。
當時只覺得紅雲性格沉穩,家裏突遭變故她話極少,性子又堅韌,倒是不想撿回了一個寶,有她這樣沉穩的人在江芷身邊,總是能多照料江芷一些。
今天第二個讓劉氏驚訝的是江芷最後的態度。
江芷並不是誰的話都聽得進去,而且能坦然承認自己錯誤的人,小時候她總跟巍然爭寵,兩人一言不合動手,她年紀小下手有沒有分寸,有一回還把巍然臉上抓了一塊。事後她明明很擔憂害怕也很後悔,卻死咬着嘴說是巍然不聽話,她當姐姐的教訓弟弟理所應當,到了都沒給巍然說過一句道歉的話,只默默的把自己收藏的寶貝各種玩具拿出來送給巍然。這回她雖然也是同樣的處置,卻總算鬆了口,明兒要去親自向江藜道歉,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很大的進步。她的阿芷,長大了,懂事了。
可是為什麼讓阿芷成長的卻是她呢
劉氏想着都覺得心裏酸酸漲漲的,恨不得有個人能聽她排解一二,這個時候她無比的想念江訓,想靠在他的肩膀上痛哭一場。
第二天一早,江芷容光煥發的來了正房,上座劉氏板着臉,眼底一片青影被厚厚的脂粉掩蓋住了。
江芷不在意她娘的黑臉,跪下來誠心誠意的磕了頭,態度誠懇的道:「娘,我錯了。」這回不等劉氏開口她自顧的說起自己的錯處來。
「姐姐比我用功,比我先抄完書,我應該自我反省自己的懶散,同時要引以為戒,以後不再犯。可是我非但沒有反省,還心懷怨恨,遷怒姐姐,還小心眼的把姐姐送來的風箏給撕毀了,這是我的錯,請母親責罰。」江芷來時也是做了準備的,帶了戒尺過來,這會兒舉起來,讓劉氏懲罰她。
劉氏看着面龐稚嫩卻神似江訓的面龐,揮揮手道:「你既然知道錯了,我還罰你幹什麼。」
江芷一聽這話頓時歡喜的站起來,撲在劉氏懷裏撒嬌逗趣,很快讓劉氏開懷大笑起來。
江藜牽着江巍然的小手走進花廳聽到母女倆爽朗的小聲,江巍然高聲喊道:「娘,姐姐,你們在說什麼好玩的事呢」
劉氏循聲望去,目光落在牽着的兩隻手上,頓時笑意一斂。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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