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天璇街區的梓苒橋時,蕭定恆聽到橋洞下的一片水澤旁浣洗衣裳的村婦們七嘴八舌議論着,這些時日發生的腹瀉事件在無知的婦人口中謠傳成了山神發怒,進而天降神罰,降下瘟疫。
蕭定恆眼神微挑,暗想這山吉鎮有山神傳說麼?他抬腳往前,漫步走在青石板路上,他要找的是一座名叫萬鶴居的百年府邸,聽聞南宮棐前幾日花費巨資收購了他,從中可窺探出,他有定居山吉鎮的打算。
萬鶴居本是山吉鎮一姓陳富商花費數年時間精心修造,因後世子孫揮霍無度,不積財富導致入不敷出被抵押賤賣,又經年月輾轉,最終成了廢園。
蕭定恆輕叩大門銅鎖,煥然一新的萬鶴居從外看,亦是宏偉大氣。
管事啟開門栓,見門前站着的貴客,眼神一亮,問道:「敢問貴客來萬鶴居找誰?」
蕭定恆自報家門後,管事悅道:「原來是蕭掌柜!」他迎門出來,說道:「棐公子有說,湖山春的蕭掌柜值得深交,他不輕易評價一個人,您能來萬鶴居,棐公子看見了,會歡欣的。」
南宮棐對他評價如此高,令他意外,他問道:「他可在府上?」
管家應應頭,將他引入府里,邊走邊說:「棐公子今日未出門,在校練場練習。」
萬鶴居的校練場由廢園改造,南宮棐依着北方的生活習慣晨早便會過來。
到達校練場時,見他已脫了外邊的罩衣,清貴的臉容,目意朝前,正身拉弓,瞄準——
一箭射出,箭矢超出肉眼可見的速度,射中紅心!
管事彎彎腰,說道:「公子,湖山春蕭掌柜來訪。」
南宮棐充耳不聞,從箭簍中另取一支,身形站穩後,便再射一箭——
不偏不倚,將原先的一隻箭,當中射穿。
他回身朝向管家,說道:「你可以先下去。」
蕭定恆被迫見識了他非凡的射箭術,目意微淡,只見南宮棐朝他問道:「蕭掌柜以為我這箭術如何?」
蕭定恆自然是要誇讚他的,何況南宮棐的箭術確實了不起,便說道:「以我外行之人來看,是很不錯的。」
南宮棐邊邁步朝他走去,邊道:「騎射之術乃我們南宮家族子弟自小必練科目,可這一傳統,也正在日益式微。」
「你們戟山地區抑或整個南方地區都不善習武。」
「北方內憂外患,自古以來,地區局勢就不安寧。這些安身立命的本事,關鍵時候,倒是派得上用場的。」南宮棐的隨從將罩衣與擦拭的面巾拿在手中,他一路跟在他身後,直至微風拂面,南宮棐才轉身去那面巾。
蕭定恆站在校場外的石桌旁,心中贊成着。
「蕭掌柜今日怎會來了我處?」南宮棐已將外衣披上,衣帶系好後朝他問。
「是來朝你探聽點事。」他道明來意。
「我們邊走邊說?」南宮棐微笑着提議道,「正好帶你參觀我這新購的府邸,聽說荒廢好些年了,都是手下人在弄,我還沒功夫去逛。」說完便朝前領路。
兩人從校練場出來,踏上了石階小路,一直通向幽靜的古樸園林,南宮棐才開口說:「北方與南方果真是天差地別,不說氣候、濕度,單就這花草植被都長的不一樣,總之各有各的好吧。」
蕭定恆看了一會,說:「地域風俗不同,是各有千秋。」
「蕭掌柜是個很誠實的人。」南宮棐笑容淺淺的道,「我見慣了生意人的虛假,所以一看便知。」
「聽說南宮公子絕凡脫俗,果然不假。」蕭定恆誇說。
「哈哈,雖然自小被誇着長大,但能得你的話,我還是欣喜的,知道為什麼?」
「因為你在我看來,也是不一般的存在。」南宮棐眼眸明亮的看視着他,「我看人的眼光從沒出錯。」
蕭定恆自謙道:「南宮公子自是眼光毒辣,不然開源路那一塊好地盤怎會被你收入囊中?蕭某是平平無奇,僅一湖山春便也是苟延殘喘。」
「蕭掌柜何必自謙,我早已認你做朋友,也真誠實意想與你結交,但你好像對我有所顧忌?」
蕭定恆雖能感受到他的好意,但……
「朋友?」蕭定恆說道,「我理解的朋友二字,不能說需要兩肋插刀,但關鍵時刻絕不會背叛、背後捅刀,能做到如此,我才會認他做朋友。」
「不是你所謂的萍水相逢即為知己,我看我們對朋友的理解不同。」
「哈哈哈哈,蕭掌柜果然是一個正經得有趣的人,情報果然沒錯。」南宮棐也不假裝了。
「說實話,我喜歡你像這樣子說實話,即便不好聽。」
「虛假的客套真的不適合你,蕭定恆。」
「南宮棐,我也不喜歡虛假的客套,但人活於世,總有些事會違背我們的本意,戴上面具就像是換了一個我們。我相信,你會理解生意人的那些無奈。」蕭定恆敞開心扉道。
「是這樣沒錯。」南宮棐邀請他看府邸里陳列的名貴字畫、擺件,這些物件在蕭定恆看來,能在極短時間內集合起來,要麼是南宮棐長途跋涉帶來要麼是就地新購,無論哪種情況,蕭定恆都認為這都是件麻煩事,是他不能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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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你可能不知道,自小看習慣的東西,離了身總會不習慣。」南宮棐說。
蕭定恆不置可否,他想了想,說道:「今日來,是有件事想向你確定。」
南宮棐一直在等他道明來意,聞言笑道:「你想向我確定什麼?」
「聽聞北邊有一隊商隊不日將至山吉鎮,是真,是假?」
「嗯?」南宮棐問道,「怎麼,你對北邊來的商隊有興趣?」
蕭定恆朝窗外望了一眼,說:「實不相瞞,我的逸和坊需要它們。」
「逸和坊?」南宮棐不解着問。
「嗯,在天璣區,尚未開業。」蕭定恆不願多談逸和坊的事。
南宮棐卻從中猜出了他來的真實目的,不論是因為什麼原因,就從他認定的「朋友」這件事上,他都只有幫忙的份。
「我了解了。」南宮棐的面容上呈現出沉穩的之樣,說道:「消息不假。是以南宮世家為首的北邊大家族派出的商隊,因為戰事,現在世家大族一邊抱團取暖,一邊尋找商機企圖從中發戰爭財。」
「當然,這背後的原因是他們的事,來山吉鎮不過是途徑江南的一個站點。此次前來的,南宮家族裏應是派了我二叔,到時,我介紹給你們認識。」
蕭定恆從他的口中,探出了他所想要的訊息,同時感受到了南宮棐向他所謂友誼發出的真摯一面,說道:「一切皆看緣分,我不強求。」
南宮棐說:「我雖然不知道你開逸和坊的原因,像我這麼聰明,當然能猜到你開逸和坊是有原因的,就像我了解,作為一個成功的生意人,不會輕易進入不理解的領域,尤其是這山吉鎮,本地大家族經營多年,現在開新店,除了你有特殊原因,不然不會輕易涉足。」
「所以。」
「有我能幫的上忙的地方,我自會相助。」
蕭定恆簡潔的回道:「感謝。」
南宮棐似已見怪不怪,說:「我相信,我們日後還會有相互幫助的地方。」
蕭定恆沒接話,只說道:「你的人情,我記住了。」
「其實……」待蕭定恆要告辭後,南宮棐在身後留住他,眼眸低了低,欲言又止的道:「算了,你走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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