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陽光熱烈而耀眼,傾灑在孟懷月去往雲蘿宮的石板路上,微風吹拂着一旁的金雞菊,本應熱烈開放,熠熠生輝,卻都垂落在地,毫無美感。
孟懷月剛踏入雲蘿宮,孟懷雲遠遠便起身相迎,臉上帶着一絲討好般的笑容,那笑容有些僵硬。
她腳步匆匆,嘴角上揚,努力裝作親切模樣說道:「五妹來了,快請進。」
接着她轉頭,眼睛圓睜,朝着門口的婢女怒斥一聲,「還不快下去傳膳。」
「是。」嚇得那婢女丟了魂似的,臉色煞白,趕緊應聲後退出殿外。
兩人對立而坐,桌案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佳肴美饌,還有一壺美酒。
她們之間算起來應是有仇恨的,她沒有保下孟懷雲的母后,沒有做到應允她的事,她如今應該很恨她才對。
可她的母妃與那亂臣賊子一同殺了她的母后,她自是不可能會放過他們。
「四姐今日怎麼有興致邀我用膳?」孟懷月不急不慌淡然說道。
她只帶了雲秋一個貼身婢女便過來應約,她一路思索着,孟懷雲自是不會在自己的宮殿內對她做什麼不好的事,如此也太蠢了。
下毒?亦或殺人?
她沒這個膽。
上一世她對她的了解不多,只知她平日裏囂張跋扈,趾高氣揚,事事都要爭,但凡遇到一點大事便會哭哭啼啼。
再加上她那時言語真誠,帶她們進宮這件事,孟懷月自是沒將人往太壞處想。
「前些日子,五妹憂思過度,身體欠安,不敢前去打擾,聽人來報,近日妹妹已然康健,今日邀請前來,為感激妹妹在父皇面前美言,救我性命。」孟懷雲淺笑盈盈,言辭懇切。
哦~原是感激她啊,該相信嗎?
當初父皇盛怒,要將她連坐,與楊氏一同賜予白綾,是她開口勸言,只為報她揭發之恩。
這人還算有些良心,不似她那歹毒母妃和那該下十八層地獄的惡賊。
可她並不想在此待太久,實在是看着孟懷雲,看着這宮殿,便會不由自主地想到那惡人,想到母后倒在她懷中沒有一絲生氣的模樣,心裏一陣陣疼痛難忍。
又想母后了。
「快吃吧,這些都是我親手做的,天不亮便起來了呢,還有這女兒紅,是十二歲生辰從父皇那裏要來的,醇香的很,你嘗嘗。」孟懷雲見眼前之人不怎麼搭理她,更有一副想走的模樣,趕緊忙慌地給她倒上酒,諂媚地笑着。
孟懷月端起酒杯,猶豫一瞬,還是飲下了。
嗯~確實很香,竟比她宮裏那幾壇桂花釀要好喝多了。
「四姐應該不止是想同我喝酒吧?有話不妨直言。」孟懷月見人慾言又止的模樣,料想她有求於她。
孟懷雲微微一怔,旋即恢復笑意,逢迎道:「五妹果真聰慧,難怪父皇最是喜歡你。」
「五妹是否聽說了,父皇已為我賜婚。」孟懷雲說着,臉上露出愁苦之色,眉頭緊蹙,眼眶微紅。
「可那戶部侍郎之子林志,紈絝至極,日日流連花街柳巷,早已臭名昭着。」她一邊說一邊輕輕擦拭着眼淚,滿臉委屈與無奈。
她繼續哭訴道:「我去求了父皇,他只說,那紈絝會改,讓我安心成婚。五妹,這人哪能說改就改?」她的眼神中帶着期盼,緊緊盯着孟懷月,「五妹你千萬要幫我,在父皇面前說一說,他自是願意聽你的。」
孟懷雲此時那梨花帶雨,淚眼婆娑的模樣,任誰瞧了去,都會心生憐愛吧。
孟懷月眉頭微皺,像看戲般,目光直視那依舊用帕拭面之人。
她是來搞笑的嗎?為何覺得我會幫她?
今日之後,永不相見,你好好待在你的雲蘿宮,別頂着那張與你惡毒母妃並無二致的臉在我身前晃悠。
我怕我一個忍不住,將你當成楊氏給挫骨揚灰了。
「恕我愛莫能助,四姐都求過了無用,我又能如何,父皇金口已開,何以能改。」孟懷月說完,徑直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她實在憋悶的慌,感覺空氣有點稀薄,有些泛暈,心口處隱隱作痛。
「五妹,真的不願幫幫四姐嗎?只需你隨口一說,有這麼難嗎?」孟懷雲瞬間收起眼淚,眼神犀利。
她抬手間,雲蘿宮的大門便瞬間全部關上。
「四公主,你……你想做什麼?還不快命人將門打開,你竟敢對無雙公主不敬?」雲秋驚慌失措間,張開雙臂擋在孟懷月跟前,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四姐這是何意?要殺了我?」孟懷月衣袖之下的手,緊緊握拳,雖內心有些慌亂,卻盡力平復着語氣,佯裝淡然地開口:「我若出事,你定要陪葬,現在讓我走,還來得及。」
她沒想到孟懷雲居然真的敢在自己的宮殿對她不利,是她大意了,她以為她不一樣呢,原來愚蠢的是自己啊。
「五妹真是天真,我都如此對我們蜀國最尊貴的無雙公主了,還會在乎退路嗎?」孟懷雲咬牙切齒,繼續說道:「你和宋清瀾那賊人殺了我哥哥,殺了我母妃,虧我幫你們進宮,你答應我的,你答應我會放了我哥哥,放了我母妃,結果呢?他們都死了,都死了……」
她的面部因極度的痛苦而扭曲,鼻子微微抽動,瘋狂大喊:「你留我一命又有何用,我在這宮裏生不如死,只要一想到你得父皇萬千寵愛,你被冊封無雙公主,你有哥哥呵護在身側,我便恨,恨不得將你千刀萬剮,憑什麼?憑什麼所有好的東西都是你的?」
她滿臉怒容,仿佛要將所有的怨氣都發泄在孟懷月的身上,「女兒紅也是,我那時偷聽到,這竟是父皇為了你出嫁時早早備下的酒,我不甘心,便騙了來,果真比其他酒都要好喝呀,這一月,我每日都喝一點點,每日對你的恨便多一分,如今我已忍無可忍。」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孟懷月,眼神中滿是嫉妒與怨恨,「憑什麼你的駙馬是威震朝野的宋府將軍,我卻只能選擇那臭名遠揚的紈絝?父皇就是偏心於你,連母妃去世我都不能去瞧上一眼,被草草埋葬,你卻能日日守在那張氏的靈柩旁,為其誦經超度?我的哥哥死了,你的哥哥卻依舊是受人敬仰的太子,你們都該死。」
「喪心病狂,你瘋了。」孟懷月有些無力的靠在廊柱旁,嘴唇泛白,冒着虛汗。
孟懷雲嘴角上揚,露出一個陰險至極的笑,「既如此,那你,孟懷月,無雙公主,便辛苦一下,去成為整個蜀國的笑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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